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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鉴青天

2019-04-28李志永

曲艺 2019年3期
关键词:于成龙泥土大人

秋入八闽林染霜,

夜色渐浓渐转凉。

繁星点点虫唧唧,

晚风徐徐桂飘香。

观不尽福州城外恬淡的景,

在小路上,有二人一前一后步履匆匆走慌忙。

原来是福建布政使于成龙期满卸任,

奉圣谕进京述职觐见君王;

他昂首阔步朝前走,

后跟着家人于福肩担行箱;

于大人目不斜视一心赶路,

于福他睡眼朦胧小声嘟囔:

“白天不走偏偏要晚上走,

这黑灯瞎火图的是哪桩?”

于大人回头把于福叫:

“你可还记得在罗城在黄州还有武昌,

咱走时,乡亲们闻讯赶来把行送,

奉衣物捧酒水齐列道旁。”

于福说:“那都是老爷你两袖清风爱民如子,

百姓们才爱戴老爷如事高堂;

万民献万民伞万民敬仰,

小人我也觉得脸上有光。”

于大人摇头:“老爷我在其位谋其政职责所在,

勤政爱民理所应当。

食君禄报国恩不敢懈怠,

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

绝不敢贪天之功据为己有,

更不喜颂扬标榜排场风光;

为避免惊扰百姓才乘夜走,

故意地绕开官道要躲船舱;

一叶扁舟载我去,

不声张不扰民才遂心肠。”

他二人边说边走江岸近,

见密匝匝的灯笼火把映水光;

黑压压人头攒动无边际,

嘈杂杂踮脚翘首眺远方;

见于大人主仆走近争先恐后,

涌上前分列箪食献壶浆;

于大人感动得热眼噙泪连连拱手,

连声谢拒收礼上船进舱;

桨划动船行水就要离岸,

挽留声祝愿声环绕耳旁。

猛听得鸾铃响由远而近,

闪目看数十骑尘土飞扬。

威凛凛众侍卫如狼似虎,

真切切康亲王满身戎装。

马蹄疾喊声传“大人慢走”,

旋风般至江边齐勒丝缰。

于大人重上岸跪拜施礼,

参王驾问王安祝王安康。

“千岁你深夜赶来因何故,

或责备或嘱托愿闻其详。”

康亲王跳下马眼盯船上,

言不由衷含笑开腔:

“一来是给大人送行表心意,

二来嘛——还真叫我口难张!

唉!不想讲也得讲我不得不讲,

时方才得密报你任上贪赃。”

于大人闻听此言吃惊不小,

抱拳当胸口尊亲王:

“俺于某无私欲官风不坠,

厌奢华守清贫夜无余粮。

后衙事无藏掖街谈巷议,

日开销无巨细账目甚详。

身上衣口中食去丰从简,

行得正坐得端无愧天良。

可叹我平白无故遭诬告,

王爷竟信以为真来追赃。

这真是,塌天祸事从天降,

空穴来风甚荒唐。”

康亲王手戟指微微冷笑,

“你再莫要花言巧语瞒哄本王!

万岁爷受蒙蔽赐匾赞誉,

称廉吏得恩宠你好不荣光。

谁知你表里不一俱是假象,

多少年不露馅真正能装。

那一日,我到你的后衙你不在,

映眼帘,空空荡荡一间房。

一桌二椅一張榻,

冠带一套靴一双。

一条薄被叠床上,

墙角一口大水缸。

缸内无米又无肉,

萝卜咸菜盐水汤。

墙上悬挂一幅字,

墨透纸背意飞扬。

写的是:

盈千累万,尽是朝廷正赋,倘有侵欺,谁替你披枷带锁;

一丝半毫,无非百姓脂膏,不加珍惜,怎晓得男盗女娼!

看得我心酸眼热好激动,

夸你是大清国柱一栋梁。

在福建,你从臬司升藩台官运亨通,

通海案莝夫案无限风光。

看今夜,无车无马无仪仗,

你主仆悄悄离境不张不扬。

传出去,必定会过度宣扬赞声一片,

形同于明镜高悬与日争光!

可哪曾想,你呀,你竟是皮里阳秋貌似忠厚,

却把那无尽的贪婪肚内藏。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明里清廉暗地贪赃。

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哪怕你善诡辩巧舌如簧!”

“王爷你说我贪赃有何凭证?”

“那赃证就是俩行箱!

内盛何物你快讲,

是黄是白见天光。”

“我一无珍宝二无积蓄,

不过是日用杂物和衣裳。”

“既然你心里无鬼箱内无私弊,

你可敢当场检验打开箱?”

于大人不卑不亢一拱手:

“我也是,朝廷命官布政使二品正堂;

就是被指证,要搜查也需经圣上颁圣旨,

王爷你无中生有望风捕影以大压小理不当。

只不过既然王爷起疑惑,

开箱检验又何妨!”

“我佩服你不慌不忙临危不乱好胆量,

等一会,我看你真相大白还怎么装!”

康亲王言罢一挥手,

侍卫上前打开箱;

掀去上面的舊衣物,

露出来数个布袋鼓囊囊。

解开袋口儿扎死的扣儿,

探头就近看端详——

“是泥土!王爷!是泥土!”

“怎么?是泥土?”

康亲王疾步上前俯身细看,

于大人手指箱内语重心长:

(白)是泥土!但不是一般的泥土——虽然它换不来银钱广厦,也变不成绫罗珍馐,却是我最珍贵的财富啊!这是我为官这些年所到之处,取自百姓脚下的山野小路、广原通途、农田江边的泥土。

这是广西罗城的山土,

它最清楚苗寨瑶胞俱明大义,和睦为邻互衬互帮;

这是四川合州的黑土,

它渗透着巴蜀父老的酸楚汗滴,播种希望收获口粮;

这是湖北黄州的红土,

它能理解民众疾苦水深火热,不是被逼无奈谁愿为匪做强梁?

这是武昌江畔的流沙,

它见证了鄂省儿女的苦难和刚毅,面对洪荒挺起脊梁;

这是咱福州城外的路边土,

它见识过官衙之威民之弱,无罪入狱有口难张!

这些土我带在身边视若亲眷,

缕缕气息如私语惊心绕梁。

提醒我,时刻不忘官之责乃民之望,

一官失职万民殃。

警示我,欲水不遏遭没顶,

贪火不禁燃胸膛。

祸国殃民终害己,

莫待到亡羊之时才慌张!

于大人话到动情处,

身颤抖眉凝眸张泪成行。

一番话似雷霆耳边炸响,

康亲王心如沸思满腹肠。

事至此如骑虎台阶怎下,

既欣喜又自责羞愧难当。

长叹气猛顿足屏退左右,

“尊一声于大人切莫悲伤;

悔不该偏听误信多莽撞,

悔不该半夜追赶搜行箱;

有本王施一礼当面赔罪,

望大人不计嫌初心往常。”

于大人连摇头拭泪开口:

“下官我心坦荡搜也无妨。

王爷你查证求实消疑虑,

也正可,还我清白免遭诬陷恶语中伤。”

康亲王翘拇指大人海量,

受委屈无怨愤胸阔若洋。

于大人清正廉洁神人共鉴,

一捧土一片情万世流芳。

面带笑躬身拜为国陈谢,

这江边受德教胜过学堂:

“金玉言做箴训终生铭记,

从此后尊为师共振朝纲!”

围观的众乡亲深受感动,

双膝跪振臂呼青天贤王。

康亲王道声“珍重”拱手离去,

于大人弃岸登舟扬帆启航。

这就是康亲王追赃书一段,

泥土显风骨,江水鉴贤良。

时搁半夜晨现曙,

晴空星隐捧朝阳。

点评:

拿到李志永老师作品,认真进行了品读,这部作品见证了他的功力。李志永老师是一位高产的曲艺作者,他默默在曲艺的园地里耕耘播种,精耕着那份挚爱和虔诚。京韵大鼓《江水见青天》一曲鼓韵悠长传递一声声正气,激荡一池池春水。

作品讲述了清代于成龙在为官期满卸任途中所经历的一段波折。特定环境下刻画人物的清正廉洁。他本想避免惊扰百姓而绕开官道,却遭诬陷在中途被康亲王拦下检验开箱,在层层矛盾中终于真相大白,一箱泥土的展现解开了埋在心中的扣子,震动和感化亲眼目睹的人群。字里行间具有穿透力、感染力和震撼力,诠释了“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的永恒主题,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打铁需要自身硬。

从题目来看,文章题目选取恰当,“青天”二字的选取十分贴切,于成龙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被百姓称为“青天”,在高级汉语词典中“青天”比喻清官,暗示出了作品的主题,即对于清廉官员的赞美之情。而“江水”一则体出了故事发生的地点是在江边,更是将于成龙为官的坦坦荡荡表现了出来。

从环境描写来看,环境描写时时刻刻贯穿全文,不仅烘托出气氛,更是推动了情节的发展。作品开头“秋入八闽林染霜,夜色渐浓渐转凉;繁星点点虫唧唧,晚风徐徐桂香。”引出了下文。于成龙夜晚赶路以避免惊扰百姓的情节,以“时隔半夜晨现曙,晴空星隐捧朝阳。”结尾,一方面表现出时间的推移,一方面又与开头的环境描写遥相呼应,“朝阳”更是对于真相大白,为官坦荡的一种认可;“一桌二椅一张榻,冠带一套靴一双一条薄絮叠床上,墙角一口大水缸;缸内无米又无肉,萝卜咸菜盐水汤。”对于于成龙房间内陈设的描述体现出他为官的两袖清风。可谓字字句句都体现出了作者的用心良苦与斟酌,同时也是对主题的一种衬托。

在情感表达上,箱内泥土的呈现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让作品的主题再一次得到升华。土地在人民的心中始终都有着崇高的地位,人们对天和地始终都怀有一颗敬畏之心,于成龙对为官所到之处的泥土的珍藏更是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他为官清廉,牢记责任与使命,勇于担当,对百姓负责的一种态度和责任,“广西罗城的山土、四川合州的黑土、湖北黄州的红土、武昌江畔的流沙、福州城外的路边土……”五个排比句一气呵成,更是展现出他时时刻刻为民着想,时时刻刻警示自己造福一方的品质,而和满怀疑虑的康亲王形成鲜明的对比。并且在矛盾重重中刻画了人物的典型性,在矛盾冲突中充分展示了人物的光华。

作品在用辙上非常讲究,这和作者长期对格律的规范运用有关,同时也说明作者长期的积累,在用词上游刃有余。

同时,作品也存在一些问题,比如在情感的表达方面对作品主人公于成龙内心情感变化的描写还不够细腻。对于作品矛盾的展现与人物形象的刻画还不够深刻。再则,句式还不够简洁凝练,读者不能做到朗朗上口。

(点评人:中国曲协曲艺创作委员会秘书长、山西省曲协副主席、国家一级编剧 暴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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