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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化方言介词“逗” “拿”研究

2019-04-19

文教资料 2019年35期
关键词:新化量词被动

胡 丹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新化县属于湖南省娄底市,位于湖南省中部偏西,娄底市西部。新化方言属老湘语——娄邵片[1](16),由于在语音和词汇方面和普通话差别较大,因此方言具有较高的研究价值。其中有关新化方言语音研究的成果较多,主要集中在实验语音这块。在语法这方面,特别是介词研究相对较少。彭笑芳(2015)硕士论文《湘方言处置标记研究》、曾庆安(2009)《新化方言被动标记研究》(此文主要探了被动标记“得、要、被”。 )仅对介词“逗、拿”有所提及而已。 罗昕如(1998)《新化方言研究》中也只是简单提及了两词的语法现象,没有详细铺开,并且个别语法现象如今已经发生改变,需要重新探讨。新化方言属于真正的湘语[2](8),湘语作为汉语方言独立的一支,因其自身独特的社会、地理环境及历史渊源,其发展演变备受学界关注[3](7)。 据此,新化方言中堪比普通话“把”字句和“被”字句标记的介词“逗(tiə33)”、“拿(la13)”如果没有单方面的较为详细的研究,实属遗憾。故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写下此文重新详细叙述与探讨新化方言介词“逗”“拿”的语法应用。此文语料感谢新化老乡胡颖、邹嘉媛、成斌的语感验证。

一、新化方言介词“逗(tiə33)”和普通话“被”比较

1.1 “逗”作介词,引进施事,与施事构成介词短语。

(1)杯子逗几打碎了。(杯子被他打碎了。)

(2)*杯子逗打碎了。(杯子被打碎了。)

(3)奖状逗陈慧平拿走了。(奖状被陈慧平拿走了)

(4)*奖状逗陈慧平拿走了。(奖状被拿走了)

在新化方言中,“逗+施事”是固定结构,语义角色中的施事一定要出现,不然在句法上不成立,比如上面的(2)和(4)例。翻译为普通话是能说的,但是方言中不行。并且在整个句子中一般会形成“逗+施事+述补结构”的语法框架。如果,要想和普通话一样,“被”动标记后不出现施事,要加补足语“倒”,组成“逗倒”[4](276)。

1.2 “逗倒”组合成词时,施事可以不出现,语法结构成立。

(5)几逗倒盖噶出去哩。(他被赶出去了)

当句子中出现施事时,“逗”和“逗倒”都能用,表示被动结构。当施事不出现时,只能用“逗倒”。而普通话不管施事出不出现,都能用介词“被。”笔者认为这和新化方言语法的特点有关,“倒”经常出现在介词尾,比如还有表示对象的“对倒”,“对倒几讲(对他说)”,还有“拿倒”,“把嗯份信拿倒固来咯(把那份信拿过来)”。

1.3 “逗+施事+帮你+动词”结构出现时,施事可以存在。

罗昕如(1998)提到,在有施事出现的“逗”字句中,可在动词前加“帮你”,“帮你”相当于普通话动词“给”,不表具体词汇意义[3](277)。 如下第(6)例:

(6)叫花子逗倒老板帮你盖咖出去哩[4](276)(叫花子被老板给赶出去了)

(7)屋里逗细冒几翻底稀弄[4](276)。(房间被小孩翻得乱七八糟。)

针对这一说法,由于时代变迁,如果要表达这一层意思,人们通常会直接省略被动标记“逗倒”,变为“叫花子老板帮你盖咖出去哩。”母语者在说这句话时,“叫花子”处并不会有所停延。如果有所停延,会觉得很奇怪。也就是在新化方言中,有表被动的无标记句子。无标记被动句可以是NP+NP+VP的结构,其中被动标记“逗”或“逗倒”可以省略。(6)例去掉被动标记后,“叫花子”是NP,“老板”是NP,“帮你解咖出去哩”是VP,构成无标记格式:NP+NP+VP。但普通话不这样说,“苹果,小明吃了。”这一句话中,苹果后面一定会有停顿。这和本身方言说话的韵律感有关。

1.4 语义上,“逗”出现的被动句中,受事一定受到了伤害,但“逗”字句中,主语也有可能是受益者。

(8)小明逗娘老子打噶一餐。(小明被妈妈打了一顿。)

(9)小明逗学校里评为了三好学生(小明被学校评为了三好学生)

(10)小明逗学校老师批评了一顿

罗昕如(1998)表示,“逗”只能表示“遭受”义,第(9)例不能说。但据现在的新化方言来看,并不是只表示“遭受义”,比如泸溪镇、白溪镇、小洋、圳上镇那边,所以(9)例是可以说的。普通话中,“被动句”一般也表示受事受到了某一程度的伤害,比如“玻璃被打碎了。”但也有少数表示“受益”,比如例(9)。因此,可能是受官话影响,也有可能是当时罗昕如先生没有调查全面,“逗”字句是中,主语是可以表示受益者的。

1.5 “逗”与动词“打、骂”结合时,被动义隐形存在。

“逗打”在方言中,主要是“找打”的意思,此时语法结构是述宾,但重读“逗”时,是“应该被打”的意思,语法结构是状中。因此,是否重读影响语法结构。“逗骂”同理。并且这两个词是可以直接成句的。在这两个词中,“逗”不能完全解读为被动标记,而要添加相应的动词义,故“逗”突出的是动词义,被动义藏在动词义里头,所以笔者管这个叫作“被动义隐形存在。”为什么不说本来“逗”就有动词的用法呢,这可能是其动词义影响的呀?因为在新化方言中“逗”只有介词用法,后面一般不能直接加宾语。当然,存在同样语音形式的tiə33,这个“逗”和普通话的“逗小孩玩”的“逗”一个意思。 和介词“逗”是否有渊源,学界还没有过说明。

总的来说,新化方言介词“逗”和普通话“被”的差别主要体现在:

新化方言“逗” 普通话“被”介词后一般不能加施事 介词后能加施事“施事”只能表“遭受”义,极少数也能表示受益者。施事既能是受益者也可以是“遭受”者表被动时,“逗”后可加助词“倒”,组成“逗倒”表被动时,“被”后不能直接再加助词。

二、新化方言介词拿1(la13)和普通话“把”比较

新化方言介词“拿”的语法意义比表被动标记的“逗”要稍加复杂,因为“拿”还有动词义的使用。彭笑芳(2015)的第三章处置标记提到,“拿”是汉语方言中较为常见的处置标记。就湘方言而言,“拿”的处置标记用法多见于湘语娄邵片的湘双小片,涟梅小片以及新化小片地带[3](26)。 根据罗昕如(1998)的研究,新化方言介词“拿”、“拿倒”有两种意义和用法:一是表示处置,引进受事,相当于普通话介词“把”。我们叫它拿1[4](277)。 这个意义是本文要重点讨论的。 二是组成介宾短语表方式、依据,相当于普通话介词“拿”或“用”。我们管它叫拿2。本节主要讨论拿1,故不再标明是拿1还是拿2,阐述拿2时会再做说明。

2.1 新化方言介词“拿”表处置义,引进受事宾语。

(11)拿粒衣衫洗噶(把这些衣服洗掉)

(12)拿扇门搜倒(把这扇门锁上/*把扇门锁上)

“拿”与受事组成介词短语作状语,在这种情况下,相当于普通话的“把”。但有一个小现象值得注意,就是第(12)例中,处置标记“拿+扇门”这样的“处置标记+量词+N”结构在普通话中不用,普通话中需要加上数量词“一”或者代词“这、那”才能使句子成立,或者直接去掉量词“扇”,变为“把门锁上。”这不仅让我想到,周振鹤、游汝杰先生的《方言与中国文化》中提及到一种现象,徽州方言以及温州方言语法上有一些共同特征,即量词可以兼用作指示代词和表领属的结构助词。那么,在这里,新化方言的量词也有同样的语法作用。比如:拿倒嗯只钢笔来咯(把你的钢笔拿来。)

2.2 “拿倒”使用时,“拿倒”后的名词必须在其前面加量词,即必须为“拿倒+量词+名词”的句法格式。

(13)拿倒只桌子清一哈(把桌子清理一下)

(14)*拿倒一只桌子清一哈

(15)*拿倒这只桌子清一哈

“拿倒”和“拿”的使用情况基本一样,只是能不能在后面加量词的问题有所差别。“拿倒”后必须有量词,但量词前不能有数量词,如例(14),数词“一”不能出现。与之不同的是,普通话中“把”后是不能直接加上“量词+名词”格式的,如“*把张桌子清理一下。”

2.3 当“拿”与“帮我”共现时,“帮我”既可以在介词前,也可以在介词后。

(16)嗯帮我拿个火关哈(你帮我把火关下)

(17)嗯拿个火帮我关哈。(*你把火帮我关一下)

在普通话中,“把+NP”组成的介词短语只能放在动词前,不能放在动词后。比如第(17)例的普通话部分,“帮我”不能放在“把火”后面。

“拿”除上面的介词“拿1”之外,还有“拿2”。 拿2的情况和普通的“拿”和“用”意思一样。如下面的例子(18)。因为拿2的使用与普通话没什么两样,所以不再赘述。

(18)唔读书,嗯拿么个讨饭恰(不读书,你拿什么讨饭吃?)

如上所述,我们可以得出新化方言介词“拿1”和普通话“把”的比较结果:

新化方言介词“拿1” 普通话“把”介词后能直接跟量词,形成“拿1+量词+NP”的语法格式介词后不能直接加量词,一般是“把 +NP”在一定条件下,组成的介词短语既可以放在动词词也可以放在动词后不管任何条件,“把 +NP”只能放在动词之前。表处置时,“拿1”后可加助词“倒”,组成“拿倒”表被动时,“被”后不能直接再加助词。

(注:王力《中国语法理论》(1954)指出处置式是“用助动‘把’或‘将’字,把目的语提到叙述词的前面”,因新化方言中“拿”相当于“把”,故以上表格也称其有处置义[5](164)。 )

三、新化方言的“逗”字句和“拿”字句是否可以互换。

官话中有“把”字句,但是很多方言却没有。新化方言中相当于普通话中的“把”字句就是“拿”字句。因此“拿”字句可以和普通话“把”字句进行比较。

普通话中,“把”字句和“被”字句一般而言,可以相互转换。比如:

(19)小红把杯子打碎了。

(20)杯子被小红打碎了。

尽管句子顺序被调整,但是整个句子的语义角色都没有改变,并且听话人能听明白而不产生误解。根据移位、替换规则,我们来看一下新化方言的“逗”字句和“拿”字句。这里的“拿”指拿1。

(21)小红拿粒衣衫洗噶哩。(小红把衣服洗了)

(22)粒衣衫逗小红洗噶哩。(衣服被小红洗了)

从(21)、(22)例中,我们发现,通过移动施事和受事的位置,替换介词之后,被动和处置在方言中也是可以互换的。但是我们看一下“拿倒”和“逗倒”的转换:

(23)拿倒只屋扫一下。

(24)*只屋逗倒扫一下。第(24)例就不能说。仅凭移位和替换规则,两者是不能转换的。首先是因为“量词+N”的结构只能放在“拿倒”后面,因此将“量词+N”提前时,就不能形成完整的NP作主语,从而使整个句子语法成分不完整。另外,最关键的原因是,“拿倒”表处置义时,一般不添加主语,并且表祈使、命令语气。要求别人去干某件事。普通话“把”不一样,即使整个处置句中,没有主语,依然可以表示陈述语气,整个句子就是陈述句。比如“把水喝了”既可以表示命令、祈使,也可以表示陈述句,阐述一件事情,因此“把水喝了”可以转变为“水被喝了”。因此“拿倒”和“逗倒”是不能互换的。

新化方言中比较有特色的介词还有“打、对、帮”等,目前还没有相应的专题研究,对所有的常用介词进行专题研究,这是方言语法领域的另外一片新天地。逗 (tiə33)、拿(la13)两个介词的使用在新化方言中使用频率非常高,“拿”在整个湘方言中都有“处置”义的使用。但我们会发现,方言中也有“把”的使用,在表示处置时使用“把”的几率更高。关于新化方言“把”的高频使用有两种观点:一种是湘语的固有形式;二是语言接触,普通话推广的结果[3](17)。 我认为这和语音内部发展演变也有关。除此,“逗”字句和“拿”字句也可以通过移位、替换规则进行转换。说明在语法上,新化方言和普通话有所不同,但也有相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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