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莉

内容摘要：绝句叠字，音调流美，营造音韵和谐美。绝句中，拟声有天籁、地籁和人籁之别，像天籁之音，有风声之“萧萧”与雨声之“潇潇”，皆能绘其状，深情绵渺。

关键词：叠字 萧萧 潇潇 拟声绘状

绝句，以言简意赅称名，尤重辞采的锤炼。诗词的美学趣味就在于其辞藻的妙绝，诗词之美，皆有赖于语言来表现和实现。绝句使用叠字，诚如刘勰在《文心雕龙·物色》中所谓“写气图貌”一样，能形象而生动地描绘事物的的状态与性质。拟声方面，能谐音，逼肖地模拟自然声音，给人以形象感，如闻其声、如临其境。如马鸣“嘶嘶”、鸟叫“啾啾”，雷声“隆隆”、雨声“淅淅”，蜂音“嗡嗡”、泉音“淙淙”。绝句中叠字谐音有天籁、地籁、人籁之别。像天籁之音有风声之“萧萧”与雨声之“潇潇”。

一.风声“萧萧”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萧萧风声是壮士临行的号角，也是悲壮的注脚，“萧萧”一词就此定格，显得悲情十足。风声萧萧，含肃秋之悲、客思之凄和疾民之苦。

一是“萧萧”属愁思情。“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九歌》），萧萧的秋风是悲怆的、凄凉的、感伤的，容易使人幽怨不尽、情伤无限。唐代戴叔伦，观瞻中感怀屈子，有《三闾庙》：

沅湘流不尽，屈子怨何深。

日暮秋风起，萧萧枫树林。

“萧萧枫树林”，岁为深秋，时属日暮，风声萧萧，诗情万端，空际传神，有意余象外、含蓄悠永之妙。清代施补华在《岘佣说诗》中评道：“并不用意，而言外自有一种悲凉感慨之气，五绝中此格最高。”宋代寇准，远眺间生愁思，有《书河上亭壁四首·其三》：

岸阔樯稀波渺茫，独凭危槛思何长。

萧萧远树梳林外，一半秋山带夕阳。

萧萧梳林，秋山夕阳，好一幅秋山图，秋色染愁，愁国？愁家？愁自己功名未就？未可知，或许皆有之。清代吴嘉纪赠别有怀，感繁华落尽生故国之思，有《送吴仁趾·其一》：

凤凰台北路迢遥，冷驿荒陂打暮潮。

汝放扁舟去怀古，白门秋柳正萧萧。

秋柳萧萧，白门（指明故都南京，今有刘斯奋小说《白门柳》）飘摇，萧萧柳声也在为一个王朝的没落而哀怨，属一份哀叹。而清代纳兰性德亦看南京风物，萧萧声中，少了一份哀怨，却多了一份寂寥，有《秣陵怀古》：

山色江声共寂寥，十三陵树晚萧萧。

中原事业如江左，芳草何须怨六朝。

二是“萧萧”为孤客心。《世说新语·识鉴》载：张翰在洛，見秋风起，因思吴中莼菜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闻秋风“萧萧”而生莼鲈之思，乃羁旅之常情。刘禹锡《秋风引》：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秋雁。

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

“孤客”的羁旅之情与归思之心，在“萧萧”秋风和排排雁阵的见闻间，被撩拨得无法遏制，诚然，“心绪逢摇落，秋声不可闻。”（苏颋《汾上惊秋》）唐代杜牧有《怀吴中冯秀才》：

长洲苑外草萧萧，却计邮程岁月遥。

惟有别时今不忘，暮烟秋雨过枫桥。

怀念那个遥远的秋天，我们分手在枫桥。宋代叶绍翁有《夜书所见》：

萧萧梧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

知有儿童挑促织，夜深篱落一灯明。

回忆那些充盈着童趣的秋夜，家乡的风，家乡的夜，家乡的蟋蟀，“就是那一只蟋蟀”（《流沙河》），让人回想童年往事，回味家乡情致。明初诗人袁凯闻落叶萧萧，生乡思之悲，有《客中夜坐》：

落叶萧萧江水长，故园归路更茫茫。

一声新雁三更雨，何处行人不断肠。

三是“萧萧”乃疾苦声。“秋风秋雨愁煞人”，风雨已非自然风雨，风雨亦懂社会人情，秋风是恼人的，竹林过处，送来萧萧声响，仿佛民间老百姓的疾苦声，郑板桥可以说是画竹的高手，懂竹的知音，画竹绘心，关心民情，画竹传情，民情疾苦。郑燮有《潍县署中画竹呈年伯包大中丞括》：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萧萧竹声，“一枝一叶总关情”，细微之处见精神。精神亦有代相传，明代李东阳有《柯敬仲墨竹》：

莫将画竹论难易，刚道繁难简更难。

君看萧萧只数叶，满堂风雨不胜寒。

有时“萧萧”亦作“飒飒”，凄凉之境还在，只不过凭空多了一份豪爽，如：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黄巢《题菊花》

秋风飒飒猿声起，客恨猿哀一相似。

漫向孤危惊客心，何曾解入笙歌耳。

——苏拯《闻猿》

二.雨声“潇潇”

风也萧萧，雨也潇潇，风雨飘摇，荡涤着诗人的心绪与情愁。心绪万万千，情愁一缕缕。潇潇雨，有暮雨、夜雨之分。暮雨潇潇，感怀世道，李涉有《井栏砂宿遇夜客》：

暮雨潇潇江上村，绿林豪客夜知闻。

他时不用逃名姓，世上如今半是君。

诗作寓庄于谐，别具一种天然的风趣和耐人寻味的幽默。潇潇暮雨，江村静谧，好一派诗意！孰料“绿林豪客”来访，大煞风景。竟还是以诗为名解事宜，可谓奇遇。暮雨潇潇，行旅忆亲，王士祯有《夜雨题寒山寺寄西樵礼吉》：

日暮东塘正落潮，孤蓬泊处雨潇潇。

疏钟夜火寒山寺，记得吴枫第几桥。

夜雨潇潇，羁旅苍茫。陆游有《东关》：

烟水苍茫西复东，扁舟又系柳荫中。

三更酒醒残灯在，卧听潇潇雨打蓬。

夜雨潇潇，诗情生长。清代孙原湘有《蕉窗听雨图吕生乞题》：

滴尽残窗碎雨声，破人秋梦到天明。

不知一夜诗情好，转在潇潇叶上生。

唐代诗人蒋钧说：“芭蕉叶上无愁雨，自是多情听断肠。”其语无虚，闻声晓情，蕉声撩人且让人愁怨满腹，情致万端。蕉声，耦园为最：雨打芭蕉声声泣。夜雨时感慨生活惆怅。“卧石听涛满杉松色，开门看雨一片蕉声”，是苏州耦园城曲草堂的一副楹联。芭蕉叶阔，宜于听雨。然蕉声只属于读书人，于蕉声中听雨、听心情淡定、听人事沉浮、听沧桑变幻。一片蕉声室外雨，三分月色酒中诗。一片蕉声檐前雨，几枝梅影案边诗。一片蕉声亭间雨，半丛篱菊路旁诗。蕉声中有闲适，蕉声中有感伤，蕉声中有凄凉。这是读书人特质的神经感触，在诗词的幽雅里消释了刻骨的昨天，在风景的停留间磨却了难耐的今天，在天籁的静谧中发现了鲜活的明天。芭蕉叶上潇潇雨，梦里犹闻碎玉声，敏感且细腻，怀旧而多愁。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季节在飞速地旋转轮回。原来让人轻叹的，不是那雨，是这似水流年。心灵视野将拓展，身体空间在拘束，生活环境已安然，成就了今天苏州耦园、留园、退思园的流连忘返。

参考文献

[1]刘勰.文心雕龙[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2]沈祖棻.唐人七绝诗浅析[M].北京：中华书局，2008.

[3]刘学锴.唐代绝句赏析[M].安徽：安徽人民出版社，1981.

[4]徐有富.诗学原理[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

[5]周振甫.周振甫讲修辞[M].江苏：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

（作者单位：湖北省松滋市八宝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