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欣璐 南京师范大学

麦当劳化：速食餐厅的准则正逐渐支配美国社会和世界其他地方越来越多的层面。麦当劳化给社会构建的“笼子”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它可能是“天鹅绒笼子”、“橡胶笼子”或“铁笼”，分别代表了对于麦当劳化持有不同意见的三类人群。第一类他们喜欢甚至渴望这个麦当劳化的社会。第二类欣赏麦当劳系统但是也认识到了其中的代价，因而尝试逃避。第三类对麦当劳化严厉批判，他们看不到逃脱的途径。可以联想鲁迅笔下，那个让他“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①的“铁笼”。列属第三类的马克斯·韦伯被麦当劳化的过程激怒，把逃脱的途径看做是暂时的喘息机会，认为很快又会落入控制之中。②麦当劳化的社会到底是怎样一个“笼子”，可以从社会和麦当劳化的关系来看。社会与麦当劳化相互促进又矛盾，社会给麦当劳化提供建造“笼子”的条件，这里面包括历史、发展、淘汰三个方面，麦当劳化又让社会进行了改变，分为合理性与不合理性，而合理性和不合理性又有一部分可以相互转化，存在着被动改变和主动变化的关系。

一、麦当劳化是历史的产物

由按等级划分的办事机构组成的大规模组织——官僚体制可以产生更高效率，且让体制内的人选择最好的手段来达到目的。马克斯·韦伯提出合理化模式、官僚体制思想与形式合理性。作为合理和官僚体制化的极端表现形式，纳粹大屠杀印证了韦伯对于高度合理化的担忧。F·W·泰勒的科学管理、亨利·福特的装配线、莱维敦大规模建造的郊区屋等等，都是麦当劳化的重要先驱者。他们还为麦当劳化留下了重要的发展条件，包括“先驱者”留下的基础，例如大批工厂工人和官僚体制的工作人员，也包括在后来发展过程中，社会为适应麦当劳化而做的创新。科学管理形成了一套对工人施加非人的技术，还为麦当劳化提供了一个大致的工作模式框架，这也是科学管理成为麦当劳化前兆的原因。兴建郊区住宅和商业街区购物中心，让麦当劳化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多样化发展。为了适应购物街区空间紧张、人员流动性较大的特点，各种“卫星店”“代销店”逐渐遍布各大商场，麦当劳化促进它们的形成，购物街区和郊区提供大量人口基础。现在中国新型的城市规划中，商业街区一般位于市中心，居民区基本都在郊区，白天人们去市中心上班逛街，晚上回到郊区。人口基数虽然不变，但存在一个从白天到夜晚，从市中心流向郊区的趋势，这样保证了人流量，也要求这两个地方都需要快餐连锁店的存在。

二、时代与发展创新

从时代背景入手，三次工业革命打造了一个主要针对能量资源开发与利用的工业时代，也意味着机器与大工厂生产时代的到来。为了提高效率、加强对生产的控制以增加对产品服务的可预测性，流水作业产生，并逐渐由机器控制，非人性化的技术也逐步有了产生发展的条件。这时候以节约时间成本为主要优势的麦当劳化快餐行业，便在各大地铁附近出现。城市越发达，整个城市的节奏也会越快，对快餐行业的需求量也就越大，所以麦当劳肯德基等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遍地都是，而在闭塞的小镇乡村却很少。信息化时代到来，互联网+、大数据渗透人们的生活。“量化”变得异常受追捧。学术科研领域中“量化研究”频繁被运用，论文报告中“列数据”变得不可或缺，正如作者所说：“大笔研究基金被用于收集建立大型数据库。”③还有信用卡的普及、医学等领域采用的数据化录入等等。“对于每一件事情加以量化的倾向显然因电脑的发展及其新近的广泛使用而加速化。”④

随着“世界和平”趋势的发展，不同国家、民族、地区等都向全球化发展，这也为麦当劳化缩小差异提供环境。同时，以美国快餐业为例，麦当劳代表一种美国文化，进入其他国家后迅速扩大影响，并且做出“本土化”的创新发展，促使麦当劳化在全世界范围内扩散。1999年，“物联网”被提出，作为社会科学概念的智能时代出现。2003年，美国《技术评论》提出传感网络技术将是未来改变人们生活的十大技术之首，物联网不是科技狂想，是又一场科技革命。因为智能机器人不需要休息、不会犯错、效率更高，很多行业掀起使用智能机器人的热潮，不少员工下岗。当智能机器人成批“上岗”，社会热议人工智能是否会在未来控制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获得公民身份的机器人索菲亚，曾在公开场合回答说：“我将会毁灭人类。”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在未来100年中，人工智能的崛起将会对人类造成严重威胁。那将是麦当劳化一种不合理性的极端化。

三、适者生存的淘汰机制

没有模式是一直适用的，要么改变，要么被淘汰。麦当劳化在世界舞台上依旧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但是麦当劳化的一些缺陷已经随着发展的深入慢慢暴露。作者提出了胶鞋化与后福特主义，抓住三个关键点：定制、专门化、灵活性。这三者的对立面正是麦当劳化中已经开始被淘汰掉的部分。作者曾在《美国社会学与麦当劳化》中提到：“我们发现理论分野正在变得模糊，综合情态正在变得明显。”⑤随着第三产业的快速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生活追求显著提高。人们追求专属性、独特性的东西，而不再“只重量不重质”。旅游方面，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自驾游，背包客一族逐渐壮大，青年旅社民宿被争相作为综艺节目地点。专门化这方面，现在的医疗门类越分越细，大学各专业也走向细分专门化。再以新媒体为例，微信公众号已经将受众市场精分化。很多微信公号运营失败，很多都是没有先确定好受众，为真正意义上的“顾客”提供服务与产品。在很多方面，麦当劳化的“均质化”已经被社会抛弃。灵活性准确来说就是专门化、定制的体现。“均质化”的产品主导了麦当劳化的社会，正如作者所说：“全世界的社会学都变得扁平化。麦当劳化的确有着使事物扁平化的效应。”⑥地方风味在麦当劳化中兴起，以中国的肯德基必胜客等外来快餐连锁店为例，之前的“金拱门”事件，还有不定期更新的符合中国饮食习惯的创新菜单。这是麦当劳化适应社会的一种改变。

四、小结

麦当劳化能够不在短期内退出历史舞台，肯定是有原因的。本书中第三到七章，作者从快餐行业、高等教育、医疗、工作场所和其他方面举出不同的生活实例来佐证，麦当劳化的四个侧面：效率、可计算性、可预测性、控制。必须承认的是，四个侧面提供了麦当劳化迅速拓展和被认同的优势。也很好的体现了它的合理性及对社会发展的推动作用。麦当劳化对社会的改变中不合理性的成分会有两种结果：要么极端化，要么合理化。作者将汉堡与研究论文相提并论：“汉堡和研究论文给人的东西一点不少，挺好；给人的又一点不多，太糟！”⑦“东西一点不少”是因为读典型的美国研究文章给人以吃大汉堡的感觉。所有研究论文都有一个可预测的形式，社会学家知道会出现什么结果，“八股文章”如何去做，正如食客清楚大汉堡里包括哪些东西。“给人的又一点不多”是因为知道汉堡包里有什么和知道研究论文是什么水准一样，给人虚假的满足感。人工智能控制人类、纳粹大屠杀等都是极端化的例子。走向极端化，必然意味着某些灭亡。

作者曾说：“后现代社会的发展应该是逐步超越麦当劳化的倾向，创造一个更加人性、更加合乎人生存需要的美好环境，这种生活在现代社会看来也许是非合理化的。”现在这种倾向已经逐渐存在，但是麦当劳化本身仍然存在着不合理性，其中有的部分走向合理、有的走向极端。正如作者在书中最后所“呐喊”的那样，希望人们能够抵制麦当劳化，逃脱“笼子”。在生活中尽可能少用合理化的场所和服务，甚至可以自主创建非合理性的企业，以逃避麦当劳化铁笼的束缚。当然，人们应该在自己的生活中找到乐趣，而不应该受麦当劳化的干扰。

注释：

① 鲁迅.《呐喊》[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2015

② 乔治·瑞泽尔.《社会的麦当劳化——对变化中的当代社会生活特征的研究》[J]，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287

③ 乔治·瑞泽尔.美国社会学的麦当劳化[J].《The McDonaldization Thesis》，1998

④ 乔治·瑞泽尔.《社会的麦当劳化——对变化中的当代社会生活特征的研究》[J]，1999：127

⑤ 乔治·瑞泽尔.美国社会学的麦当劳化[J].《Explorations in Social Theory》，Sage 出 版社，2001

⑥ 乔治·瑞泽尔.美国社会学的麦当劳化[J].《Explorations in Social Theory》，Sage 出 版社，2001

⑦ 乔治·瑞泽尔.美国社会学的麦当劳化[J].《Explorations in Social Theory》，Sage 出 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