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特朗普政府的新孤立主义外交政策

2019-03-12黄梅英

理论观察 2019年11期

摘要：美国二战后的新孤立主义是对传统孤立主义的继承和发展。特朗普政府处处以“美国优先”为对外政策的准则和基点，表现出明显的新孤立主义倾向。全球主义没有使美国达到预期目的和美国自身面临的一系列严重问题是特朗普政府新孤立主义产生的现实原因。朗普政府的新孤立主义对世界，对中国、对美国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关键词：孤立主义;新孤立主义;特朗普政府;美国

中图分类号：D8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19）11 — 0032 — 03

孤立主义是美国传统的意识形态和外交政策，特朗普当选总统后的外交政策带有鲜明的新孤立主义理念，塑造着美国与世界的新关系。本文以孤立主义的主要内容为基点来分析新孤立主义的主张和实质，进而对特朗普政府施行的新孤立主义外交政策的主要表现、产生的原因和影响重点分析。

一、新孤立主义是传统孤立主义的再发展

在国际政治学的术语中，孤立主义是指“美国早期奉行的一种外交政策，即在对外关系中孤立于欧洲政治之外。”〔1〕是二战前美国传统的外交政策和思想。二战后的孤立主义学界通称为新孤立主义，是美国在继承传统孤立主义基础上的再发展。

（一）孤立主义的主要内容

作为一种外交政策或思想，孤立主义的主要内容可概括如下：其核心思想是要避免卷入欧洲的各种争端，不要与外国力量尤其是欧洲国家结成联盟;与中国、日本等东方国家历史上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严格限制与外界交流与联系的闭关锁国不同，它以建立资本主义的商业帝国为理念，积极进行商业贸易，是政治上而非经济上的孤立主义;主张“中立”原则，认为利用中立地位与交战各方同时保持商贸往来才能最大限度实现国家利益;推行孤立主义的同时在有能力的前提下也伴随着对外的扩张（如门罗主义），是既自保又发展。

总之，孤立主义是在发展商业关系的同时，主张尽可能避免承担海外政治、军事义务，或拒不与外国力量特别是欧洲国家结成联盟，强调“中立”以维护美国自身的独立、领土完整和选择自由。〔2〕孤立主义是美国开国之初国力尚弱的情况下基于现实主义角度考虑而奉行的一种务实外交政策，对美国建国后的崛起功不可没。

（二）新孤立主义的主张与实质

二战后，依靠强大的综合国力成为世界霸主后的美国，其外交政策开始发生重大转折，主张美国应该领导世界的全球主义开始成为美国对外政策的核心和主流。但孤立主义并没消亡，而是以新的面貌不时抬头。二战后的孤立主义通常被学界称为新孤立主义。新孤立主义的主张主要有以下几点：

1.“美国优先论”。主张优先解决美国国内问题，认为科技与经济实力才是决定国家命运和影响力的重要因素，美国没有必要消耗自己国家的资源和花费本国纳税人的钱作为一名世界警察去各地平息动乱和承担各种国际义务，而应减少国外负担节约资源集中精力解决美国国内面临的各种问题。〔3〕

2.以国家利益来确定美国的对外战略和政策。主张美国在面临对外政策的选择时要将自身的切身利益作为出发点和目标。反对不符合美国国家利益的对外干涉，认为只有危及到美国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或者国家关键利益时才应该向海外派兵。3.有选择的摆脱国外负担减少国际义务。主张美国不要在全球承担广泛的义务，反对或要求减少对外经济援助;停止对一些国际组织比如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拨款;反对向美国大量移民;提倡贸易保护主义;反对在与盟国关系中承担过多责任，比如主张从南韩撤军，废除日美安保条约等。

总体而言，新孤立主义比传统孤立主义要温和些，不再一味的反对卷入国际事务而是仅仅反对不符合美国国家利益的干涉，主张以保守主义为基础来调整美国外交，依据纯粹的国家利益来确定外交目标。新孤立主义是对传统孤立主义的继承和发展，从实质上讲，新孤立主义就是奉行“美国优先论”，采取全球性收缩的对外战略。〔4〕

二、特朗普政府的新孤立主义外交政策的主要表现

进入21世纪，新孤立主义在美国仍然没有消寂。2017年特朗普上台后推行的对外政策与前任相比具有较大的调整，成为世界关注的焦点。特朗普政府主张施行贸易保护主义和强硬的移民政策，避免承担国际责任，减少国际介入，宣布退出巴黎气候协定，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协定（TPP）等等，处处以“美国优先”为对外政策的准则和基点，表现出明显的新孤立主义倾向。

（一）贸易保护主义

特朗普认为美国与很多国家签署的自由贸易协定是不公平的贸易关系，使美国出现大量的贸易逆差从而导致美国国内的失业，所以当选后他推出的“新政”中实施贸易保护政策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内容。特朗普声称，因《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签订而使美国失去了四分之一以上的制造业工作岗位，因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而使美国关闭了6万多个工厂，美国坚信自由贸易但必须是公平贸易，要重新谈判贸易规则与协定。为此，美国退出了本已簽署的TPP协定，要求重新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向多国征收惩罚性进口关税，并于2018年3月22日签署备忘录，以“中国偷窃美国知识产权和商业秘密”，用国家补贴亏损对美倾销等为由，正式对中国发动贸易战，开始对从中国进口的商品大规模征收关税并限制中国企业对美投资并购。2019年8月6日美国财政部又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对此，中国认为特朗普政府这一系列逆全球化倾向的贸易保护主义行为严重破坏了国际规则，将对全球经济金融产生不利影响。

（二）强硬的移民政策

移民问题尤其是非法移民问题一直是美国中下层白人群体关注的焦点。他们认为移民给美国社会和经济带来了多种严重的消极后果：抢占本地人的工作机会、推高社会犯罪率、引发社会文化冲突等。特朗普在移民问题上赞同并迎合了这种社会心理，早在竞选期间他就主张要在美国和墨西哥的边境线上修边境墙，暂停接收移民和禁止难民入境。上任后特朗普政府强化边界安全，收紧签证，大幅削减美国接受难民数量。美国最高法院于2017年7月开始执行特朗普于2017年1月发布的“禁穆令”。〔5〕为阻止非法移民，建立保障美国利益的“合法”移民体系，2019年5月16日特朗普又宣布一项移民新政：采用积分制“择优”向申请者发放工作签证或绿卡。

（三）减少国际介入和国际责任

特朗普多次称他支持“美国第一”外交政策，厌烦美国一直充当世界警察的角色，对外战略偏向现实主义方向，实用主义色彩浓厚，对理想主义和全球主义输出美国的自由、民主价值观不感兴趣。认为美国的外交政策应永远将美国人民、美国安全放在第一位，要把美国的国家利益放在全球影响力之前，更多注重解决国内问题，坚持“最少介入”的原则。在增加防务开支、扩充军力、加强与盟国关系的同时，实行收缩战略，要求盟国增加军费开支，承担相应责任。他主张美国对外关注的焦点只应集中于关键区域（比如亚太地区）或关键议题上（比如克里米亚问题、台湾问题、南中国海问题、朝核问题、中东的“伊斯兰国”（ISIS）极端势力、乌克兰问题等）。

三、特朗普政府的新孤立主义外交政策产生的现实原因及影响

（一）特朗普政府的新孤立主义外交政策产生的现实原因

纵观美国二战后的外交史，新孤立主义总体上呈现波浪式起伏的趋势。每当美国的全球主义外交遭到挫折并且損害到美国国家利益的时候，每当美国国内出现各种严重问题的时候，或者每当美国自身的实力有所下降的时候，往往都会引起新孤立主义的兴起。特朗普政府的新孤立主义外交政策产生的现实原因：美国的全球主义没有使美国达到预期的目的;美国国内面临着一系列严重的社会、经济问题。

首先，全球主义使美国得不偿失。很多美国人认为，苏联解体之后，对美国安全的直接威胁已经解除，美国承担诸多国际责任的时刻也该结束。另外，冷战后美国长期致力于文化与制度输出，在军事和经济方面为世界提供了很多的“公共产品”，却并没有获得相应的收益。既然美国没有足够的实力在全球承担广泛的义务，那就不应该过多参与世界事务，耗费自身资源，而应遵循现实主义逻辑强调自身政治、经济、社会与安全利益。一个貌似孤立主义形象的美国也许会让其他国家有所忌惮，可以为美国在与其他国家进行经济贸易谈判时赢得有利的地位。特朗普政府的新孤立主义正好迎合了美国民众尤其是中下层民众的这种孤立情绪。

其次，国力相对衰落产生的悲观。21世纪以来，美国在全球反恐，经过阿富汗和伊拉克两场战争后，美国的综合国力遭到削弱，经济上一度陷入高赤字、高债务、高贸易逆差和低增长的泥潭，美国社会进入反思阶段。尤其以2008年金融危机为标志，美国在全球经济中的影响力有所下降，而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在世界经济中似乎表现更佳。国力的相对衰落使民众对政府的不满情绪加深，认为美国领导世界的实力不足，积极参与全球事务只可能让国内外的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再次，生活水平相对下降导致民粹主义的崛起。历经2008年的金融危机后，美国经济增长陷入持续结构性低迷，失业、分配不均、贫富分化等问题在国内持续发酵，许多蓝领工人失去了稳定的工作感和安全感，中产阶级的实际收入水平也在下降，他们中的很多人转为民粹主义者，表现出日益强烈的排外主义、本国优先主义、保护主义，反精英主义。加上美国确实存在着因制造业外流所导致的失业以及巨额贸易逆差等问题，民粹主义者认为全球化有损美国经济的繁荣，很容易把自由贸易和全球化作为攻击目标。〔6〕

最后，移民与恐怖主义威胁引发中下层白人群体的关切。移民尤其是非法移民的大量涌入引发了美国一系列严重的社会经济问题。比如：拉美裔移民由于受教育的程度普遍低，只能从事一些劳动密集型和低技能的工作，这样就会造成美国下层白人阶层的失业或收入下降;由于非法移民而滋生的很多暴力犯罪事件威胁了美国的社会安全;非法移民挤占美国国内的福利和教育资源，从而加重地方的财政负担;近年全球各地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尤其是2016年6月奥兰多恐怖袭击事件的发生，使得美国民众对激进伊斯兰势力很是恐惧，那么反对和限制穆斯林移民也就成为特朗普政府不可忽视的民意。在此基础上，特朗普政府施行强硬的移民政策也就不足为奇了。

（二）特朗普政府的新孤立主义外交政策产生的影响

美国目前虽然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但不可能左右世界，比如，离开自由贸易和全球化美国自身也无法生存和发展，特朗普政府的新孤立主义外交政策能走多远不确定，但其产生的影响勿容质疑。下面仅简要分析一下其对世界，对中国、对美国产生的影响。

对世界的影响会使全球化进程在短期内趋缓。美国是全球最大的经济体、最大的进口国和最大的市场，也是全球化最大的助推器，提倡和支持全球化对美国和世界都是利大于弊。特朗普认为美国没有在以往的全球化中获得应得的利益，其采取的逆全球化的贸易保护主义、强硬的移民政策等将会使全球化在短期内面临动力不足的问题。不过，全球化多年以来推动了世界经济的巨大发展并促进了各国科技文化的交流，为包括美国在内的世界各国的进步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未来仍会强劲发展，特朗普的新孤立主义不会撼动全球化的长期趋势。

对中国的影响目前来看主要有两方面，一是在经济方面。特朗普政府在对华贸易中提高关税，实施系列贸易制裁措施向中方施压的目的是让美国商业在对华贸易中享有优势与获益，此举在损害美国经济利益的同时也会对中国经济利益造成负面影响，比如，会影响中国出口增速下滑，影响经济总量。二是在安全方面。特朗普政府在南海、东海、台海等问题上将会给中国继续施压以制衡中国，且限度有上调趋势。比如在台海问题上，2018年3月16日特朗普签署了违背一中原则的《与台湾交往法》，此法的生效增加了台海局势的紧张，不利于中美关系与两岸关系的良性互动。

对美国的影响从国际层面看，特朗普政府采取的这种美国利益至上和对外战略收缩的新孤立主义外交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美国对国际社会的影响力、话语权和主导权。对内来说，特朗普政府的新孤立主义虽然遭到理想主义、全球主义等上层精英的批评，但在不存在外部对美国有直接安全威胁的情况下，新孤立主义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有利于解决美国自身的一些问题，所以得到了许多美国民众尤其是中下层民众的支持。而美国的对外战略是以国内支持为基础的，从美国政治来看，即便特朗普不能获取下届连任，美国以国家利益为出发点的对外战略收缩的趋势短期内也不会逆转，特朗普政府式的新孤立主义也依然会有一定程度的延续，而其对美国和世界的影响也会进一步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