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刚上大学的菲菲周末回爷爷奶奶家，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帮奶奶上app找二手货。这个app在年轻人中间已很普及，能够直接把网购、闲置物品变成商品，自主上架，自主定价，等待买家。菲菲是从转卖旧教科书开始迷上这件事的，那些沉重的课本伴随她渡过了中学时期的每个补课的周末、每个寒暑假日，让她又爱又恨，最终变废为宝，卖了不少零花钱。后来，被搬上“菲菲货架”的还有亲戚朋友送的没用的生日礼物、不再喜欢的旧衣服……最后，全家人都信任她把闲置的小家电转卖出去，哪怕只赚几十块钱也好，美其名曰断舍离。

奶奶是个很有风情的老上海小姐，七旬已过，风韵犹存，是20世纪80年代第一批尝试进口大牌时装的时髦女人。因为菲菲玩转了二手市场，奶奶也对老花LV手袋、香奈儿经典粗花呢外套的市场价了如指掌，经过严肃认真地比价之后，奶奶叫菲菲买过一次老牌手袋，到货后很满意地拎着去打麻将，一群老姐妹都说买得划算，只有一个老阿伯说，“现在不景气，二手货都这么吃香，可见消费全面降级！不敢过大手大脚的日子啦！”

“这哪能是降级呢？”菲菲奶奶一听就不高兴了，“明明是升级了呀！我现在用十分之一的价格就能买到自己一直喜欢的包包，这叫高性比价，买的是经典古董，侬懂伐？”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是的呀！古董老吃香的，有品味的人才懂。新产品多是多，经典的东西却越来越少，包括现在很多国货都不比进口货差，化妆品啦、手机啦、家具啦……都不错！也更便宜。为啥非要用一大笔钞票去买时新货啦？”点头称是者众。

老阿伯发现自己遭到了老姐妹们的围攻，也据理力争，“看小东西哪能看得出来啦？老早，阿拉买得起房子，一套又一套，现在小年轻靠死工资哪里买得起？一辈子还贷。还不是靠老一辈贴补？”一群爷爷奶奶便各说各家的苦衷，有人觉得医疗太贵，有人觉得车牌太贵，也有人觉得生活质量毕竟有所提高，众说纷纭，直到菲菲奶奶胡牌，这场讨论才不了了之。

这个周末，奶奶一边在菲菲的手机里浏览新老货色，一边问道，“菲菲，你们年轻人觉得消费是降级还是升级？”她把老年活动室里的讨论重复了一遍。

菲菲到底还是刚成年的孩子，被问到这种问题，第一反应就是问度娘。看了一圈各大媒体的报道，她兀自点头，对奶奶说，“明白了！其实消费降级说的是：用同样的钞票，可以买到比以前更好的东西。所以看起来是降级——維持原有生活质量，用的钱变少了，其实是升级。好比说，我出门用手机扫一扫共享单车，骑到地铁口，总共五块钱就到校区宿舍了，比以前打车五十块钱要便宜很多，不是吗？大家都不傻的，没必要花更多钱，也不愿意降低生活水准。”

菲菲又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把跳出的页面给奶奶看。“前阵子有本书很流行，叫《低欲望社会》，讨论了日本年轻人消费欲望降低，好像很佛系。我看了这本书，倒不觉得我们是欲望降低了，因为我们想要的东西还是那么多呀！但我们在花钱这件事上有了更多选择，不像日本社会是从高度发达和物资饱和的状态往下走，年轻人选择并不多。”

“那你怎么看年轻人要还贷几十年才能买房的事呢？你会不会觉得，比爸爸妈妈那一代人活得更辛苦？”奶奶问菲菲。

“那就努力赚钱呀！早点完成一个亿的小目标！”菲菲模仿某富豪的名言，一脸笑嘻嘻，还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天真表情。奶奶不禁回想自己从过去到现在的消费经历，深深感受到：在新时代成长的年轻人不再盲目拜金消费，不再盲从国际品牌，这无疑是消费观念的一种成长。她为他们感到高兴。

不管哪个时代，都会出现前所未有的新事物，世态起起伏伏，同时蕴含了退步和进步，谁也不能轻率地下结论。年轻人就该这样，面对世界的急速变化，必须要有新的准则、新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