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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终患者灵性痛苦识别与抚慰

2019-02-25路桂军

医学与哲学 2019年19期
关键词:灵性痛苦生命

路桂军

疾病发展到终末期,传统生物学延长生命的模式已不能满足人们对生命意义的理解,更为突出的是心理、社会、灵性的人文需求,此时各种宗教、传统文化、哲学思想或家庭功能的完整反而成为其精神寄托和生存的意义;灵性是一种独特的内在治愈系统,灵性的需求在疾病不同阶段都存在且随病情加重逐渐增加。人为万物之灵,远离灵性的人生旅程常失色于苍白,痛苦深重却不知欲何往。当患者面临威胁生命的疾病时常伴随心身痛苦,此时灵性需求明显增加[1],有研究表明绝大部分晚期肿瘤患者在生病、痛苦和死亡过程中都表现有灵性困扰[2],而常态医疗仅仅提供了躯体层面症状照顾和相对简单的抗焦虑措施,灵性困扰的识别和抚慰基本缺失,这一现象直接影响了国人的死亡质量。目前,我国对终末期患者的“灵性痛苦”及灵性需求研究尚不深入,临床工作中从事灵性照护的人员缺乏;在借鉴国外研究基础之上,适时开展以东方文化为背景的“医学灵性及灵性痛苦”研究探讨已成为时代发展的需要!患病个体灵性的觉醒对于生命的成长至关重要,灵性觉醒可以让病中患者对人生的顿悟释然于警醒的光明,生活从容自在,以平安为依归妥帖转身。

灵性是人性中的神性,当人无缘于站在神性的角度俯瞰人生时,病痛中的探索必将如黑暗中摸索,漫长而艰辛。人们常习惯将灵性追求置于真实人生之外,其实内在的觉醒在日常工作生活中便可以获得!萨古鲁阐述到:当你曾经执着渴望和珍贵的东西变得微不足道时,就是灵性升起的时候。

1 灵性

1.1 人类生而具备的三种能力——感性、理性和灵性

长时间以来,一谈到灵性人们更多想到这是个宗教相关词汇,或在强调集体作用的社会发展中或在社会化的集体工作中,灵性被压抑或弱化得不到理论研究和个体展示;同时,也因为灵性缺乏规律性更多表现为偶然的灵光乍现,易被误读为是超自然的力量。但是,站在社会文明角度讨论个体生命意义与价值,灵性是生命个体在精神生活中表达出独有的文化素养,与内在人文精神高度统一的综合能力。陈劲松教授[3]认为:人们用自己的感觉器官对自然界产生了感性认识,人们在实践中逐渐具备了将事物概念化、做出判断、进行推理的理性能力;感性能力和理性能力为一个人在朝向物性世界发展中,谋求生存的动力。灵性是一个人创造、改造、征服世界的能力。灵性的独特之处在于既可以从精神角度对个人物性的心理需求做出适度的调整,又促进个体更好地融入环境保证生存必须,活得更有意义,从而达到自我实现或止于至善。由此看来,与物质生活相关的感性、理性是追求幸福体验的灵性工具,而灵性最为突出的能力是能够促使生命个体摆脱物性世界束缚,保持一个适度理想个性化的人生方向[3]。

1.1.1 感性

感性,感官知觉。在待人处事过程中遵从自己的意识,习惯于从心所想出发,不会更多地考虑客观条件。在心理学上是指一种个人风格类型,此种类型的特质为以同情的态度、和善的心肠来观察事情。每个人对于感性的理解体会和把握而有所不同。

1.1.2 理性

理性是指有目的的活动,是人类依据所掌握知识、法则从事各种活动的意志和能力。理性能力,是人们在思维认知和实践活动中逐渐认知并具备了将事物概念化、做出客观判断、进行推理的能力;理性多体现在人们形成概念、进行判断、分析、综合、比较、进行推理、计算等方面。理性和感性相对,指处理问题按照事物发展规律和自然进化原则考虑问题、处理事情不凭感觉做事情。

1.1.3 灵性

灵性多指人生而具备的先天禀赋,包含智慧、聪明、才智。如果说人类是用感性来感知世界、理性来认知世界的话,那么灵性就是感知和认知基础上改造世界摆脱束缚的一种能力。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有灵光乍现、才思涌现的时候,此时的灵感常被称为才华,使得你有别于他人。人们常习惯将灵性追求置于真实人生之外,其实内在的觉醒在日常工作生活中便可以获得!灵性是人生而具备的一种能力。

1.2 灵性的觉醒

灵性的觉醒,即灵性觉知,可以使人们释然于警醒的光明,以平安为依归,生活从容自在。灵性觉醒之前,人都会经历毫无灵性意识的阶段,我们总是寻求他人的认同与肯定,宁愿当个追随者,我们习惯用感性认知环境、理性掌控生活,为俗事奔波,但内心常感乏味、不安、迷惘而不踏实,困惑于真正意义的存在。灵性的觉醒常取决于个人灵性成长的进程。灵性觉知常由两种情况引发:一是遭遇不测或重大危机过后,如意外伤害、生病、失去亲人。二是预料之内人生重大转折,如下岗、离婚、挚爱感情的结束。所有这些事件的再适应将人们的注意力转向内在,思考更深层的认知、安心与安适。一旦觉醒,人们会发现以往认识的世界被颠覆,破镜虽难重圆,也不再试图重新拼凑,而诉求于破茧而出的真实,发现广大、辽阔的可为,寻找个性化需求,然后牢牢抓住。所有这些将带给人们前所未有的回馈、满足、挑战与平静。只有灵性觉醒可以回应内在与真实契合的渴望,否则即成为成长受阻隔的“灵性痛苦”。

1.3 灵性与宗教

习惯上将灵性当成宗教或超自然的神秘事件甚至认为它是某种宗派,是有失严谨的认知,溯本求源,每个宗教都源于灵性,源于人性追求神性的旅程,所以“灵性>宗教”。灵性与宗教的区别在于灵性告诉人们去发现真相,而宗教以它的教义告诉人们真相;灵性让你们独立、解放,而宗教让人们寻找依靠;灵性让人们创造自己的路,而宗教让人们跟随其他的旅程。宗教既可以帮助人践行灵性,同时因为宗教排他性也可能桎梏信众对其他灵性空间的追求,这是宗教的基本体现。然而,随着社会文明时代的进步,不同的宗教信仰之间的交流日益频繁,宗教的排他性须更多让位于宽容与并存,宗教的多元性成为时代发展之需。于是一神论主宰的地域,其灵性需求者不再满足于在一种宗教中践行自己的灵性,需要以自我为基础,涉猎不同宗教信仰,博采众长,探寻自己喜欢的部分,成长为各宗教流派之间“有灵性而无宗教”者。正是因为诸如此类社会需求日益明显促成了“灵性”概念学术热点的社会背景。

1.4 灵性与心理

灵性与心理常让人感觉是同一事物不同深度的理解,有时又感觉有质的不同!两者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呢?心理学本质是自我剖析、深入自我、自我实现;灵性所要求的是超越自我,无我的境界,所以当两者相遇时,既给人以南辕北辙的感觉又感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结。心理学领域超个人心理学目前被认为是继精神分析、认知行为、人本主义之后心理学的第四思潮,正是因为超个人心理学站在全新的角度,整合、涵盖人类所有经验心理学取向而有更为广阔的发展前景。传统心理学强调动机的层次,如生存与需求、攻击与性,整合感受,建立亲密关系、发展自我,意识统合,然后透过有目的的工作和活动实现自我。在灵性成长道路上,需要发现内心深处的创伤,才能达到真正的成熟,包括来自过去的悲伤、未实现的渴望、一生的哀痛。心理学的第四思潮——超个人心理学力求把动机层次放置到灵性旅程的背景下,在这种旅程中,个体需求从较基本的低层次迈向更崇高的需求,探究灵性需求,接近灵性实现的渴望。所以灵性与心理的关系为:灵性高于心理,心理干预有助于灵修!

2 医学灵性概念

中国台湾的安宁疗护专家赵可式对医疗背景下的灵性有一个明确的定义:灵性(spirituality)是在与天、人、物、我的关系上寻求共融,寻求永恒生命意义与价值,并在不断超越的整合过程中达到平安的感受。患病是生命历程中重要的成长过程,当生命受到疾病的威胁,人们总是力求在病痛缠绕的困苦中定义真正的自我,寻求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不断拷问自己“我从哪来?”“我真的这样要走了吗?”“以往的努力是我想要的吗?”“我这一生为的是什么?”并亟需在自我拷问中得到平安的感受。之所以有如此困惑是因为:(1)科学认知与思维方法尚不完善,无法揭示或解释生命尽头生死、苦难、诱惑的真谛。(2)人类前瞻性认知更为深广无法预见。(3)人类在知识日益丰富中存在不断提升的精神寄托,灵魂安顿这些高阶诉求现代医学无法抵达,如意义、神圣、崇高(崇拜)、不朽、永生[4]。可见,现代医学的发展不仅仅是对技术先进性的追求,还应该考虑到患者灵性成长的迫切需求。

3 痛苦

人们对于疼痛和痛苦的感知,无论是简单的躯体疼痛,还是更为严重的心身病痛,都常以憎恨的态度对待。要知道,病痛不只是身体的问题,还是情绪、认知及灵性等多维度的执着与紧缩,所以必须对痛苦进行有层次的察觉、有了解和抚慰深层创伤的能力,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疗愈伤痛。在医学领域,痛苦常被理解为:一个人的生活主要原则被打破,而这个原则曾贯穿其一生,并支配着他的精神生活和本能。它从本能、精神及社会生态层面强调了患者灵性需求。

3.1 灵性痛苦识别

固有的成长背景和教育模式告诉人们,凡是努力就有结果,付出就会有回报,只要你坚持目标就会越来越近,只要付出爱一定会有被爱。但是,罹患重病,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所有这些原则都受到了挑战,人们会发现此时努力没有结果,付出没有回报,结果可能是人财两空,自己都会质疑坚持还有没有意义!付出爱之后的久病床前无孝子,医务人员的职业耗竭和家属的爱心疲乏把病人推向了痛苦的边缘。如在中国,死亡是一个不吉利且忌讳的话题,国内目前缺乏正统的死亡教育,文化背景下死亡是知识的死角,但死亡事件在身边却又每每被看到、不间断地被经历。遗憾的是,只要关注一下身边的文化对死亡的再现就会发现:期刊杂志、新闻媒体乃至影视剧总是以风雨大作、雷电交加、枪毙、处决等恐怖和惩罚的方式呈现死亡。故而在这种文化背景下,很少有人能做到从容面对。临终时刻矛盾凸显直接影响了逝者死亡品质和亲属的人生观。此时,患者本人受身体病痛牵制无力改变现状,无法征服病魔,更不能摆脱身心困扰,这就是灵性痛苦,家属亦因无助而痛心。诸如此类,患者个体和家庭的灵性痛苦普遍存在,缺乏疏泄,不被关注。

3.2 灵性痛苦干预

灵性正如你的生活,在你的生活中,当你结束一件事,下一件事就开始,但是当你做完了所有事,灵性还没有灵性觉醒,这样的无处接续、执着与紧迫感便是“灵性痛苦”。王一方认为,从哲学上看灵性是二元的,包括:(1)本体灵性:自我对灵魂的观照; (2)客体灵性:是神灵的观照; (3)主客间性:是灵魂与神灵的对话。一个现象,一个空间,灵性干预是有一定规律的,做的好可以缓解医患的主客体紧张[4]。作为医疗实践中的照顾者,诸如此类灵性痛苦确实真实可见。

有调查显示,在西方国家有宗教信仰的患者在疾病终末期,认为重要并希望做的有五件事,分别是:(1)与亲人在一起;(2)看到别人的微笑;(3)回顾幸福的往事;(4)畅谈日常的事情;(5)祈祷、举行仪式。在中国,调查接受安宁疗护治疗的终末期患者的需求时发现,他们同样希望与家人和朋友待在一起,要求更好地缓解躯体不适症状,完成未完之心愿,弥补曾经犯下的过失、有机会完成自己人生的回忆录等[5]。此类具体表现,均指向了生命价值迷失的原因、进而分析引导如何重建生命意义与价值,这也正是灵性痛苦抚慰的主要内容。

4 灵性医疗

我们习惯称呼医生是天使一样的职业,曾有患者这样告诉笔者:之所以称呼医生为白衣天使,并不是因为我们穿着白色的衣服,而是因为在他生病后,在他遭遇病痛、困惑、彷徨无助、痛苦的时候,医生的出现就像阳光下的一个影子——淡淡的白色,能给他以温暖、抚慰、安全和拥抱的感觉,就是很舒适的淡淡白色……任何其他颜色都是多余的。所以,人们需要在工作中不断完善自己的执业,医生需要成长,需要和患者个体在疗愈中共同成长,需要把自己放在社会与自然中成长。富有灵性的医疗,应该是从生命体与社会的角度理解患病后的心理需求,读懂以家庭为中心的灵性需求并指导从业;在用医疗科技缓解躯体病痛的同时关注病人与环境和谐共融,从天、人、物、我的角度理解完善医学。灵性世界的痛苦很少谈治疗二字,主要是通过倾听去理解、通过抚慰与陪伴达到成长;所以有灵性的医务人员首先要有能力发现病痛患者及家庭的灵性需求,进而制定个体化干预措施,通过倾听读懂需求,对于可以解决的灵性困惑做好引领成长;对于无法排解的灵性痛苦做好生命末期陪伴,领悟生命如其所是;同时,借助科技、艺术、音乐、文学、芳香、园艺给予团队照顾,妥帖幽谷伴行,达到生死两相安的优逝。具体工作步骤:(1) 重视亲情陪伴,引导患者表达亲情间的灵性需求;(2)在医护和亲属的帮助下沟通、践行、解决灵性困惑,舒缓患者内心矛盾冲突;(3) 不能完成的心愿通过倾听陪伴与患者共同成长[6]。现代医学越来越发达,使得人们追求生命永恒的幻想备受鼓舞,能为患者解决的病痛也越来越多,人们生存时间越来越长,然而矛盾的是医学成绩斐然的同时却招来了患者越来越多的不满,其根本原因来源于人们对医学产生了“无所不能”的错觉。我们不得不承认科技发展至今,未能出现一种药物可以起死回生,也并没有哪个技术可以让人返老还童,医疗科技不能提供生命永恒的希望,死亡总是时不时提醒和打断人们的思绪,追求生命的意义,解决灵性困惑依然是生命尽头的首要问题。富有灵性的医疗强调在医疗工作中重视自己与他人、家庭与社会、个体自然的关系,塑造具有人格化的医患互动,找回在技术时代里被忽视的人文精神,使医学成为真正的人学;体现自己与环境、人与人、人与自然辩证关系下对生命的敬畏,如使然,这种对生命的敬畏便成为医学伦理和医患关系的核心,它所呈现的便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关怀心,一种超越世俗的悲悯心,是一道人性的光芒、一份人道主义的内在呼唤。

因此,时代呼唤医学灵性,富有灵性的医疗人员因敬畏生命来感悟心灵,能与病痛中的生命建立一种有爱且向善的灵动关系,使生存价值与生命意义得到结合。理想的灵性医疗会秉承患病早期,用医学科技为生命凭添时日;此时科技让人从未来、梦想、智慧的全纬度去理解使命、责任、担当。疾病末期,心灵沟通可以识别内心困惑,引领医患双方从历史、空间、情感的全纬度去理解信仰、精神、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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