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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趣玩具测评师,“专业老司机”

2019-02-05杨建伟

看天下 2019年34期
关键词:三木情趣玩具

杨建伟

蕉叔想也不想就把人生中第一个充气娃娃扔了。

“她”长得很诡异,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得很开,连头发都是粉红色的。“吓坏了,丑得要死。”2014年,蕉叔原本是想买个硅胶娃娃抱回家,没想到却错买成了充气娃娃。他等了四天,满心的期待却在打开快递的那一刻破灭了:这不是他想象中情趣玩具的模样。

踩坑的蕉叔没有死心,又下单了真正的硅胶娃娃。他给“她”取名“Lisa”,放在家里。每一次“完事”之后,清洗硅胶娃娃都非常费劲。“好难洗,觉得这件事特别沮丧、很不性感。”更麻烦的是,一比一真人大小的Lisa非常“高调”,提心吊胆的蕉叔害怕“她”被朋友们发现,只好把“她”也抛弃了。

吴小飘

吴小飘在某年上海成人展上看到一个“特逗”的玩具:“一个硅胶套,你倒上水,盖上以后,放在冰箱里冻成一个冰球,拿出来以后,硅胶套一摘,里边就是一个冰的跳蛋。”她兴致勃勃把它买回了家,亲身体验后却眉头紧皱。“它太凉了,没法用在你身体上。”

三木纳闷的却是:为何每个情趣品牌都要贩卖“凸点螺纹”类的产品?“我们女人(对这)是没有任何感觉的。男人需要吗?肯定没有。”在三木看来,这是整个情趣用品行业缺乏常识的后果,是比奇葩产品频出更严重的现象。

从新手玩家到老手,三人都玩过成百上千的情趣玩具。测评情趣玩具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他们是情趣玩具测评师。

打开性的大门

“在中国,人们是不谈性的。”回想起上学时生理课的情景,三木记忆犹新。老师在讲到男女性生理知识时,脸突然红了,甚至直接不讲了,让学生们自己看书。这让三木觉得:“性是会让人脸红的事情,是不能公开谈的事情。”

直到24岁时,三木参加了一个关于女性领导力的工作坊,在谈及性的部分时,她开始紧张,手心都出汗了。但随后,融洽的谈话氛围消除了三木的尴尬。当时,主讲人还拿出了许多情趣玩具,其中有一个外表很像毛毛虫。“毛茸茸的,超萌。”这让三木大开眼界。“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玩具可以那么时髦,那么酷。”毕竟,在她的印象中,情趣玩具大都出现在街上的成人用品店,且大多比较丑、夸张,产品类型也比较单一。就连成人用品店的氛围都让人感到压抑。里面的人穿着白大褂,在黑漆漆的店里坐着,“像个黑店”。

那次见闻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也撩拨了三木对情趣玩具的好奇。她买了人生中第一个情趣玩具,是一个长得跟手电筒一模一样的按摩棒,小巧精致,不到一百块钱。“你根本看不出它是一个情趣用品。”这与许多仿真的情趣玩具截然不同。它们靠着外形“伪装”自己的身份,以此减少使用者的羞耻感。但谈及第一次使用情趣玩具时的体验,三木却觉得跟以前用手自慰没太大差别。“每一次的体验,当然要看当时的场景、心情。愉快的感觉都是有的。”

在朋友们眼里,蕉叔是一个“爱开黄腔的老司机”。原名为陈文标的他,拥有的第一个情趣玩具,是一个飞机杯。2011年,还在上大学的他犹豫了近半个月,才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一家情趣用品店。慌张的蕉叔像爱丽丝误闯了兔子洞,左瞄右瞄后终于看到了一个99元的飞机杯。“它还带点毛。我心里很不舒服,跟老板待在一起很尴尬,觉得贵又不敢砍价,就赶紧买了跑出去。”

落荒而逃的蕉叔回到了宿舍,连忙把飞机杯藏了起来,等待周末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宿舍时才拿出来“享用”。没有使用经验的他,第一次不仅感到紧张,还没有抹上润滑油。“卡死我了,很疼。”更尴尬的是,使用完之后还要清洗、晾干飞机杯,还要避免被人看到,这在宿舍里不是一件易事。

只有吴小飘对性一直十分坦然。她原名吴征,因为母亲是医生,吴小飘从小就在家里翻看一些医学书籍。在三大本的《实用外科学》中,她看了许多男女生理构造的解剖图。“没有什么色情的欲望,只会觉得里面长这样,挺有意思的。”小时候,吴小飘还会教别人认识性器官,用树棍在操场上画出它们的形状和构造。她很早就接触到了“自慰”,发现能从爬竿中获得快感,还能借用奶奶那按摩肩颈的按摩器来获得不一样的快乐。“会对振动的东西比较感兴趣。”

2000年,吴小飘去英国留学,在一家内衣店里发现了一片“新的天地”。她看到许多好看的情趣玩具,且外表大多不会让人联想到真正的性器官。其中有一个按摩棒让吴小飘印象深刻:“中间镀一层金,外面是玫瑰红,造型已经脱离了器官。你会觉得好美,你看到个花瓶好看,你不也想拿回家装花吗?”她开始买情趣玩具,也会将其作为礼物送给朋友们。但2005年吴小飘回国后,她发现国内的情趣玩具行业仍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丑,做工不是很好,电机声音比较大。”于是,两年后,吴小飘创办情趣玩具买手店作为副业,贩卖来自全球的情趣玩具。

直到2011年,在接触了大量情趣玩具后,吴小飘突发奇想,想用更专业、全面的方式将情趣玩具介绍给大家。她给自己安了个名号:情趣玩具测评师。“(这个名字)从2011年开始用到现在,现在已经成一个行业了。”吴小飘、三木、蕉叔各自创办了朵茜潮玩、Yummy女性愉悦社区、香蕉公社三个平台。

评测前,先把前戏做足

吴小飘习惯将情趣玩具分为工具类与前戏类。在工具类里,有人们熟悉的跳蛋、按摩棒等玩具,而在前戏类里,蜡烛、香薰精油,甚至是情趣内衣都被列入其中。玩具们的价格大多在一百到五百之间,也有些玩具价格较贵,高达上千。直至今日,她已經测评了上千款情趣玩具,“我得神农尝百草”。

自2016年开始测评情趣玩具起,蕉叔测评了上百种情趣玩具。对于测评一事,他很佛系,只在身体有感觉时才测,如果有时感到疲惫,他不会强迫自己去玩。“你又不是机器,你有感觉你就测,没有感觉就放一放。”

蕉叔喜欢在早上,欲望自然生发的时候测评情趣玩具。八九点时,他起床,先做5分钟的冥想,深呼吸,再准备好玩具来玩。半小时的过程中,他会把手机放在旁边录音,记录下当时的感受。“好像进去有点紧”“比较柔软”“有颗粒感”等描述时常出现在蕉叔的记录中。

测评情趣玩具时,三木也需要一些仪式感。“会先洗澡、开瓶酒、点蜡烛,要把氛围造足。”她都会在家测评,先让自己放松下来。“大脑才是重要的性器官。你大脑要先发号施令,下面的身体才会有感觉。”所有测评过的情趣玩具,三木都是亲身体验过的。

三木

除了飞机杯之外,蕉叔还评测过后庭类的情趣玩具,例如肛塞、男用振动棒等。一开始使用时,他一边感到兴奋,一边又有些害怕。“这样会对我的性取向有影响吗?”后来他发现,这完全是杞人忧天。使用了几次后,蕉叔从中获得了快感,也会在测评文章中推荐其他人尝试这种玩法。自然地,对方也会产生关于性取向的疑问,蕉叔对此一一解释。

“我会从心理的角度考虑你的担忧、期待,(解释)这个事情能帮到你什么。”蕉叔说。吴小飘与三木也是如此。在测评的文章里,他们不仅会如实地介绍玩具的功能,还会用朋友的口吻打消人们对于情趣玩具的一些疑问与顾虑,比如情趣玩具是否会减少人的敏感度,答案是“不”。

什么样的才是好玩具?

2015年,三木写了第一篇测评情趣玩具的文章。那是一个叫做“Crave(渴望)”的玩具,像一条圆柱状的、金属质地的项链,平常还可以当首饰戴在身上。“从整个设计上,刷新了人们对性和情趣玩具的认知。”这也是三木评测情趣玩具的一个标准:外形。好的情趣玩具要先在外观上吸引人,老旧的仿真阳具式的玩具已经过时了。在符合人体工学的情况下,玩具应当长得让女性感到友好,不会因此涌出羞耻感。好在近年来,国内的情趣玩具行业在这方面也有所改善,一些形似冰激凌、美容仪、小鸟等可爱模样的玩具不断涌现。

玩具应当长得让女性感到友好,不会因此涌出羞耻感

吴小飘也是一个“颜控”。“外观要时尚好看。咱们买潮牌,不都得时尚吗?”好的情趣玩具在设计上一定要讨得使用者的欢心,让人有归属感。在她的办公室里,桌子上放着一些按摩棒,颜色靓丽且设计精巧,十分新潮。玩具的设计还关乎到它的大小。国外一些尺寸巨大的情趣玩具,在一般情况下并不符合亚洲人的需求,尤其对于新手来说,选择小一些的玩具更好。三木就建议玩家选择一到两个手指粗的玩具。她拿起一个口红形状的振动棒,红色的外形,尖尖的头,大概只有一根手指粗。同时,根据人体生理结构的特点,产前的女性购买直径不超过30毫米的玩具更佳,产后则可以选择35毫米以上的玩具。

当然,选择情趣玩具不能只看“脸”,更要看质量。其中,材质,即质感很重要。以前的许多玩具摸起来很粗糙,甚至还有扎手的毛边。随着工艺的改进,硅胶等材质得到普遍应用,柔软而亲肤。“我们摸起来都会觉得愉快,不会觉得太硬、太冷,而且女性天生对这种软软的东西会更容易萌发亲密感。”三木介绍说,在欧美,一些质地较硬的情趣玩具曾流行过一阵子,但在中国,人们还是偏好柔软的质地。吴小飘也强调情趣玩具本身“不涩”和“柔软”的感觉。

蕉叔对玩具的质感也很挑剔。在测评了上百个男用飞机杯后,他得出结论:“好的飞机杯,材质一定要好,味道要足够淡,甚至没有味道,还要有弹性,黏黏的,容易晒变质的(材料)都不好。”作为最常见的男用情趣玩具,选择好的飞机杯也有讲究。它需要模拟阴道的环境,制造一些凹凸的细节。至于重量,玩家们最好能一只手握住它。

测评情趣玩具还要看它的振感与操作性。合适的情趣玩具,大都有着适中的振动频率,能较好地帮助玩家们达到高潮状态。“有些女孩很敏感,她就得用柔软一点的、包胶厚一点的,她才不疼,有些则需要振感比较强的。”对于新手,吴小飘建议选择中间值的振动频率,比较容易上手。而为了更客观地看见振动的效果,三木会把正在振动的情趣玩具放入水里,通过看它引起的水波来展示振感如何。“它的波度越长,就说明它的振感越强。”或者,把振动着的情趣玩具放在桌上,如果它会因此弹跳起来,那也是合格的。如果涉及到吸力大小的情况,她会借助果冻等道具来测评。在测评某一款有吸力的情趣玩具时,三木生动地描述了不同档带来的感受:“……第四档,涌起一股一股好像热流一般的高潮;第五档,整个人都被飓风掠走了。”

一次醉酒后,吴小飘又把那个奇特的冰球从冰箱里拿出来。“垫了层毛巾,冰敷眼睛特别好使,因为它很凉,还会振。”吴小飘找到了它的真正用处。

蕉叔(受访者 供图)

奇葩背后,是猎奇与没有同理心的设计理念。类似“冰球”这样的情趣玩具,其设计者并没有站在女性玩家的立场上考虑。一些男用的情趣玩具也是如此。蕉叔就曾见过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飞机杯,会发出32种语言的叫床声,有西班牙语、日语、德语,甚至囊括了粵语等方言。“我当时还很震惊,你(指设计师)也是想法很多,很花心。”这类产品大多不能留住人心,玩家们用两次就会对其失去兴趣。因此,蕉叔强调,玩家最好避开功能花哨的情趣玩具,选择“返璞归真”的产品就好。“尽量专注在材质上,不要关注多功能,不然你买回去用一次就丢了。”

性焦虑的时代

据艾瑞咨询研究报告称,2020年,中国情趣用品市场规模将突破1300亿元,男性是购买主力,女性的性观念也不断开放。但即使前景一片大好,在测评师们看来,其背后也是暗潮涌动。

如今,蕉叔还是会遇到一些不敢使用情趣玩具的男性。通过香蕉公社这一平台,蕉叔发现,对于一些男性来说,使用飞机杯等玩具不仅令人羞耻,更昭示了自己“Loser”的身份,即单身,没有性伴侣,甚至是缺少性魅力。“用情趣玩具的人,在男生看来更像是一个loser。”如今30岁的蕉叔,年少时也曾被这层阴影笼罩,闹出了许多笑话。

甚至,在情侣关系中,情趣玩具有时也成为了一个尴尬的存在。在一些人看来,它们像是否定了另一方的性能力,成为了“第三者”。吴小飘经常碰见对情趣玩具抱有偏见,甚至“敌意”的人。他们会觉得自己有另一半,用不着这玩意,或者在另一半看来,它会取代自己的地位。对于这种情况,三位测评师都会引导他们正确认识情趣玩具在两性关系中的角色。“允许自己在某个时候可以借助道具,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伙伴、战友,而不是情敌。”站在玩家的角度看,蕉叔有时也能理解这些人,“他们其实是被性欲和文化裹挟的一类人群”。

性焦虑也会带来一些对身体及使用情趣玩具的误区。吴小飘特别纳闷,在线下沙龙接触到的女性中,超过一半的人都不了解自己的身体构造,像是不知道自己的阴蒂在哪儿。“大家对于自己的身体都这么不熟,你怎么让它给你愉悦感?”无知还会影响到人们对情趣玩具的使用。对于女性来说,跳蛋是最常见,最基础的情趣玩具,它能刺激到女性的阴蒂,带来阴蒂高潮。“70%到80%的女性是阴蒂高潮。”但据吴小飘观察,一些女性错误地将跳蛋塞入阴道,而不是将其放在体外刺激阴蒂,这是情趣玩具中最常见的错误用法之一。

在传播情趣玩具文化的这些年里,吴小飘们也背负过“骂名”。网络上,人们时常用“流氓”“變态”等词语来攻击他们,但大多数时候,他们并不会太在意这些声音。接触情趣玩具十余年,39岁的吴小飘能理解这种声音,从这些话语中,她看到了许多人对性的焦虑、不接纳,甚至是极度抗拒。

三木也曾在报道的评论中被人追着骂。“底下几千条评论都是骂我的。”但三木并不在意。在性被污名化的过程里,她仍一直在强调情趣玩具的好处:“性又不只是为了生育,很多时候都是为了让两个人愉快。你用这个,你们的生活就(可能)会变得很有情趣,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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