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嘉涌

住在乡镇一隅的奶奶平时闲适无事，于是在屋后辟出一个小菜圃，种一点时令果蔬，吃来方便也新鲜。周末有空的时候，我便会回老家帮奶奶打点菜圃，那仅半亩见方的小菜园，生长着的尽是些常见的果蔬。百无聊赖之际，葡萄架后的一朵小花吸引了我的目光。花朵细而长，形状好似半舒展的白色小喇叭，紫红色的花蕊由内而外怯怯地伸展着，花蕊的外围由五瓣单薄的白色花瓣轻轻裹着，零星的几片叶子在风中微微颤动着，好一副瘦弱伶仃的模样。

奶奶慢慢地上前摘了它的一片叶子，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用力揉了几下，然后把揉碎的叶子放在我鼻子下边。顿时，一股难以言状的怪味直冲我的大脑，我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满脸尽是掩饰不住的苦涩。奶奶笑着轻点了下我前额：“鼻子挺灵啊，这叫鸡屎藤。不仅花不好看，而且叶子很臭，你们小孩子讨厌它也不见怪。”我望着奶奶手中的叶子愣了愣，继而回过了神，我再度将目光汇聚到鸡屎藤上。它带给我的由原本的好奇变成了一种油然而生的敬而远之，但转瞬间我便又觉得小花有些悲凉，想想它的生活，它没有壮阔的职业，也没有艳丽的姿容，甚至连气息都那么令人厌恶。整棵小花是那么不起眼，甚至只能抱着葡萄架瑟瑟发抖。我不禁觉得这朵小花已经被造物主抛弃了。“但正因为它这般臭，才有治病的功效哩。” 我的思绪被奶奶的话打断了，转身欲问时，奶奶早已到前面去拔草去了。

好奇心驱使着我去继续探究这朵小花到底有何功效。我立刻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才知道它有祛风活血，止痛解毒的奇效。于是，从小花的身上，我真正理解了“良药苦口”的内涵。正所谓“良药苦口”，在上苍给予它“臭”的特点时，它也成为不可多得的中药材，照进了属于它独有的光辉。

科恩曾有言：“万物皆有裂痕，那是阳光照进来的地方。”鸡屎藤的不雅之处恰恰体现了它的真正价值。那种“臭”正是小花的“裂痕”，倘若没有那种“臭”，没有那道裂痕，它也就成了一朵平常的花，也不会有透过裂痕的阳光照亮属于它独有的美。网上资料显示，鸡屎藤初闻虽臭，可久闻见香，于是也被称为“末路之美”。虽然自从上次以来，我没有去采一片来尝试，但它在我的心中，它那原本风中瑟瑟颤抖的瘦弱形象，不知何时高大起来……

回首再望时，奶奶佝偻的身影仍在那一片碧绿中起起伏伏地忙着。由于年轻的时候，冬日长期在河边洗衣洗菜，伤寒侵蚀了她的骨髓，使她患上了不可逆的腰椎间盘突出，再也直不起腰来。“苦惯了，舍不得用水。”每次带着药来看望奶奶时，她总红着脸解释着，“不过这样也割菜也方便着哩。”奶奶抬起了头，露出了那永远孩子般阳光的笑颜。

蓦地觉得奶奶像极了鸡屎藤。岁月和病魔侵蚀了她的身体，却侵蚀不了她那颗始终向上向善的心。或许正是上苍给予了奶奶身上的“裂痕”，我們才得以透过它，看到那照进的光芒，看到奶奶那永远的热忱和乐观，这些一直激励鼓舞着我们全家每个人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努力前进。

任何人都有不完美的地方，也都有“裂痕”，但是我们需要做的是努力做出优秀的自己，让光从“裂痕”中照进来，展现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