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品

2018年夏天，我们在苏格兰西北角的南尤伊斯特岛（South Uist）上，拜访了一对来自英格兰的艺术家夫妇。男主人曾在英格兰的曼彻斯特当过老师，刚到岛上定居时，在当地学校教过艺术课，发现两地男孩对演艺的观念很不一样：苏格兰外岛的男孩不愿意学习绘画，认为那是女孩子才做的事，但是要他们唱首歌，就可以马上站起来，在大庭广众下高歌一曲，而曼彻斯特的男孩则刚好相反。

这确实符合我们对英国各地不同风俗的想象，我们所了解的英国民间歌舞，好像都来自苏格兰、爱尔兰和威尔士。苏格兰有许多让人耳熟能详的民歌，包括那首几乎人人都会唱的《友谊地久天长》。如果你参加苏格兰人组织的晚会，大概都会被邀请参加跳凯利舞（Cèilidh），哪怕你完全分不清该出左脚还是右脚。还有风笛，更是一件和苏格兰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乐器。

爱尔兰人能歌善舞就不用说了，那里的民间歌舞和苏格兰有共同的源头，凯尔特竖琴是两地都很流行的民族乐器，爱尔兰舞和苏格兰高地舞也有相似之处。威尔士似乎没有那么强的歌舞传统，但是民间的男声合唱却是非常流行的文艺活动。

反观英格兰，如果要立刻说出一首民歌，估计许多人想不出来。难道说英格兰人真的不善歌舞吗？其实不然，我曾在英格兰东北的纽卡斯尔住过几年，附近经常有乡村音乐演出，当地一种特有的乐器是用手肘压气囊发声的风笛。我还见到过一种木屐舞表演，舞者踩著木屐在地上踏出节拍配合音乐起舞，据说这种木屐是英格兰北部居民过去在田间劳作时经常需要穿的。

最著名的英格兰民歌大概是《斯卡伯勒集市》（Scarborough Fair）。这首歌曲历史悠久，可以回溯到中世纪，曾有多个版本。美国乐队西蒙和加芬克尔（Simon & Garfunkel）在1965年首唱的版本最为流行。我过去一直以为歌名指的是一个虚拟的地方，到英国之后才知道“斯卡伯勒”真的是一个英格兰北部的海滨小镇。

所以说，英格兰的不同，是过去这里的民间歌舞从未进入主流文化。而在其他地区，民间歌舞是身份认同的一部分。苏格兰高地的男孩可以毫不尴尬地放声高歌，是因为他们觉得男人就该唱歌。而在英格兰，民间歌舞长期处于文化的边缘。有一种解释是，民间歌舞多源于对苦难生活的哀叹、控诉或逃避，同时也在强调自己与强势文化的不同。在英国，这个强势文化自然是英格兰。

然而，历史上英格兰劳动阶层不乏自己的苦难，也有丰富的民间歌舞传统。近年来，英格兰民歌也渐渐进入主流。以古典音乐演出为主的BBC逍遥音乐会还邀请了英格兰北部的昂桑克乐队（The Unthanks）演出。这是一支女声乐队，演唱根据诺桑伯兰民间音乐传统创作的歌曲，近年来大受欢迎。如果你想欣赏一下英国流行歌曲以外的音乐，这是一支非常值得推荐的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