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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尽头”找回真我

2019-01-15王姝玮

看世界 2019年2期
关键词:夏洛特斯特瀑布

王姝玮

Mulafossur瀑布像是挂在悬崖上,直接坠入大西洋

法罗群岛悠长的海岸线,带来了诡异多变的气象。这里有常年被海浪、海风所雕蚀的自然地貌,还有岛上与世隔绝的淳朴生活。

面对辽阔无边的沧海,我仿佛是至微至细的一粟,小大之辩中我更清楚地认识了茫茫世界中的自己。

“世界尽头”

在法罗群岛的斯特莱默岛开车,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身子僵硬地向前倾,右脚放在刹车上随时准备往下踩,小心翼翼地保持在推荐速度以下。我就像是一只吓傻了的小乌龟,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缓缓前行。

“知道你这种速度像什么吗?”欧里在他的农场门口迎接我,“一般送葬的队伍就是这样慢慢行进。”

第一站我来到了岛上最古老的定居点。欧里和太太安娜在村里开了一个“农家乐”,游客们一边享受地道的农场美食,一边听他们讲故事。

一直以来,法罗群岛就在我的愿望清单上。这次从冰岛回瑞典的路上,我特地绕道来这里,抓紧难得的3天空余时间,探索这北大西洋上的明珠。

法罗群岛介于挪威到冰岛之间,共有18个大大小小的岛屿,带来了1100公里蜿蜒漫长的海岸线。作为一名摄影师,我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功课,列出了一定要去踩点拍照的地方,比如标志性景点Mulafossur瀑布。瀑布像是挂在悬崖上,直接坠入大西洋。瀑布所在的小村庄叫戈萨达鲁尔,是法罗群岛最后一个通公路的村庄,也被称作“世界尽头”。

在公路建成之前,要想进村只能靠船、直升机或徒步。2004年,人们爆破炸山,开凿了隧道,只需要20分钟便能从机场开车到村里。

因此,尽管瀑布和欧里的农场分别在机场的左右两个方向,我还是决定去看看瀑布。自此,我也即将开展一系列脱离预计轨道的行动,并重拾遗失多年的灵感和创造力。

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等我看完瀑布紧赶慢赶到达农场时,已经比约定时间晚了一个半小时。欧里、安娜和其他客人都在餐桌边等我。

他们五个客人来自比利时,都是艺术家和制作人,计划花两周时间环游法罗群岛。相比之下,我的行程仓促得难以启齿。真羡慕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慢慢领略群岛展现给人类的一切惊奇与美好。

他们五人中最年轻的叫夏洛特,虽然刚刚20岁出头,但她已经是比利时一位颇有名气的时装摄影师。她此次出行,主要是为了拍些古灵精怪的人像照片。出乎她意料的是,岛上的居民都非常配合她莫名其妙的要求。她有时叫村民躲在灌木丛里或从石墙后方探出一个脑袋,有时指挥渔民抱着大龙虾傻笑,有时又让农民跟小羊羔依偎在一起。村民们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胆怯或羞涩,纷纷配合地摆出各种姿势让她拍照。

拉斐尔是比利时著名的流行歌手和作曲家,他这次出来采风,主要是想积累一些音效素材,因此采集了岛上各种各样的声音:绵羊的咩咩声,渡轮的嗡嗡声,以及船底和岩石碰撞的声音。其他三位分别是制作人塞尔维、摄影师布莱斯和夏洛特的经理尼扎尔。

小小的餐厅里弥漫着咖喱鳕鱼的香味,大家裹在羊毛毯里大快朵颐,谈天说地。他们神采奕奕地分享着自己的创作项目时,我被他们对艺术的热情深深感染;他们眉飞色舞地谈论着第二天要去的海斯特岛时,我的眼中又露出了无比羡慕的神色。

“海斯特岛就在那儿!”欧里指向后院外的海边。上岛的唯一途径就是渡船,但班次和出发时间完全由天气决定。

夏洛特突然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手指在空中胡乱摆动着。大家停止了对话,好奇地看着她。一瞬间,我仿佛看见她脑子里的小灯泡亮了起来。

“我想在屋顶上给你拍几张照片。”她冲着一脸错愕的欧里说道。

“好吧,”欧里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当你决定做一件事情,可能就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他望向安娜,“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邀请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到家里做客,谁都不知道晚饭后会有什么活动,对吧?”

海斯特岛在法罗语中就是马的意思,小岛占地6平方千米,没有一条公路

不一会儿,长满青苔的屋顶上便搭好了一个临时摄影棚,道具只有一把红色的椅子、一块熨衣板和两只边境牧羊犬。附近的居民纷纷从窗户里探出脑袋看热闹,有人还掏出了相机。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海边夜晚的寒冷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看着眼前的热闹,我不禁陷入了沉思。15年前,我也是夏洛特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我好像也有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但终究没有机会,或者说没有勇气付诸实践。我想成为一名旅行摄影师,于是学着杂志里的照片,用长焦体现局部细节,写实地展现原貌风光。我曾经还是一名油画家,一开始尝试着从摄影中汲取绘画灵感,随后转而专注于摄影作为艺术表达的媒介。慢慢地,我拍的照片也出现在了各大雜志上,但我自己心里清楚,它们只是恰好迎合了读者和出版商的喜好,而并没有反映我自己的心声。

夏洛特站在屋顶上手舞足蹈,我仿佛看到有一种神秘的光环包裹着她,让我憧憬又羡慕。我希望自己也能有她那样的灵感、捕捉力和表现力,抓住真正有意义、有力量的瞬间。和他们待在一起,我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什么是艺术和创造。突然间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回瑞典了,跟他们一起去海斯特岛。我也想去看看那峡湾的迷雾中沉睡着的巨人。

Mulafossur瀑布所在的小村庄叫戈萨达鲁尔,是法罗群岛最后一个通公路的村庄

峡湾中的巨人

当晚,我们一起住在了欧里家的谷仓里,脚下就是马厩。在冰岛马的窃窃私语中,我们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海斯特岛在法罗语中就是马的意思。小岛占地6平方千米,没有一条公路。三四十年前,岛上总共有80多个常住居民,而现在只剩下了21位。全岛遍布大大小小的洞穴,为海鸠提供了天然的巢穴。它们是岛上最优秀的音乐家,常常伴着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开演唱会。

渡船把我们送到之后就离开了,只剩下我们孤零零地站在这荒无人烟的小岛上。我们顺着泥泞的小路漫无目的地乱走,偶尔撞见几座屋顶盖着草皮、有亮红色窗框的小屋,简直和《霍比特人》里的一模一样。半拉开的窗帘后面,好像有几双眼睛盯着我们,但我们一走近,窗帘便合上了。

不一会儿,迎面走来一个抱着脏衣篓的老妇人。她停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我们。她只会说丹麦语和法罗语,但我们很快就明白了她的名字叫赫曼达。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海斯特岛变成了这群比利时天才的工作室:夏洛特发现了一辆独轮手推车,赫曼达坐了进去,配合地摆出各种俏皮的姿势任由她拍照;拉斐尔依然在收录各种各样的声音,尽管島上一片寂静,但静到极致我们仿佛就听见了大自然呼吸的韵律;其他人在地上捡到一个漏气的足球,小孩子心性般地踢起了比赛。看着他们把大自然最平凡普通的一切魔法般地变成艺术,我内心深处不受任何约束的想象力也渐渐重新燃起。

拍完“大片”,赫曼达兴致很高,拉着我们去她家喝茶。拉斐尔瞄到角落里躺着一把木吉他,便拾起来,一边弹一边哼着他新谱的曲子。不知不觉,我的眼中泛起了泪花。

在自然面前,我的力量是那么渺小而微不足道;跟这群年轻人相比,我甚至都还没开始发掘自己作为一位艺术家的潜能。这群天才总能随时随地放飞想象力和创造力,世间万物都是他们灵感的源泉。而那一刻,在海斯特岛上,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潜意识里一直在追寻的那种火花。一直以来,我都在努力迎合他人的喜好,保证自己的创作能获得稳定可靠的回应。也许,是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夏洛特坐在我对面,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不虚此行。”我不知道还能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她会心一笑。

没多久,窗外下起了雨,拖网渔船来接我们回斯特莱默岛了。回头看着海斯特岛越来越远,这峡湾中的巨人又在迷雾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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