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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中的河州历史

2018-11-29马志勇

丝绸之路 2018年9期
关键词:积石河州之山

马志勇

距今四五千年左右,河湟地区是人类空前活跃的地区,这一点从中国最早的地理书《山海经》及马家窑、齐家文化中可见一斑。如禹所积石山(今积石山)、先槛大逢山(太子山)、黄河、济水(姬水)、资水(洮河)、甘水(大夏河)、大泽(即河州史前的大夏湖)、始州国(即大夏邦国)、毛民国(即苗民国)、拘瘿国(即今和政县)等。阅读涩齿绕牙的古书《山海经》,科学分析枯燥而极为简朴的文字,审视历史学家和考古家常常忽略的大西北,发现有华夏文明的重要史料,发现有今临夏远古时候的重要历史。千古奇书,值得一阅。

河州(今甘肃临夏)的早期历史,在河州最早的明嘉靖《河州志》中略有记载,对汉以后事,对汉之前的历史基本没有什么内容。3000年前的谜底,2000年前的谜面,今天阅读《山海经》,有新的历史发现,有可能破解谜题。

禹所积石山

积石山从古到今乃是神州久负盛名的一大名山。

“禹所积石之山”,在《山海经》之《西次三经》《海外北经》《大荒北经》《海内西经》以及《尚书·禹贡》中都有记述。

《山海经·西次三经》曰:“又西三百里,曰积石之山,其下有石门,河水冒以西流。是山也,万物无不有焉。”

《山海经·海外北经》云:“禹所积石之山在其东,河水所入。”

《山海经·大荒北经》说:“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先槛大逢之山,河济所入,海北注焉。其西有山,名曰禹所积石。”

《山海经·海内西经》说:“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河水出东北隅,以行其北,西南又入渤海,又出海外,即西而北,入禹所导积石山。”

那么积石山究竟在什么地方呢?数千年来,人们对积石山的地理位置各有其见,讫今莫衷一是。有说在昆仑之西千有余者里;有说在黄河第一曲处者;有内蒙古说,有辽宁山东说,也有分大、小两积石说,不一而足。

以《山海经·西山经·西次三经》为例,意指从轩辕之丘向西300里,有个山叫积石之山,黄河水从山底石门中冒出来,又“西流”。黄河从青海发源一直向东流。到临夏境内流经积石县、临夏县、东乡县,到永靖县之后就开始向西流去。这里流传着一句民谚:“红山白土头,黄河向西流。”述说着这个情况。上古时,这里物产极为丰富,无所不有。

这里的“禹所积石之山”,也称“禹所导积石之山”,指的是《禹贡》所记载的“导河积石,至于龙门,入于海”。

《山海经·海外北经》曰:“禹所积石之山在其东,河水所入。”禹所积石山在它的东面,是黄河流过的地方。

积石山,在今青海湖南部,黄河自这里拐向西流。这个积石山,是鲧所积石之山,也是禹所积石之山。

按《汉书》《西域传》所述,大禹治水的积石山只有一座,这就是今甘肃、青海两省交界处的那座积石山,其北面与今民和县相界。有些记载颇为模糊,然而,它正是名载古籍的禹所积石之山。这是毋庸置疑的。难怪1913年国民政府曾将河州(今甘肃临夏)改名为导河县,其寓意颇为清楚,不无道理。

青海与甘肃境内的积石山早在《禹贡》和《山海经》中就有载述,谓之“禹贡积石”或“禹所积石之山”。禹者,就是古代传说中的治水英雄,夏朝的建立者,或称大禹。“所”字,在《说文解字》中解释为:处,地方,住所。《左传·僖公二十八年》“公朝于王所”,意思是说,僖公朝拜于大王的处所。禹所,就是大禹的处所、住所、所在。简而言之、就是大禹的家乡。现在对大禹的家乡有种种说法,但《山海经》的说法确指为积石山。

积石山分大积石山和小积石山。大积石山也叫阿尼玛卿山,在青海东部;禹所积石山为小积石山,在河州积石关一带。这就是大禹治水的西部极地。

从众多禹所积石的说法,从禹出西羌、禹出大夏的记载,说大禹的家乡在西羌、在大夏、在積石山也是有道理的。大禹治过九条河,足迹踏遍华夏大地的山山水水,哪个地方也从未见有禹所的记载。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积石山就是大禹的出生地。

从《山海经》发现临夏历史

《山海经·大荒北经》说:“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先槛大逢之山,河济所入,海北注焉。其西有山,名曰禹所积石。”

意思是说:大荒当中,有座山名叫先槛大逢山,是黄河水和济水流入的地方,海水从北面注入到这里。它的西边也有座山,名叫禹所积石山。

根据史料和方位分析,先槛大逢山可能就是今天的太子山。太子山脉,明代时称太峙山、露骨山,也叫雪山,系秦岭北条大山西延段,是临夏州境南部的东西走向天然屏障,是农牧区域的界山,也是今天临夏州与甘南州的界山,像一道门槛一样将农业区和牧业区隔开,将“华夷”分开。逢,遇到,意即遇到门槛的意思。对此河州旧志有记。明嘉靖本《河州志》记载:“雪山,州西南百五十里,接洮州番界。四时积雪,石如骨露,一名露骨山。”另有“太峙山,州南百里,接洮州番界。”山上的白石头像白骨一样,所以叫露骨山,很形象。在明代之前河湟地区地理和地方文献很少,记载难觅一见。或是有记,名称怪异,与太子山联系不起来。只有太峙山与太子山叫法相近。而且与太子山方位相同,都是在河州之南。广河县有太子寺,旧志记载:“相传秦太子扶苏监蒙恬军于此,有误。”这个太子是十六国时期西秦太子乞伏炽盤,在广河(大夏)驻兵十多年,后继王位。因其广施恩信,百姓修寺纪念。太子寺与太子山便联系起来了。

“河济所入”就是黄河水和济水流入的地方。河即黄河,世人皆知,是中国的母亲河。济水是黄河流经今河州永靖县的一段。古代人对黄河很多地方都有不同的名字。如河湟一带就有玛曲、赐支河、金城河等。大夏河与洮河流入的一段河叫济水,也叫姬水。这一段黄河北岸的川道,上一段叫白塔寺川,下一段叫姬家川。姬,中华上古八大姓之一,为黄帝之姓、周朝的国姓,也是不少诸侯国国君的姓,有近5000年历史。姬姓的得姓始祖为华夏民族的人文初祖——黄帝,黄帝因长居姬水,以姬为姓。中国上古时期的许多大事、要事都发生在黄河上游。

《山海经·大荒北经》又接着记载:“有阳山者,有顺山者,顺水出焉。有始州之国,有丹山。”阳山就是临夏县阳洼山。顺山是相对于横着的太子山而言的,顺河而下的山,不是一座山,而是顺河的统一走向的西架山、橡皮山、鸡冠子山、东架山、大湾山等。水以山名,顺水,疑为槐树关河,就从太子山发源,汇入大夏河,再流入黄河上叫姬水(济水)的地方。临夏州西南面,古称“河首”地区,《后汉书·西羌传》详述羌的历史,汉朝时羌人居地“滨于赐支,至于河首,绵地千里”。汉代时,这一带建立“河首国”,国王宋建打出“平汉”的旗帜造了反。

据《御批通鉴辑览》(清光绪壬寅三省堂校正稿)载:“尧甲子八十有一载分十二州,封诸侯,锡姓氏,封禹于夏,锡姓姒氏,统领州伯,以巡十二部。”公元前2250年,大禹约21岁时,将天下分为十二州,将大禹封到夏州,任夏州的州伯,即夏州的最高长官。有夏则大,叫大夏,大诸侯国有担当,代表舜帝巡察十二个诸侯国。那时大禹“导河积石”,是大禹治水的极地。是尧帝时西部的第一个州,“始州国”可能就是指此。其次,古人认为黄河从积石峡冒出来,这个地方是“天尽头”、是中国边缘,这里建立的国家,就是“始州国”。

《山海经·大荒北经》记载“禹所导积石山”之后,顺着黄河东向,记载了“大泽”。这个“大泽”,就是河州川。河州川,面积大、地平整,川底遍地砾石,从周缘断层上看,一层一层,像是河川水积而成。人们传说,河州川原来是一片湖水,后来大禹治水,泄出湖水,形成了今天模样。但是不见史册。阅读《山海经》,有蛛丝马迹的发现。《山海经·大荒北经》记载:“有大泽方千里,群鸟所解。”从方位和形态上看,这就是上古时期的大夏湖,就是现在的河州川。河州川从东乡县泄湖峡南至和政县南阳山,西至临夏县麻尼寺沟,面积相当大。

《山海经·大荒北经》又接着记载:“有毛民之国,依姓,食黍,使四鸟。”传说,甘肃南部西北的积石山是远古“苗”“有苗”的源出,也是今天川黔滇西部方言苗族祖先的发祥地。

禹导九河的积石与“苗民”“三苗之民”“三苗国”“三毛国”“毛民之国”的有机联系,得到了相关史料证明。值得注意的是:“苗”古代读作“毛”,今天的西部方言中苗族自称“蒙”,由此可见,“苗”或“有苗”的称谓,是古代对夷蛮少数民族歧视性的诬称而治袭成俗。林惠祥著《中国民族史》称:“元时又有苗称,(明)清代且以苗族统括西南各省的土著民族。”这一论述极有见地。

正如《西山经》所言:“积石之山……是山万物无不有焉。”远古的苗民,就在这块丰茂肥美的土地上繁衍生息。

苗、瑶、彝等民族志上都有记载:他们都有同样的传说,说他们的祖先都来自河湟一带。临夏州康乐县有“三格毛”人居住,与上古时的“三毛”人相近。更奇怪的是康乐莲花山花儿调式、唱法与苗瑶之族的唱法十分相似,服饰也很相似。历史记载与传说、风俗都说明,南方不少民族源于河湟是有道理的。

《山海经·海外北经》:“拘缨之国在其东,一手把缨。一曰利缨之国。”郭璞注:“或曰缨宜作瘿。”瘿,瘤也。释其意,拘瘿国在禹所积石山的东面,那里的人常用一只手托着脖颈上的大肉瘤。另一种说法认为拘瘿国叫作利瘿国。有种叫作寻木的树有1000里长,在拘瘿国的南面,生长在黄河岸的西北方。拘瘿国大有可能是指河州南部的和政县。这里从古就有叫瘿瘤的甲状腺肿瘤地方病。脖子上长着巨大的甲状腺肿瘤。拘瘿,就是一手托着肿瘤,表达很形象。和政地方的甲状腺肿瘤,在4000多年前就有记载了。现在大力推广加碘盐,使这类地方病大大减少了。

古人对黄河的认识过程

黄河养育了中华民族,但对黄河的认识却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夏禹自积石导河的传说,本来出自古老的“河出积石说”。可是,数千年来,河源之谜久悬不决。大禹治水时人们并不知道黄河源头在何处,他们看到的黄河似乎是从这个大峡谷里奔泄出来的,就认为黄河的源头或许就在这里。公元前122年,张骞出使西域回来后报告:“于田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盐泽潜行地下,其南则河源出焉。”这显然是错误的。唐代刘元鼎出使吐蕃,考察黄河源,提到河源在紫山(今巴颜喀拉山),元朝都实考察过,潘昂霄撰《河源志》。清代舒兰与拉锡探黄河源,发现星宿海之上有三支河,东流入扎陵湖,改进了唐、元对黄河源头的认识。

《山海经·西次三经》说:“又西三百里曰积石之山,其下有石门,河水冒以西流。” 两晋时期著名文学家、训诂学家、风水学者郭璞认为:“黄河出昆仑而潜行地下,至葱岭,复出注盐泽,从盐泽复南行,出于此山,而为中国河,遂注海也。”这个观点显然是错误的,是对黄河的不了解。

积石山拔地冲天,笔挺竖立,好似刀削斧砍一般,险峻雄伟。而积石峡谷之中的滔滔黄河,好似一股巨大的潜流,从谷低深处奔腾而出,看上去河水好像是从峡谷中泄出,从两山之间的地洞中突然喷涌而出。峡谷中,水流若箭,声如雷鸣。人们需要在耳边大喊,才能听见说话。短短25公里的峡谷区,可以说是大山巍峨,峭壁耸立。黄河在峡谷铆足了劲,挣扎盘旋,猛然间就从山谷中奔泄而出。古人看到这种情形,似乎黄河水就是从这里喷涌出来的。古人不可能从这里上溯过去,就认为河源在这里。汉朝时,宋建在这里建立过河首国,自称为河首平汉王。

释宗泐《补刊全室外集·望昆仑》写得风趣:“汉使穷河源,要领殊未得。遂令西戎子,千古笑中国。”这是古代当地少数民族嘲笑不少古代人搞不清黄河源头的故事。

《山海经·海内西经》说:“河水出东北隅,以行其北,西南又入渤海,又出海外,即西而北,入禹所导积石山。”

很多学者把黄河源头和积石山的位置搞错,主要一个原因是对“渤海”二字的误读引起的。

此处的“渤海”又称“柏海”,读音是“bò hǎi”,近黄河源。即今青海鄂陵湖和札陵湖,分别意为“白色的长湖”和“蓝色的长湖”,是黄河源头两个巨大的高原淡水湖泊,它们位于巴颜喀拉山北麓的玛多县境内,上距黄河源卡日曲190多公里,下距玛多县城60多公里。

黄河源头是吐蕃的交通要道,史载唐朝贞观年间,李靖、侯君集、李道宗等,曾“次星宿川,达柏海上,望积石山、览观河源” 。贞观十五年(641),文成公主嫁往西藏,吐蕃王松赞干布在河源亲迎。

黄河从卡日曲和约古宗列曲发源后,经星宿海流到这里,被巴颜郎玛山和错尔朵则山所阻,形成了黄河源头第一个巨大的湖泊——扎陵湖。黄河从湖东南的草滩上散乱地流出,中间又经过一条长约20公里、宽约300多米的黄河峡谷,分九股注入第二个湖泊——鄂陵湖。

《山海经》将“柏海”写成“渤海”,为同音异体字。古代同音异体的写法比比皆是,因而有许多人不严加考证,与渤海相混。渤海又称北海,是西太平洋的一部分,也是中国的内海,辽东半岛南端老铁山角与山东半岛北岸蓬莱遥相对峙。自古以来就是我国北方的海上门户和海防要区。渤海三面环陆,在辽宁、河北、山东、天津三省一市之间,由北部辽东湾、西部渤海湾、南部莱州湾、中央浅海盆地和渤海海峡五部分组成。还有的人错将“柏海”当成罗布泊,因而把禹所导积石山当成辽宁的地方,当成内蒙的地方,演绎出大禹出在辽宁、内蒙的怪事。

距今四五千年左右,是河湟洮岷地区人类空前活跃的时期。但很多历史学家步履不及,视野不及,研究文章凤毛鳞角,考古发掘少,考古发现充其量也不过是史前遗物之九牛一毛。本地文化人少,研究者更少,所以对偏远地区的研究,产生了不少空白和误差。河湟一带是华夏文明的摇篮,需要着重研究。

阅读《山海经》,结合实地,仔细推敲,就会对上古时期的中国历史文化有许多新发现。

(作者系原临夏州志办主任、《临夏大辭典》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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