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波

2018年中超联赛落下大幕，这个赛季注定将以“改朝换代”的面目载入中国职业足球史册。其意义，堪与2011赛季横空出世的广州恒大颠覆“鲁能王朝”、开辟“金元足球”时代相比。

耐人寻味的是，这一转折性赛季的标志，不仅是上海上港结束恒大七连冠霸业成为中超新霸主，亦包括当年被恒大赶下神坛的山东鲁能的强势回归。中国职业足坛用了自己问世24年经历的一半，演绎了一出中超版的“三国”。

中超“三国”12年演变，从“青训”到“金元”再到“青训”

中国职业联赛元年是1994赛季，甲A亮帜。10年后的2004赛季，甲A升级为中超。

甲A是计划经济体制下专业队向半市场经济体制下准职业队过渡的阶段，从竞技层面讲，职业联赛开创前曾创造“十连冠”佳绩的辽宁，以大连俱乐部的新形式，继续统治联赛，中间只有两次例外，一是徐根宝带领的上海申花1995赛季首破大连垄断夺取甲A冠军；二是鲁能接手山东泰山后，在桑特拉奇指挥下赢得1999赛季“双冠王”。

2004年中超取代甲A。正值中国足坛因“假球黑哨”风波陷入低谷，甲A改制中超被认为是“换汤不换药”，而且中超前两个赛季实际上是在甲A末期惯性中完成的，申花和已成强弩之末的大连分别夺冠，其中申花的冠军后来被验证是一场非法交易的产物。中超真正按改制初衷走入正轨，开始于2006赛季，那个赛季，当时中国足坛职业化程度最高的鲁能，在图巴科维奇率领下再夺“双冠王”，“鲁能王朝”奠基。其后，鲁能又先后夺得2008赛季和2010赛季中超联赛冠军，成为中超前7个赛季无可争议的王者之师。

鲁能为什么能够成为中超第一个建立了自己“王朝”的俱乐部？就是因为那时它走在了中超职业化的最前沿。鲁能是中超投入最大的俱乐部，一线队投入最大，青训投入同样最大，鲁能足校是所有中超球队后备力量建设的领先者。自身青训人才（韩鹏、王永珀、周海滨、崔鹏等）+顶级内援（郑智、李金羽等）+实用型外援（日夫科维奇、巴辛等）构成了鲁能冠军阵容的骨架。这在当时，显然是最先进的配置。

2011赛季恒大崛起，该队升入中超第一年就夺走冠军。恒大通过接手次级联赛球队广药介入足坛，用此前业内难以想象的大手笔投入，使恒大征战顶级联赛之初就成为中超阵容最豪华的劲旅。由于缺乏积淀，恒大没有青训基础，所以走了“世界名帅+顶级外援+国脚级内援”组队的“银河战舰”路子。他们一名顶级外援就超过中超下游球队全队的身价，本土球员则非所在位置国内最佳不引，而里皮的薪酬是其他所有球队主帅之和。以如此标准组建起来的队伍，自然会远远超越其他对手。

与此同时，恒大在俱乐部运作的职业化上，做到了先行一步。外教、外援的引进和使用，训练、比赛条件和医疗、后勤保障，俱乐部的品牌运营，都是中超最好的。场上和场下的实力均占有明显优势，恒大成为中超鹤立鸡群的超级强队，完成了国际足坛极为罕见的顶级联赛七连冠，并实现了中超球队在亚洲赛场上的突破，捧得两座亚冠桂冠，正是这种高投入高产出模式结出的果实。相比之下，缺少与时俱进思維的鲁能逐渐落伍。“金元足球”打造出的恒大王朝，一时风光无两。

然而，恒大的致命短板——青训，最终使它的王朝走向没落。

其实，早在2017赛季，恒大的衰落迹象就时隐时现了。它的终结者上港，用来取代恒大的诀窍，是“50%恒大模式+50%鲁能模式”。由此，中超向青训回归。

“青训回归”助上港登顶鲁能复苏，中超进入“青训+”时代

“世界名帅+顶级外援+国脚级内援”的恒大，2011赛季初战中超便强势夺冠。此后恒大六度蝉联中超冠军，其间于2013、2015赛季两摘亚冠桂冠，登峰造极。这七个赛季，“世界名帅”从里皮到斯科拉里再到卡纳瓦罗，“顶级外援”从孔卡、穆里奇、埃尔克森到高拉特、罗比尼奥、阿兰再到保利尼奥、塔利斯卡，惟有“国脚级内援”的骨架，依旧是2011、2012赛季入队的那一批。因此，当郑智、冯潇霆、郜林、黄博文、张琳芃、曾诚、于汉超、李学鹏这些荣誉等身的功勋名将，从年富力强逐渐老迈退化，缺乏青训底蕴使恒大模式的第三极最终拖住了前两极的后腿。

因为，在恒大模式里，“世界名帅”和“顶级外援”这两极，是可以复制的，只要再有一家俱乐部舍得像恒大那样花钱。2014赛季，上港入主东亚，这样的一家俱乐部终于出现了。经过三个赛季的适应和磨合，到2017赛季，拥有年薪比斯科拉里更高的博阿斯和实力比高拉特、保利尼奥、阿兰、金英权只高不低的胡尔克、奥斯卡、埃尔克森、艾哈迈多夫的上港，实际上已经具备了PK恒大的能力，他们把恒大淘汰出亚冠赛场，距中超冠军宝座仅一步之遥。

而且，试图通过复制“金元足球”赶超恒大的还不止上港一家。2017赛季的权健、华夏幸福和2018赛季的国安、大连一方，都接过了“世界名帅”+“顶级外援”这两面旗帜，其中权健今年亚冠淘汰上港，国安一度成为本赛季中超夺冠的头号热门。但是，最终只有上港如愿以偿。上港靠什么脱颖而出？就是靠自己比恒大更高明的第三极：恒大是“国脚级内援”，上港是“国脚级青训”。

而2018赛季除上港之外最成功的鲁能，走的是比上港更接地气的另一条路子。赛季前，鲁能既无超级外援加盟、亦未由世界名帅领军，前景几乎不被所有人看好。尤其是李霄鹏取代马加特担当主帅，舆论界一片唱衰之声。岂料鲁能一路高歌猛进，顺利完成“保三争一”的赛季目标，提前锁定联赛季军并稳获亚冠附加赛资格，还进入了足协杯决赛，若夺冠将直通亚冠正赛。鲁能的成功模式，是“本土主帅+实用型外援+准国脚级青训”，是中超四强投入产出比最高的球队。

由于上港和鲁能成功模式的第三极都是“青训”，因此比恒大第三极的“国脚级内援”更能适应当前中国足球的国情。中超从2017赛季开始实施U23新政；2018赛季推出“奢侈税”，该赛季收官前更是突发U25新政；2019赛季则有“工资帽”政策出台。“超级外援”之路无法延续，“国脚级内援”则供不应求，恒大模式难以为继，上港模式也会受到影响，而鲁能模式“青训+”的三个组成比分，很可能成为新赛季的主流。

当然，与恒大相比，上港还需要用霸位的稳固和亚冠赛场的突破来提高自己这个冠军的说服力，鲁能则必须利用宝贵的冬训期补齐亚冠“4外援+1亚外”配置，同时调整人员结构、夯实多线作战的板凳厚度。恒大王朝画上了句号，呼之欲出的新时代还没有露出真容。时间会证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