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之桄

斯威士兰王国地处非洲东南一隅，北、西、南三面被南非环抱，东部与莫桑比克接壤。从人口和国土面积看，斯威士兰在非洲大陆可谓“袖珍小国”，人口约140万（其中90%为斯威士族），在非洲大陆仅多于吉布提;面积不足1.8万平方公里，在非洲大陆仅大于冈比亚。这样一个缺少存在感的小国，若非迄今仍实行绝对君主制，且仍与台湾当局保持所谓“外交关系”，在众多的非洲国家中恐很难受到关注。

改名风波的背后

今年4月19日，斯威士兰国王姆斯瓦蒂三世在该国独立50周年暨国王50岁生日庆典上突然宣布，将国名由斯威士兰（Swaziland）改为“斯瓦帝尼”（eSwatini），引发舆论哗然。说是改名，其实不过是将拼写国名的语言由该国两大官方语言斯瓦蒂语与英语的结合体改为纯粹的斯瓦蒂语，含义仍为“斯威士人的土地”。按照姆斯瓦蒂三世的说法，改国名的初衷有二：一是避免人们再将斯威士兰与欧洲的瑞士（Switzerland）混淆;二是消除殖民色彩，恢复殖民者到来之前的国名。

2016年8月28日， 斯威士兰民众庆祝一年一度的“芦苇节”。

历史上，斯威士人原属班图人的一个分支，15世纪后期由中部和东部非洲逐渐向南部迁移，16世纪定居于此并建立王国。其中，1840年至1868年在位的姆斯瓦蒂二世在历代国王中最负盛名。他在位近30年，励精图治、大举扩张，曾将斯威士兰的版图一度拓展至今天的津巴布韦和莫桑比克，统一的斯威士民族亦在这一时期逐步形成。有研究认为，斯威士兰在殖民者到来之前的国名“斯瓦帝尼”及斯威士族的族名便从姆斯瓦蒂二世的名字而来。

1880年以来，随着金矿等矿藏的大量发现，欧洲列强加紧对包括斯威士兰在内的南部非洲的争夺。1889年，斯威士兰沦为布尔人（即荷兰、德国、法国等白人移民后裔所形成的混合民族）的经济附庸和非正式保护国。1899年，英布战争爆发。英国在1902年以惨重代价赢得英布战争后，取代布尔人对斯威士兰进行殖民统治。1907年，斯威士兰沦为英国的保护国，直到1968年9月才获得独立，并在独立之后将国名定为斯威士兰王国。目前，联合国在其英文网站上已将斯威士兰改为“斯瓦帝尼”，台湾当局也将其译名由“史瓦济兰”改为“史瓦帝尼”，中国大陆则仍维持原译名。

独立后的斯威士兰虽移植了英国的君主立宪制，但时任国王索布扎二世为保证对国家的绝对控制，于1973年宣布废除宪法，解散议会，禁止一切政党活动，由国王掌握国家最高权力。1978年颁布的新宪法则以法律形式明确了国王的最高地位，标志着该国政体由君主立宪转为君主专制。当今世界仍有近30个国家实行君主制，其中非洲有三个，即摩洛哥、莱索托和斯威士兰，斯威士兰则是三国中唯一一个实行绝对君主制的国家。未经议会表决或全民公投便擅自更改国名，正是斯威士兰国王绝对权力的一大体现。

国王的丑闻与困境

姆斯瓦蒂三世原名马科塞蒂韦（意即“万族之王”），是前国王索布扎二世的第67子，1986年登基时年仅18岁半，是当时世界上最年轻的君主。作为非洲最后一位拥有绝对权力的国王，姆斯瓦蒂三世32年的执政生涯犹如一部宫廷大戏，充斥着各种权力斗争和宫闱轶事。

姆斯瓦蒂三世在国际社会以妻妾成群、风流成性著称。由于斯威士兰仍允许一夫多妻制，现年50岁的姆斯瓦蒂三世已迎娶15位王妃，生下约35个子女。近年，姆斯瓦蒂三世登上媒体头条也多与选妃大典和后宫“起火”有关。在每年8月底或9月初举行的“芦苇节”上，有上万名斯威士兰少女裸露上身，将手中的芦苇献给国王和太后，并在该仪式完成后在广场上唱歌跳舞。国王看中某位少女，便可将其纳为王妃。但2004年以来，姆斯瓦蒂三世先后有两位王妃及一位准王妃秘密出逃，另有一位王妃因与司法部长偷情被驱逐出宫。

凭借着对国家事务的绝对控制，姆斯瓦蒂三世聚敛了大笔财富。在2009年福布斯全球最富有的王室成员排行榜上，他位列第15位，总资产达2亿美元，是非洲唯一上榜的王室成员。2014年以来，他每年生活开销达6100万美元，对国家财政构成严重负担。而与姆斯瓦蒂三世铺张奢靡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斯威士兰民众水深火热的生活状况。统计显示，该国有70%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艾滋病感染率近30%，人均寿命不足50岁。

近年，受全球经济危机和大宗商品价格下降影响，斯威士兰经济每况愈下。蔗糖是該国出口创汇的主要来源，对GDP贡献率高达20%。但2017年10月以来，受糖价下降及欧盟取消蔗糖进口配额影响，斯威士兰对欧洲蔗糖出口减少36%，财政收入流失8.8%。同时，作为全球最古老的关税同盟，南部非洲关税同盟每年将税收按一定比例分配给成员国。斯威士兰是该同盟的五大成员之一，每年所获的分配款占其财政收入的50%左右。但受关税同盟税收减少影响，2018/2019财年斯威士兰所获分配额将较上年度减少近20%。

20世纪80年代以来，受非洲民主化浪潮冲击，斯威士兰示威游行此起彼伏，要求国王退位、解除党禁、还政于民等呼声不绝于耳。美欧、南非等亦施加压力，要求斯威士兰进行政治改革。姆斯瓦蒂三世为缓和局势，于2006年2月颁布新宪法，规定了保护司法独立、保障人权和言论、结社自由等，但未根本触及解除党禁及国王对司法、行政、议会事务拥有的绝对权力。面临发展经济、安抚民心等执政困境，有分析认为，姆斯瓦蒂三世的改名决定还有转移国内矛盾、进而巩固执政地位之意。

台湾当局在非洲的“最后堡垒”

2013年11月以来，随着冈比亚、圣多美和普林西比、布基纳法索先后与台湾当局“断交”、与中国复交，斯威士兰成为非洲唯一一个仍与台湾当局保持“外交关系”的国家。今年9月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期间，也唯有斯威士兰没有派代表参会。在一个中国原则已成为国际社会普遍共识、多个所谓“邦交国”相继宣布与台“断交”的情况下，台湾当局与斯威士兰无论在非洲还是国际社会都相当孤立。

受南非种族隔离当局与台湾当局保持“外交关系”影响，斯威士兰在1968年独立时便邀请台湾当局代表参加独立庆典并与之“建交”，此后双方一直保持着密切的政治与经贸往来。姆斯瓦帝三世自登基以来已先后17次访台，其母恩通比近年来也八次赴台体检。1993年以来，李登辉、陈水扁、马英九、蔡英文等台湾地区领导人均访问过斯威士兰。今年6月布基纳法索宣布与台湾当局“断交”后，蔡英文立即开展“巩固邦交大作战”，以最高规格待遇接待姆斯瓦蒂三世来台观看“汉光34号”军演并出席王子班柯希的毕业典礼。据报道，班柯希在台湾实践大学就读，被视为最有希望接任王位的候选人之一，台当局“巩固邦谊”的努力由此可见一斑。

在经贸与社会方面，斯威士兰与台湾当局签有农业、手工业、医疗、通信技术等合作协定。台湾当局在斯威士兰长期有农技团和手工艺团，并向斯威士兰军队派遣医生。1998年南非与中国建交后，台湾许多企业取消对南非投资计划，转向斯威士兰。据报道，2000年以来，20多家台资企业对斯投资近3亿美元。2017年，双边贸易总额约760万美元。作为对台湾投资和援助的回报，斯威士兰一贯支持台湾当局加入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等国际组织。1994年以来，斯威士兰每年都参与支持台湾当局“重返联合国”的提案联署，并于1997年牵头成立“台湾之友”小组。

基于以上，有美媒短视地认为台斯“邦谊”仍很稳固，并将斯威士兰称为“中国大陆尚难以扭转的王国”。但从长远来看，随着中非合作日益深化，有台媒表示斯威士兰这座“堡垒”已出现松动迹象，“弃台”是大概率事件。正如斯威士兰副总理透露，斯威士兰不会排除与中国建交的可能。欧盟委员会统计显示，2017年，中国大陆紧随南非成为斯威士兰第二大贸易伙伴，双边贸易额达1.37亿欧元。中斯目前虽尚未建交，但随着两国经贸和民间往来不断密切，中非实现“大团圆”是大势所趋且指日可待。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非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