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佳伟

〔摘要〕留守幼儿是我国社会转型发展时期所产生的特殊群体，他们长期与父母分离，无法得到科学有效的抚养，缺乏必要的亲子教育。而幼儿期是儿童素质发展的奠基时期，是人格形成的关键期。作为影响幼儿人格发展的家庭环境因素之一，抚养者的教育价值观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留守幼儿在不同类型监护人的看护下成长，他们对留守幼儿的教育是否能够补偿和代替其亲生父母，这一问题值得教育者思考。本文拟从抚养者教育价值观的角度，归纳和总结其对留守幼儿人格发展的影响，为完善留守幼儿健全人格的培养机制提供新的思路，为制定留守幼儿家庭教育对策提供理论依据。

〔关键词〕留守幼儿；人格发展；抚养者；教育价值观

〔中图分类号〕G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2684（2018）30-0004-04

一、引言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城镇化建设步伐的不断加快，农村剩余劳动力开始出现大幅度向城市转移的现象，这导致部分人不得不将子女留在农村，因此，社会上出现了新的特殊群体——“留守儿童”。其中，0～5周岁幼儿的数量已经具备相当规模，在短短几年内已悄然成为农村留守儿童中不可忽略的一个庞大群体，即农村留守幼儿[1]。幼儿期是儿童思维、情感、社会化等各方面素质发展的关键时期，也是儿童人格发展的重要阶段。在儿童人格的发展与教育的过程中，家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弗洛姆曾指出，家庭是社会的精神媒介，通过适应家庭，儿童才能够获得适应社会所必备的技能[2]。作为影响儿童人格发展最基础的家庭环境因素之一，抚养者的教育价值观对儿童人格的发展意义重大。由于长期与其父母分离，留守幼儿的家庭结构已然不再完整，他们更多地与祖父母或者其他抚养者共同生活。而不同类型监护人的教育价值观会对留守幼儿人格发展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进而阻碍或者推进留守幼儿人格的发展。本文旨在总结以往关于留守幼儿人格发展的相关研究，梳理不同抚养者的价值观对留守幼儿人格发展造成的影响，并为留守幼儿健全人格的培养提供新思路。

二、抚养者的教育价值观

（一）教育价值观的内涵

关于教育价值观的内涵，国内外学者有不同的理解。19世纪英国实证主义哲学家、社会学家和教育家斯宾塞提出了“什么知识最有价值”的问题，首次建立起了价值与教育的关系[3]。随着20世纪七八十年代认知科学的发展，教育价值观作为教养因素中的认知因素逐渐受到关注，如父母教养价值观、态度、观念等认知因素[4]。Luster、Rhoades[5]认为，教育价值观是父母对孩子身上最有价值的特点的看法。综上所述，教育价值观是抚养者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认为最重要的方面，着重在家庭生活中培养的内容，即培养的重心，包括生活、学业以及人际交往等各个方面，希望孩子获得哪些方面的品质，或者对孩子养育目标的观点和看法[6]。

（二）留守幼儿抚养者教育价值观现状

1.留守幼儿的监护类型

国内学者对于留守儿童监护类型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区分监护人的身份上。留守幼儿的监护人主要包括以下三种：祖辈、上辈以及同辈监护人。所以，留守儿童的监护类型主要有四种：隔代监护、单亲监护、近亲监护和同辈监护[7]。其中，隔代监护是指幼儿的父母都外出务工，孩子由祖父母或外祖父母监护，这种监护类型占大多数；单亲监护是指父母中的一方外出打工，另一方留下来照顾子女，这种监护类型也比较常见；近亲监护是指父母都外出打工，孩子交给其他亲属照顾；同辈监护则是指父母都外出务工，由同辈（哥哥、姐姐）照顾。在这四种主要监护类型中，单亲监护相比另外三种监护类型而言，留守幼儿出现的问题行为相对较少。这是因为父母中至少有一方能够照顾孩子，使孩子体验到家庭的温暖。

2.留守幼儿抚养者教育价值观现状

抚养者的教育价值观主要体现在他们对留守幼儿的家庭教育方式上，具体可分为溺爱监护、暴力监护以及放任监护三种。由于每种教育方式的特殊性，它们都会对幼儿人格发展的不同方面造成影响。

溺爱监护教育方式主要出现在隔代养育的家庭中。中国有句古话“隔辈亲”，讲得就是隔辈的老人更加娇惯孩子。在一般家庭中，父母要責罚孩子时，一些老人就会站出来偏袒孩子。在留守家庭中，这种情况更加普遍。在隔代教养监护人中，外公外婆或爷爷奶奶由于文化程度低，文盲、半文盲比例较高，加之身体和经历所限，教养方式属于自然呵护型，即“重养轻教”，注重物质生活的满足[8]。同时，祖父母辈或外祖父母辈会溺爱孩子，对孩子提出的要求百依百顺。这种教养方式会使幼儿变得比较自私、任性。同时，研究发现，在隔代教育下，亲子间很难做到互动，老人对孙辈的教育内容大多为陈旧过时的知识，有些还缺乏科学性，甚至带有封建迷信色彩[9]。

在单亲监护的方式中，由于只有父母中的一方照顾整个家庭，这使得其劳动时间更长，劳动量增大。因此对幼儿进行家庭教育的时间相对较少，无法及时满足幼儿生理和心理的发展需求。当幼儿做错事情的时候，其监护人可能就会出现打骂孩子孩子等暴力行为。这种暴力的教育方式会给幼儿身心造成伤害，导致其日后叛逆的性格。

放任型监护主要出现在近亲监护中。在这种监护类型中，留守幼儿处于寄人篱下的生活状态，近亲家属对他们更多采用一种宽松和放任自流的教育方式，他们的主要责任是照顾好留守幼儿的基本生活和安全，忽视了对幼儿的成长教育。在这种监护方式下，留守儿童内心无法找到归属感，久而久之会产生一些心理问题，如对人产生焦虑，有些幼儿可能会出现敌对、冲动倾向等[10]。

三、抚养者教育价值观与留守幼儿人格发展

（一）抚养者教育价值观的作用途径

家庭是个体出生时所接触的第一生活环境，是个体身心能够健康成长的摇篮。李升勇[11]在《浅谈儿童人格的塑造》一文中提到，家庭是培养儿童健全人格的重要生活环境，家庭的经济条件、抚养者（一般指父母）的教育观点和教育水平、教育方法、家庭成员之间的互动关系行为，对幼儿个性的形成有极大的影响。不同抚养者的教育价值观对幼儿成长发展的作用途径是不同的。

早在19世纪末，弗洛伊德就注意到不同的教育方式对幼儿产生不同的影响。他将父母的角色进行了简单的划分，即父亲负责为孩子提供规则和纪律，而母亲负责为孩子提供爱和温暖[12]。长期以来，家庭教育都被视为一种经验活动，是一个自然習得的过程，它通过生活中的口耳相传、以身示范、简单模仿、体验感悟等方式而获得[13]。父母是子女最经常接触也是最直接的模仿对象，无论家长是否愿意、是否意识到，这种影响都是存在的。有些抚养者对孩子进行的是榜样教育，他们会以身作则，潜移默化地对孩子的行为产生影响，从而使孩子习得社会规范和准则[14]。此外，有研究者发现，父母教育行为中的言教与身教同样重要，言教的作用是沟通，而不是说教。和言教相比，身教更直观、更容易模仿，更有说服力[15]。研究发现，不同阶层的抚养者对孩子采取的教育方式存在差异，中产阶层的父母多数会给予孩子更多鼓励，处于下层阶级的家长大部分采取压迫和命令的教育方式[16]。

在对儿童进行教养的过程中，抚养者的教育观念会潜移默化地对儿童的身心发展产生影响。通常来说，父亲在一个家庭当中表现得更为严厉，而母亲则更加理解与鼓励孩子。隔代教育的抚养者在教育孩子的过程中，通常是将自己的人生经验传递给孩子，采取更多的说教行为。有研究表明，大多数抚养者在对孩子进行家庭教育时，更多的是按照自己所接受到的上一辈人的教育模型[17]。

（二）抚养者教育价值观对留守幼儿人格发展的影响

人格是指个体在生物基础上受社会生活条件制约而形成的独特而稳定的具有调控能力、倾向性和动力性的各种心理特征的综合系统[18]。人格包含了多种心理特征，它基本上代表一个人的全貌。健全的人格不仅是个体身心发展的重要保证，同时也是学习、工作和生活的重要前提。儿童心理学研究表明，幼儿时期是个体生长、发育、身心发展最迅速的时期，也是更容易接受环境影响的时期[19]。幼儿阶段是儿童各种素质结构发展的奠基阶段，是人格开始形成的关键期。Caspi、Roberts和Shiner[20]人认为，家长需要关注2～8岁儿童的个体差异，因为这个时期儿童人格的发展变化是迅速的[20]。留守幼儿正处在人格和心理适应性品质发展的重要阶段，由于长期与其父母分离，家庭结构的不完整性会给其人格发展带来冲击[21]。

抚养者的教育价值观是家庭教育中的核心因素，在幼儿人格发展过程中发挥着指导作用。抚养者对幼儿培养的重心将会对幼儿人格的某些方面产生直接影响，这种影响可能体现在它通过设置环境来构成特定的家庭生活环境，在家庭中营造出一种符合抚养者教育价值取向的氛围，潜移默化地影响儿童人格的发展。

以往有研究发现，如果父母在教养过程中注重培养幼儿的自主独立性，那么幼儿就容易形成自主独立、自我实现、自我成就的人格特质[22]。留守幼儿由于长时间与其父母双方或单方分离，父母给予的关爱不足、家庭教育功能弱化以及实际监护人未能给予充分的关爱和正确的引导，他们很容易出现依赖、孤僻以及遇事退缩等负性情绪和行为[23]。

教育观念存在生活环境和文化的差异[24]。集体主义文化下的中国幼儿在坚持自制、羞愧内疚、同情利他特质上优于个人主义文化倾向的澳大利亚幼儿，而在独立进取、开朗活泼和敏感忧虑特质上澳大利亚幼儿优于中国幼儿[25]。同一文化背景、不同抚养背景下的幼儿的人格发展也存在着差异。与非留守幼儿相比，留守幼儿情绪更不稳定，表现更为内向，掩饰性更高。关注留守幼儿监护人的教育价值观念，有助于更好地为留守幼儿健全人格的培养提供依据。

抚养者的素质即文化素质和教育素质，是其教育价值观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抚养者的文化素质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抚养者所持有的道德水平和教育能力。相比文化素质低的抚养者，文化素质越高的抚养者，较多地拥有积极型的教育观念，孩子个性发展优势相对多一些。因此，农村留守幼儿监护人较低的文化素质无疑会影响其家庭教育观念，在教育方法及手段的选择上也容易出现迷航，他们对孩子的教育是随意的，幼儿在这样的家庭教育中，易形成敏感多疑和自卑的性格。

教育价值观中的关系性维度能正向预测儿童人格的智能特征，其中，关系性维度是指亲代在养育子代的过程中，尊重孩子的个体性，注重培养孩子的人际交往能力[18]。父母注重对儿童关系性的培养，儿童人格的智能特征和认真自控能力就会发展得比较好。一些留守幼儿在成长过程中，其抚养者教育观念落后，更重视幼儿基本生活需要的满足。有的抚养者认为孩子年纪尚幼，父母又不在身边，会对幼儿百般娇纵和溺爱，不重视培养幼儿良好的人际交往能力，导致其养成任性固执的性格。

四、正确教育价值观指导下的留守幼儿健全人格培养思考

个体具有和谐的心理状态是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基础，而健全人格是心理和谐的重要组成成分。随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素质教育的提出，人们逐渐意识到不管是家庭教育还是学校教育，其核心就是培养孩子健全的人格。由于留守幼儿家庭结构和成长环境的特殊性，其健全人格的培养和发展更应该受到重视。抚养者的教育价值观会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和制约，因此，需要调动各方面的因素促进抚养者形成正确的教育价值观，促进留守幼儿人格的健康发展。

（一）抚养者自身——虚心学习，认清自己的角色

首先，抚养者（特别是父母）应该充分发挥自身的模范和表率作用。他们的视野、观念、行为方式、知识技能等往往对下一代的教育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因此，抚养者必须要认识到自己所担负的责任和角色特征，树立终身学习的理念，不断提高自己的文化修养，掌握更多的家庭教育知识，了解孩子的身心发展特征，实施有效的家庭教育。留守幼儿长期与父母分离，家庭结构的缺失很容易使他们在成长过程中产生心理和行为问题。因此，在外打工的父母应该加强与幼儿之间的沟通与交流，将自己的爱用语言表达出来，让幼儿能够感受到父母的关心和爱护，用积极、正面的教育方式影响和感染孩子，促进他们人格的健全发展。

其次，抚养者应该采取科学有效的教育方式。“没有教育不了的孩子，只有不会教育的父母”这句话强调了父母或者监护人提高自身教育能力的重要性[10]。农村中有一些抚养者经常采取粗暴的方式来教育孩子。在孩子犯错误时，他们习惯采取打骂的方式，而不是与孩子溝通。这种教育方式不利于幼儿人格的健康发展。抚养者应该采取民主的教育方式，营造和谐的家庭氛围。家庭氛围是家长文化素养、道德修养、家庭成员关系和家庭物质条件的体现。抚养者应该鼓励和支持孩子，给予孩子更多的关怀和认可，尊重幼儿的自主选择意识，平等地向幼儿表达自己的意见，而不是采用命令的方式。

（二）学校——家校合力，提供支持

学校是幼儿离开家之后的主要社会化场所，有责任和义务对幼儿进行教育。学校要形成与家长或监护人的交流互动，通过网络、电话、问卷等方式与家长或监护人交流教育观念，使双方都能够及时了解留守幼儿的生活和教育情况。同时，学校应定期举办相关专题讲座，鼓励抚养者参加培训活动，使抚养者从思想和行动上真正意识到教育价值观对孩子健全人格培养的重要性。此外，学校可以开设心理健康教育课程，重视留守幼儿的心理健康，了解幼儿的情绪变化，促进其健康成长。

（三）政府——提供帮助，加强监管

政府要扶持和帮助学校、家庭和社会教育的发展，给予政策和经济上的支持，完善农村留守幼儿健全人格培养体系[16]。地方教育行政机构可开展家庭教育咨询活动，印制实用的家庭教育资料，免费发放给家长。政府发挥媒体的优势，对电视、广播传媒等宣传载体进行宏观调控，不断进行家庭教育的宣传，引导家长重视自身的文化素质和教育方式，加强农村地区成人教育和继续教育，实现家长和留守幼儿的共同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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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辽宁师范大学心理学院，大连，116029）

编辑/于 洪 终校/肖亦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