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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远的往事

2018-11-17高若虹

民主 2018年8期
关键词:额尔古纳河北极村樟子松

□高若虹

浑善达克沙地的牛群

一动不动时 牛就是一粒硕大的沙

哞地叫一声 以为是沙在喊沙

牛移动时 我看作是

风吹动 乌云齐齐格晾在草地上带花的衣衫

当我走近牛群和牛对视

牛也用大大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牛没有缰绳 没有鼻拴

牧民把自由和散漫还给了牛

我也没有 但我承认 我不如它们

时不时抬起头来的牛群

望一眼沙地上的一棵树 一株草

仿佛它们不看着 那树那草就会被沙抢走

只有硕大饱满的乳房下垂着

如同草叶小心翼翼捧着的一颗露珠

草原捧着源远流长的洁白 甘甜

一头牛 一群牛被草原捧着 草原的花捧着

似乎不这样捧着 天空就会伏下来压着它们

是的 哪怕只有一头牛在草原活着 站着

天就有了穹庐 地就有了辽阔

草原就有了它眼泪里含着的湛蓝

乳汁里流淌的月光

在草原看草

我忍不住蹲下身来

轻柔地抚摸这些绿绿的小小的草

风也不吹了 扶着草站定 怯怯地在等

我不知道 如果我不来看它们

辽阔的草原

被一株一株小草站成的广袤的绿

会有谁为他们俯下身来

这些共同拥有一个姓名的草

卑微 纤弱 沉默 甚至风一吹

就荡漾起无垠的孤独 一种有使命的孤独

也许 我原本也是一株草

有着和草一样的命运 孤独又卑微

我不厌其烦地写黄河滩上的草 草原的草

写着写着 就把草写成了自己

像草 自己拂去自己满身的忧伤

再单薄 也要捧出内心的露珠

再纤细 也要把绿的波涛颤巍巍举在草尖

即使 陪伴我的一朵花被风提走了

我也不说出我的悲伤 我的孤独

我来看草 来说出对草的爱

我知道草不会像人一样说出谢谢 说出感恩

草就是草 当我离开草原时

草原就像我没来过一样 瞬间就恢复了原本

的安详 坦荡和寂静

额尔古纳河一瞥

巡逻艇箭镞般刺破河水 犁起的波浪

没持护照 就越过边境

而河水哗哗啦啦的唠叨声

我肯定 是说的同一个语种

跳出水面的鱼 既不是枪刺

也不是一页过境的签证

额尔古纳河的雾

丝绸般左缠着那边的白桦树

右绕着这边的樟子松

雾知道 两边的树木都是大地的子孙

一位俄罗斯老人 穿一身迷彩服坐在河边

不是钓鱼

是翻阅着河水寻找当年在白山黑水浴血的

身影

室韦小镇的街上 刚出炉的列巴

仿佛 有着红脸庞的俄罗斯后人

热闹着室韦小镇的热闹

寂静着俄罗斯小村的寂静

额尔古纳河既不迎合也不冷落

她举着一面五星红旗

代表祖国 用旗的方式守门

待暮色降临

额尔古纳河好像两岸唯一的呼吸

只有那面迎风飘扬的国旗

红红的 如一盏母亲点亮的灯

我在北极村的一跳

中国最北邮局的最北

一枚邮戳嘭地一声

跳到迟子建《北极村的童话》的扉页上

一只雄鸡应声扑棱棱地飞上木刻楞的篱笆

怎么看

都像我贴在墙上的一幅中国地图的图案

而一只小花狸鼠 它不知道

它是最北的那一只

从樟子松枝头纵身一跃

我真担心它从鸡冠子上掉下来

再也找不到北

最北的夕阳 就要滑入西山

我为此有了些许伤感

我不知道 夕阳离开北极后

是名叫迎灯的女孩

挥手抛出去的一块磨圆的黑龙江石头

还是她揉红的一只眼

我要捡回夕阳 不让它离开

于是 我屈膝 下蹲 双臂上扬 奋力起跳

像极了北极的弓射出的一支箭

作家王升山用手机定格了我最北的一跳

其实 我是想在最北的天空把自己放飞成

一只最北的风筝

试试系在我心上的那根绳 有多长多紧

能不能把我揪疼

回到北京已经两月

仍然未听到我落地的声音

这让我天天活得提心吊胆

直担心那个真实的我

再也回不到这个叫作心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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