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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里有关幸福的片段

2018-11-13李丽琴

核桃源 2018年1期
关键词:漾濞核桃树栈道

李丽琴

这是隐在滇西大地上的一方神奇而美丽的热土,土地上有茶马古道、雄关圣水,以及遍地的鲜花。走进去,能看到马帮的足印,闻到历史的味道,听到花开的声音。

安南杜鹃:举火欲烧天

一个地方,山好,水好,就常常吸引你的目光往它的方向注视。如果这个地方的人再跟你同饮一江水,那么,你走向它的脚步和心情都是非常美好的。

事实上,在再次来到漾濞之前,我就已经做过多次关于这个地名的计划。我在一些清晨或夜晚,和我的爱人或朋友做过一些关于漾濞的约定,比如在油菜花开的三月,从我居住的县城一路南下,和黑潓江相依相伴,在它改名字的地方,抵达一个叫漾江的小镇,再沿着一条蜿蜒的山路,赴一场花事。比如从苍山之下洱海之畔,沿着一条宽阔的道路,抵达石门关,再到一个叫光明的村庄,在静谧时光中品一壶茶。

花事年年举办,隆重而热烈,以大自然特有的形式,在苍山后背举行。一树树大红杜鹃如一个个热情奔放的女子,把苍山宽阔的后背开成大花园,开成红毯,开成火焰,让人们饱揽大自然风情的同时,尽情享受生活给予的美好和幸福。

苍山后背的杜鹃园很多,除了官房坪、马鹿塘,还有安南杜鹃园。

安南杜鹃园的杜鹃花除了大红色,还有白色、粉色、水红色、淡紫色……我家乡老君山的杜鹃花守着自己的秩序,依着海拔开不同的花朵,讲不同的故事。安南杜鹃园的花热情奔放,它们早已在春天没来之前就做了充分的准备,在第一缕春风吹起的时候,就紧跟着春天的步伐,精心地打着花苞,然后不慌不忙地绽放,在时光中静静地散发着属于它们的芬芳。然后在某个日子借助春风告诉全世界:我们都开好了。等四面八方的脚步纷杳踏来,它们已经在苍山的后花园各展风姿,争奇斗艳。2016年3月20日,我见到的安南杜鹃园是这样子的:一株株高大的杜鹃树上,开满了鲜艳的红杜鹃,千万朵红艳艳的马缨花,像一片红霞,似乎要把那天有些阴霾的的天空烧开一道口子;一排素雅明洁的白杜鹃,队列似地开在山坡上,有的如拖盘,有的似云朵;还有水红色的,红白相间的,淡紫的,或并肩齐放,或遗世独立,把一座山装扮得绚丽多姿,羊儿探起头来闻它的幽香,女孩偷偷把它戴在头上,那些属于生命的色泽,让一群人的心柔软起来,连一向沉默寡言的诗人,也不想失去与之亲密的机会,坐在落满红花的树下,哼起童年的歌谣。像一块磁铁,它们同样把我的脚步引向深处。

和万事万物一样,大自然有它的法则和安排。在高山,大自然往往腾出一些地方,安排上石块或草甸,让风吹,让日晒,让雨淋,让它们具有着与众不同的风采和性格。或坚韧,或温和。在我家乡那个开满杜鹃花的老君山头,安排的是石头,一大块一大块的石头,像是人工堆砌上去,让人望而却步。但安南杜鹃林边,安排的是草甸。三月春分,草甸还没有长出新绿,但软软的厚土,软软的干草,干枯的小花朵,羊群和马匹摇头晃尾之间的清脆铃声,把一个偌大的山坡组成一个特别的世界,鲜活灵动,意味深长。坐在半山腰远望,远山一座接着一座,层层叠叠,山脉以一条波浪线的形式,继续着他的伟岸雄姿,阳光从云层里筛落,一缕一缕,细碎地洒在山峦,洒在花间,洒在彝家的炊烟上。

与一群羊同在一树杜鹃花下,我久久不愿离去。牧羊的彝家汉子说,他喜欢看羊群在花海中东奔西跑的样子,他说花会说话,羊也会说话。在他的特别的描述中,我知道安南杜鹃园的杜鹃花从不闹情绪,总是在季节到了就开,不失约,不错时。他平静的讲述让我生出一些难言的复杂情绪,我知道花开花谢是一种自然规律,我们观赏完花很快就会离去,他一个人在这空旷的高山上,跟谁对话,会不会很寂寞?他很快让我知道,他并不孤单,这片大地上遍布着同样的羊群和牧羊人,马缨花时常照亮他们的天空,花谢了,就会有小草从这片草甸上钻出来,还有一些小花,在每年仲夏开满山坡。那些都不是虚无的唯美画面,而是能给予他的羊群实实在在幸福的事物。他还让我知道,在漾濞的大地上,人与山水息息相关,懂得敬畏和爱护,才能彼此依存,彼此滋养。我甚至还跟他学会了一些羊的语言,头羊在不见它的爱人或孩子的时候,总是异常焦急地呼唤着它们,他学着羊的各种声音帮它呼唤,用他的方式安抚着它们,给予它们温暖与庇护。

安南杜鹃园,我没有和爱人同行,但在一大片红艳艳的杜鹃林中,我听到了他的电话。大概是团团簇簇的杜鹃花过滤了一些信号,他说拨打了无数次才听到我的声音,而那个时候,正是我辨不清方向的时候,那一刻,我坚信心有灵犀又心怀内疚,很多时候,我喜欢把目光投向别处,却忽略了身边的温暖。告别羊群,告别杜鹃花,我保持了长久时间的沉默,人生充满了不确定性,在一座山中,相聚和别离,出走和回归,失去和得到,总是在有意无意之间。

滇缅路:血泪凝结的太平

往下看是万丈深渊,往上看是悬崖峭壁。一条老路蟒蛇一般从山腰穿梭而过,一条河流长绳一样从谷底流向远方。

在云南漾濞,小尖山不仅是一座山,而是象征着历史的一个重要名词。它是中国军民打倒法西斯、赢得抗战胜利的“生命之路”—滇缅公路的一个重要路段,它承载着数万漾濞人民的血汗与泪水,是漾濞人民心中一块圣神的里程碑。

我在思考一些事物的时候,常常因为一些线索的中断无法继续思维。这往往需要一个机遇,通过实践来续上内心中断的段落。2015年是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我所在的单位开展了寻访本县抗战老兵的活动,我们采访的数十位抗战老兵无一没提到滇缅公路,抗日战争时期,他们有些是战士,有些是运输兵或后勤兵,都直接或间接参加了战争,但没参与修路,这样我们听到的滇缅公路大多是他们叙述中的片段,回忆时的感慨。他们的叙述中出现的地名多数是龙陵、保山、腾冲、芒市、瑞丽,他们的战友经常在行军路上遭遇空袭丢了性命,经常在过江时掉落水中……我在认真记录他们叙述的同时,常常被抗日战争中那些残酷的事实听得泪流满面,为抗日将士的坚韧勇敢感慨万千,以至于把漾濞这个重要路段忽略了。小尖山无疑给我上了一课历史课,弥补了人生中的空缺。

在一块太平乡文化站立的纪念牌前,我和一群作家诗人静静聆听负责人给我们讲述关于小尖山的故事,在他娓娓的讲述中,一条全长1146公里,诞生于60多年前抗日战争的烽火中,滇西各族人民用血肉筑成的国际通道像是一个霸道的软件,久久盘踞于我心中。1937年8月,云南省主席龙云向蒋介石提出《建设滇缅公路和滇缅铁路的计划》。1937年底,滇缅公路正式开始修建,1938年8月通车。在缺乏壮力、缺乏机械的情况下,公路沿线20多万老人、妇女和小孩历时9个月,依靠双手创造了撼动世界的人间奇迹。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后期,滇缅公路成为中国与外部世界联系的唯一运输通道,是中国军民打倒法西斯、赢得抗战胜利的“生命之路”。

滇缅公路在漾濞境内的里程达63公里,西起四十里桥,东迄顺濞桥,从东向西贯穿了整个漾濞县境,走向与古代中国南方陆上丝绸之路一致。滇缅公路漾濞段是整条路上的重要的起始段和关键段,时至今日,我们依然可以从虔诚的讲述和文字记载中还原当初的状况:根据云南省政府安排,“四十里桥到县城段由凤仪、蒙化(今巍山)修建”,漾濞县负责从县城到顺濞桥共36公里路段的修建。国民政府曾下了“田可荒、地可荒、筑路工程不能荒”的死命令,要求公路所经地的县长上昆明受命,要求不按时限完成即“自带手铐上昆明请罪”。时任国民漾濞县政府县长杨问梅受命于危难,迅即发动全县人民,全民动员修滇缅公路。于是彝、汉、白、回、苗、傈僳等各族群众义无反顾地走上工地,在漾濞江西岸至顺濞桥的崇山峻岭中风餐露宿,用最原始的工具修建一条救亡图存的“钢铁运输线”。按要求,每天上工的人不得低于6000人,当时只有2万多人口的漾濞小县,有的是父子同上工地,有的是夫妻、母女或婆媳甚至是一家三代同上工地。公路修筑关系重大,县长杨问梅不敢有丝毫怠慢,他数次布衣布鞋步行汉营乡(今太平)境内清水哨、太平铺、打牛坪督促检查,和民工同吃同住,掌握工程进度。时任国民政府汉营乡乡长、团首梅星斗,具体负责该段路大部分地段民工的组织,也是披星戴月,几个月下来,瘦得不成人形。滇缅公路新修的549公里,漾濞人民用双手和血泪抠出了十分之一的抗战“生命线”。1938年5月30日,滇缅公路漾濞段修建完工,只用了半年时间,比全线贯通提前3个月。国民漾濞政府受到省政府通令嘉奖,汉营乡乡长梅星斗授得“一枚大勋章”(实物已不存)。

1938年8月,滇缅公路全线贯通。国际援华物资、国民党战略物资源源不断通过滇缅公路输送往内地。第二年开始,随着滇越铁路和西北公路的中断,滇缅公路成为中国唯一的一条出海的国际大通道。1942年初,中国远征军40多万人沿滇缅公路开赴缅甸战场。由于滇西抗战战场止于怒江以西,漾濞境内段没有发生过战役,漾濞境内段是“过境段”。对于我采访的那些抗战老兵来说,小尖山真的只是他们远征途中的一个小路段,但他们当时就是通过这36公里的“过境段”,或在滇缅公路运送军用物资至前线,或跟着大部队前进至前线浴血奋战的。

“你们问小尖山咋个挖?那是个大石岭岗,万丈悬崖,给有到过?大崖子,大陡坡,人和车栽下去,尸骨都找不着。炸药少,硬是用人工开挖。男人大部分抽去顺濞河造桥,我们太平妇女能干呢,打炮眼妇女扶炮杆,男人打铁锤。挖这条路,跌下去死了好几个人呢,害怕得很。”漾濞人民为滇缅公路修建作出巨大贡献,在修建的过程中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在小尖山,我试图去体会太平妇女掌炮杆时的一些心理感受。在现实生活中,有些幸福是被迫的,有些幸福被旁观者的思维定义,这种时候,幸福本身的意义往往就被忽略掉。今天我们喜欢谈论幸福,我们经常把幸福定义在丰衣足食的生活当中的某个现象或片段,但那个时候,幸福或许就是敲开一块坚硬的石头,就是把一条路尽快修好,哪怕做的是异常艰辛之事,哪怕吃不饱穿不暖,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太平乡一位亲身见证滇缅公路修建的老人梅品珍(已于2015年去世)在93岁时还给不少人讲述“小尖山—女人掌炮杆”的故事,从她的视频中,我看到了苦难时的坚韧、不屈和刚毅,也看到了历经苦难后的自豪、勤勉和宽和。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回顾历史,我们今天的安居乐业,我们各种各样的幸福里,都有他们的血与泪。

正是春分时节,急切的春风吹去了大地上的一些灰尘,让我们清晰地见到了遗留在小尖山明显的錾痕凿印,见到了镌刻在崖石上的“前进”二字,见到了还留着干枯的小白花的悬崖。悬崖之下有英魂,是他们付出了生命,换来了我们今天的安宁。在今天,他们依然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激励我们,让我们懂得珍惜,懂得尊重与爱,成为我们不可或缺的记忆。

前进,这是镌刻在滇缅公路上的一种誓言,是漾濞人民心中的一种精神支柱。它已经流成一条源远流长的长河,在群山之中奔流不息。

核桃:智慧果与幸福花

见过仲夏日绿油油的核桃林,深秋满树的核桃果,再在艳阳之春会核桃花,该是一种圆满。

在漾濞,核桃树无处不在。光明村、荨麻箐、漾江镇、苍山西镇、太平乡……所到之处,几乎都遇到了大大小小的核桃树。它们长在人们的房前屋后,长在山坡,长在路边,长在每一块空地里。这让一个地方总是泛着绿意,如果说夏天的碧绿让大地清凉、人心舒畅,春天的嫩绿则让大地充满活力与希望。在光明村、荨麻箐村、安南村都有一些古老的的核桃树,有的树龄达300多年,它们广阔的树冠像一把把巨大的伞,深情地护佑着子孙后代。老核桃树旁,还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核桃树,有的正开枝散叶,有的正茁壮成长,有的还在苗圃里,这样年龄不一的核桃树同在一块土地上生长,就像一个几代同堂的大家庭,总是让人感受到安全温暖。我无从得知一棵核桃树的确切寿命,但我知道,漾濞人在虔诚地祭拜老核桃树的同时,对这些新生的小核桃树寄予了期待与厚望,这种希望和期待在他们日复一日的虔诚里新陈代谢,让这篇土地保持着充沛的激情和活力的同时,也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子民拥有了细水长流的幸福。

三月,正是核桃开花的时节,高大的核桃树上挂满了一串一串的核桃花,把一个个村庄的希望悬挂在春天里,把一个个漾濞人对未来日子的憧憬写在枝头上,这是漾濞人长久以来的智慧结晶。对于在一个个屋檐下衔泥安家的燕子来说,这已经不是新闻,但每一年核桃花开的时候,麻雀还是把它当成重大信息重新发布,在一个个清晨或黄昏奔走相告,让人们时时能感受到这篇土地上和谐安乐。

关于核桃花,我想做点说明。我的家乡也有很多核桃树,还有一个叫“核桃树”的古老村庄,但我一直没有听闻有核桃花的说法。第一次在漾濞听说核桃花的时候,我以为它跟大多数的花一样,花朵数落了底部就结出核桃果来,但我仔细观察后发现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在从漾濞回来后的那个周末,我们去同事段老师家,看到他们院子里有一颗开花的核桃树,便过去细细端详起来,这又让我发现,除了我知道的那种长穗一样的核桃花,还有很小的黄花朵,黄花底部是两颗小小的米粒一般大小的核桃果。那时我以为一定是人们语言上的习惯,误把核桃穗叫成核桃花了,我甚至确定我看到的黄色小花朵才是真正的核桃花。为了证实我的疑虑,我又从百度查了很多次,终于查清楚核桃是雌雄同株异花(我想在漾濞肯定有人介绍过核桃是雌雄同株异花的事,只是我粗心大意没有听到),我们能明显看到的核桃花(穗子)是核桃的雄花序,起到散粉的作用,不结果,那开出浅黄色小花的才是结果的花(雌花)。核桃花靠风媒授粉,雌花着生在结果新梢的顶部,单生或2~3花簇生。雄花聚集成葇荑花序,在散粉后就会脱落。同一植株上雌、雄花花期常不一致,有雌、雄异熟现象。

在漾濞,核桃花还是一道家常菜,山区的群众在核桃花开时,采集核桃花晒干,食用时用水泡好后或直接暴炒,或蒸煮了凉拌。我两种都吃过,它们和核桃蘸蜂蜜一样,都是味蕾上的幸福记忆。

安南村到光明村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黄昏的光明村,静谧安详,在一棵又一颗的大核桃树下,夕阳的余温正安放着一群人的劳顿。在核桃树下倾听花开的声音,似乎又能看到夏天的青翠碧绿,秋天的累累果实。

再没有比丰收让农家幸福的事情了。

大浪坝:被文人们惊扰的安宁

桃花,山茶花,梨花,核桃花……

漾濞多山,也多花。在进入大浪坝之前,我们刚从一座开满梨花的山岭下来。事实上,在山中行走,上或者下,多数时候在重复。所以那些忽上忽下,都是可以忽略的感觉,那些路边的山茶花、桃花、报春花也只是一晃而过的色彩,让我牢牢记住的,不是山路的崎岖和颠簸,不是几排开得雪白的梨花,不是那些厂房和幼苗,而是莽莽群山中的茶枞和鹅群。

在进入大浪坝之前,我曾在文字里了解到:大浪坝是漾濞山区一个狭长的高山草甸,长约四千米,最宽处约一千米,南北走向,呈梭子形,平坦的草甸被几座起伏的小山包环抱着。在漾濞作家杨木华2008年的一篇文字里,大浪坝有熟透的野果、遍野缤纷的秋花、天高云淡与远离喧闹的自得悠然、不急不躁的自在从容与面对外界更替的和谐包容。读到那样的文字的时候,我就对大浪坝产生一种强烈的向往,身在噪杂中的我,总是期待也在某一个秋天抵达大浪坝,让身心得到彻底放松,让内心开出美丽的小花朵。

我们不是秋天来,眼前显然没有秋花野果。不仅没有秋花野果,草甸的一部分也已经成为了厂房、池塘、苗圃、圈房……另一部分上面散布着羊群,正在吃着新发的春草。杨木华当年看到的小茶已经长高了许多,正一垄一垄分布在草甸周边的山坡上,它们长了多年,但比起我在玉溪、南涧等其他地方见过的茶枞,不高大,不茁壮,不精神,不规整。像是随意闲置的荒园,给人一种杂乱无章的感觉。茶垄中有些正开花的梨树,也像是为了和茶丛相互作伴,相互装点。很显然,那个画一般的草甸已经或正在被改装着。

生长在滇西高原,我在欣赏山野风光的同时,不自觉就会把目光投向在蓝天白云下生活的人们,懂得对于一张分布在大地上的画来说,它极大程度地满足着众多观光者视觉和精神上的需求,但对于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来说,视觉和精神上的享受难以替代现实生活所赋予人的种种艰难困苦,只有具备了基本生存条件,才能维持人们的简单幸福。有疑问,自然就有答案。于是我很快也知道了茶树长得不精神的理由:大浪坝早已成为一个有机茶种植基地。有机茶叶是一种无污染、纯天然的,按照有机农业的方法进行生产加工的茶叶。在其生产过程中,完全不施用任何人工合成的化肥、农药、植物生长调节剂、化学食品添加剂等物质。所以在大浪坝,没有农药,没有机器作业,要说污染,恐怕就是我们的汽车尾气了。为了使用纯正的农家肥,大浪坝喂养猪、羊、鸡、鸭,甚至规定喂猪、喂鸡的饲料都不能采购掺有添加剂的产品。为了保持山泉水的品质,种植区内全部铺设暗管,另外还修建了几个小水库,积蓄山泉水、雨水。为了保护好种植区的环境,基地还与茶场周边的农民协商约定,要求农民们在自己的山林、农田中同样使用农家肥。

一切都原生态!这让我觉得我们的到来对它是一种惊扰。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来,生于七十年代初期,我们童年的生活也是原生态的,牛羊粪草,野花遍地,鸦飞雀鸣……但随着变化与发展,我们的生活已经不同程度遭受污染,各种各样的有害物质或轻或重地掠夺着我们的幸福,频添我们的忧愁,没想到在大浪坝又遇上了原生态的生活了。惊叹之余,我把目光转向了茶枞边的池塘,一大鹅群在水里畅游,那不是初唐诗人骆宾王诗中的大白鹅,而是一群灰鹅,从平时的眼光来看,饲养这么一大群鹅的意义在于增加主人的经济效益,我即便再喜欢它们,也只能在见到它们时候看看它们自由嬉戏的样子,并不能主宰它们的命运,甚至于刻意不去想象它们的未来,以至于会忽略作为经济动物的它们的喜怒哀乐。但那天风大,勤急的春风吹起了土路上的灰尘,吹起了一群人的衣帽,吹落了洁白的梨花瓣,也吹起了池塘里的波澜。于是,一只又一只的鹅在波浪的推搡中不情愿地上了岸。我不懂鹅的习性,但那时我知道鹅也是怕风的。我以为所有的鹅都会在风中离开池塘,但有一对鹅没有离开,它们在快要被波澜推到岸边时突然转头,如无其事地游向池塘中央,没有曲项高歌,而是偶偶私语,亲密无间,旁若无人。那种“珍惜当下,尊重未来”的平淡从容触动着我。面对一对鹅,我想应该自省一下,我作为一个写作者,很多时候并没有真的豁达。

在南涧无量山,见过了绿茶和红樱花搭配出来的绚丽场景,喝过了泛着花香的茶。那场景吸引了无数的镜头和目光,那茶香醉了同行的三位朋友。大浪坝有机茶已经引起世人关注,不知道,下次来时,绿茶和梨花相搭配又是多么令人震撼的美景,侵入梨花香的有机茶又会是多么醇香。

秀岭梨园:香雪成海润小康

一个山坡,如果以名词的词意来看,它是构成山地三大要素之一,是介于山顶与山麓之间的部分,是山地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如果以它作为一个山坡的自然成分来看,那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有野草、野花、野果、荆棘、林缘、野兔……春天,经过春风的催促和春雨的滋润,山坡开始苏醒,属于野地的梅花、桃花、李花、映山红紧跟着着季节的步伐,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自由自在地绽放,属于野地的草儿开始萌动,在一场场春雨之后,争先恐后地长出来,开始它们又一个春夏秋冬的生命旅程。

在十多年前,我想秀岭一定也是这样的山坡,如果那时我出现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野兔一定张大了惊恐的眼睛,属于秀岭的梅花、桃花、李花、映山红也会暂停下它们自然舒放自然孕育的节奏。那是个与人无关的世界,与人的生活和幸福无关的世界,对于一个贸然闯入者,它们保留着应有的警惕和拒绝,而我也会以为那个“我”她不是我,而是蒲松龄《聊斋志异》的红玉,或芳云。

然而那只是我作为一个外来者没有抵达时的想象,在那样的想象世界被改变十多年后的今天进入秀岭,我依然觉得恍惚,如果不是和一群熟悉的作家诗人在一起,我依然会以为到了仙界。阳春三月,点苍山上白雪皑皑,千万亩梨花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迎春绽放,香雪海与苍山白雪遥相辉映,同样构成了一幅人间仙境。当然,十多年后的这个人间仙境它不是只让和我们一样前往赏花的人获得视觉和心灵上愉悦感受的仙境,而是漾濞县苍山西镇秀岭村的梨场,是秀岭村民步入幸福生活的一个重要基地。

在大自然中行走,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去亲近一朵花,在秀岭看梨花时,我家乡的梨花也正在怒放,那个梨树最多的村子叫桑岭,和秀岭一字之别。桑岭梨大都是老梨树,品种有数十种,梨树高大古老,晚熟的最早放花,早熟的反而晚开花。我在去秀岭的路上知道秀岭梨场始建于1989年,现有早熟梨、云南红梨、玉香梨等品种,2004年梨树开花挂果产生效益,所以看着几万棵梨花在秀岭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尽情绽放,我只管沉醉于花香,而不去管我亲近的那一棵棵梨花属于哪一品种。

“有囡莫嫁秀岭铺,只会砍柴卖萝卜”。在今天的秀岭梨园,依然有人提及这过去在漾濞大地广为流传的民谣。这民谣从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秀玲村自然条件的劣势和百姓在一定时期里艰辛的生存状态。秀岭铺,就是现在的秀岭村委会驻地,在马帮时代是为马帮提供服务的场所,是博南古道在漾濞境内有设有的七个铺(四十里铺、合江铺、鸡邑铺、驿前铺、柏木铺、秀岭铺、太平铺)之一。

诚然,这世界上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10年前,秀岭还是漾濞的特困村,梨花在春风吹佛中一年接着一年以后,它已经成了闻名遐迩的花园,不久之后,也将成为果园。过去马锅头在秀岭铺看苍山,雄峰屏列,气象万千。现在我们在秀岭梨园看风景,香雪如海,蝶舞纷飞,令人遐想万千,流连忘返。

每年都开得相当好看,让“山旮旯”美得像画一样,让一个地方富裕起来,这是秀玲梨花的另一种美。不难想象,秀岭女子在面对一树树玉香梨时候的幸福心情。

石门关:鬼斧神工人卑渺

一潭碧水,两扇大门,三枝山樱,四朵红花。

那个清晨,我们是从一座古老的铁索桥走向石门关的。走在铁索桥上的时候,阳光正从石门关上上的山顶照下来,照在漾江边的古木上,桥下的江水把古木和古民居揽在怀里,给在桥上看风景的人绘出了一副绝美的水墨画。看那副水墨画的时候,我还同时倾听文殊院里飘出的梵音,还不知道这一潭碧水的底部是细沙小石,看这一潭碧水底部的细沙小石时,我才知道这翡翠一般的碧水和那副水墨画里的水最终要汇为一体。

顺着碧水往上,是石门关关隘,走进去,就看到了两个年轻人正从一个叫“飞拉达”的徒手攀岩设备上小心翼翼地攀过来。“飞拉达”在右边的石壁上,四根缆索,一个铁扶手、数十块钢筋脚蹬,让本不会攀岩的人们也攀上了竖直的崖壁。30米左右的攀岩设备,一步一步,我在栈道的入口处东张西望的时刻,他们就从这头攀到了那头。

往里走,就看到了不曾见过的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由绝壁、怪石、瀑布和野芭蕉林组成的奇妙世界,一个高空栈道如一条长长的巨蟒,蜿蜒盘旋于北面清凉山悬崖绝壁上;水从高处凌空而下,飞流是琼花,落潭为碧玉;山茶野花在路边独自开放,每一株野芭蕉上都长出四把能煽风的大扇子;老树把根须织成一张网,牢牢地网住绝壁上的石头……我想拍一张纯碧玉图,但怎么努力都没能让那些小沙石在哪一块翡翠中遁形。这些之前从未见过的景观,把与冷峻、凌厉、纯净与温柔这样的词汇有关的事物集中布局在一个山谷里,让人一次又一次感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感受生命的悸动的同时,越发看到自己的卑渺。

一座天然的石桥横跨在山腰,走上去,才知道是仿真的。它和我们即将踏上的仿木栈道一样,已经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在狭长的仿木栈道上,我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色泽和图案,颜色有工人涂染在护栏上的黄褐色、山洪瀑布长期冲刷岩壁的灰白色、绝壁中生存的植物绿色、阴影中的石头黑色、以及拿相机的孩子的亮丽神色,图案有仿木栈道的构架倒影、绝壁上的天然纹络和人群在高空玻璃中的怪异倒影,这种组合从一定程度上消除了我在半空中突然而生的不安全感。栈道全长1550米,最后80米为玻璃栈道,最高处离地面170米。走到凸出栈道外的玻璃观景台上,我想应该走过一半或一半以上了,从观景台往下看,谷底长路似绳、人如蝼蚁,而观景台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道虹光,光影流转,五彩斑斓,如梦似幻。

我没有恐高症,无法体会一个恐高者的惧怕心里,一定程度上,我了解过石门关高空玻璃栈道的承载力,在它向游客开放试运营的时候,我就看过几次关于它的新闻报道。知道这条新修建的石门关高空栈道,是目前云南省第一条高空玻璃栈道,比著名的张家界玻璃栈道长20米,栈道上使用的玻璃,与张家界玻璃栈道的玻璃出自于同一个厂家,是根据山崖走向尺寸定制的异形玻璃,每平方米的承重能力为6吨。这样的了解和一路上看到的保安措施让我知道我们这一群人走上去是不会有危险的,尤其是和一群熟悉的朋友在一起时,那种来自心理的寂寞感也会得到克服。我的不安全感来自于迎面而来的几个陌生人,在遇上他们之前,我刚用手机给女儿涛发过9张玻璃观景台和高空栈道的图,其中一张是两个年轻人手牵着手走玻璃栈道的幸福样,一张是一只手的突然松开让另一人手足无措的惊恐样。涛在漾江上游黑潓江边的一所中学教书,不知和谁约好要沿着那条江到石门关去体验玻璃栈道,在我还未到石门关就不停问我玻璃栈道的情况,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发那些图给她看除了跟她分享一种大美,还希望有一个能给她安全感的人陪着她走这条高空玻璃栈道。涛大概明白我的意思,在我满怀期待的时候告诉我,要是谁的手忽然把她松开,她也会让自己变得坚强。

石门关高空玻璃栈道为双向通行,下栈道我们走的不是原路,而是另一条较原路方便快捷的路,下到谷底,又有三个人在“飞拉达”攀岩。沿溪流出石门,右拐,一个开满鲜花的生态饭庄里,阳光正暖融融地照在三角梅上。

走过了石门关高空栈道,内心忽然开阔起来,那些来自本能的不安,不知不觉换成了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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