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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爱姑的“钩刀样的脚”论定《离婚》的主旨并非“反封建”,又由此论及鲁迅的“身体记忆”

2018-11-12黄子平

上海文化(新批评) 2018年5期
关键词:离婚鲁迅身体

黄子平

鲁迅的《离婚》,普遍被认为是“最难解的”,不好懂。鲁迅自己很看重这一篇

这次研讨会的主题是“精读鲁迅”,直接违背了鲁迅本人对如何读书的建议。我们都记得鲁迅的主张是“随便翻翻”。此即陶渊明所说的“好读书,不求甚解”。什么是“甚解”呢,就是如今说的“过度诠释”。也就是鲁迅所说的“穿凿”。鲁迅翻译荷兰人写的“象征寓言童话”《小约翰》,将其中一个人物“科学研究的冷酷的精灵Pleuzer即德译的Klauber,本来最好是译作‘挑剔者’,挑谓挑选,剔谓吹求。……不如简直译作‘穿凿’”。当然鲁迅说了,“随便翻翻”只是“作为消遣的读书法”,真要正经做学问,也还是要“精读”。陶渊明有一个理想化的建议,就是找几个好朋友(“素心人”),晨夕相处,“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在某种意义上,我们这个研讨会上相聚的素心人,在这两天里“乐与数晨夕”,也正是在做对鲁迅文本的“赏奇析疑”。

鲁迅的《离婚》,普遍被认为是“最难解的”,不好懂。鲁迅自己很看重这一篇,他编选的《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里选了自己四篇作品,《离婚》是其中一篇。又在《导言》里将《离婚》和《肥皂》作为“脱离了外国作家的影响,技巧稍微圆熟,刻画也稍加深切”的例子,同时指出它们“减少了热情,不为读者们所注意”的一面。吴组缃说,“《离婚》比较难读,跟他说的‘技巧圆熟’、‘刻画深切’有关。外国的影响我看还是有的,可已经融化在我国传统技法里面,形成了鲁迅的独特的风格,这是所谓‘圆熟’的意思。它的要点是:一心描写情节和场面,把意思都从这些描写表达出来,不直接说什么爱憎褒贬和解释说明的话;这些场面和情节又经过精心的提炼和安排,彼此映衬着,相互呼应着,有丰富深刻的内容,有多方面的重要意义。这是所谓‘深切’的意思”。

吴组缃本人是杰出的小说家,他对“圆熟”和“深切”的理解非常到位。我上大学的时候,北大中文系的几位老先生还为本科生开课,林庚先生讲《天问》,吴组缃先生开《古代小说选讲》和《现代小说选讲》。研究生,青年教师也来挤在本科生中间听课,都知道机会难得。吴先生小说写得好(如《官官的补品》、《一千八百担》,夏志清的 《中国现代小说史》对之赞不绝口),(旧)社会经历丰富(他当过冯玉祥的国文老师和顾问),讲小说的时候经常提醒我们这些新社会长大的人注意不到的细节。譬如讲《水浒传》,鲁智深没怎么逼就上了梁山,为何林冲就需要一逼再逼,直到雪夜火烧草料场,才真的开始“夜奔”。鲁智深“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嘛,林冲家有娇妻,又有个小官职(“八十万禁军教头”),有个“封妻荫子”的盼头,不容易造反。吴先生插了一句,说旧时节大户人家子弟成年之后,怕他们在外头闯祸,两件事,第一给他们安排成亲,第二让他们抽上鸦片。有这两条,就把他们牢牢拴在家里了,原来“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是这么回事。

读《离婚》,吴先生提醒我们注意爱姑的脚,而且出现了两次:

庄木三和他的女儿——爱姑——刚从木莲桥头跨下航船去,船里面就有许多声音一齐嗡地叫了起来,其中还有几个人捏着拳头打拱;同时,船旁的坐板也空出四人的坐位来了。庄木三一面招呼,一面就坐,将长烟管倚在船边;爱姑便坐在他左边,将两只钩刀样的脚正对着八三摆成一个“八”字。

船便在新的静寂中继续前进;水声又很听得出了,潺潺的。八三开始打磕睡了,渐渐地向对面的钩刀式的脚张开了嘴。前舱中的两个老女人也低声哼起佛号来,她们撷着念珠,又都看爱姑,而且互视,努嘴,点头。

吴先生说,几个细节就体现庄木三在当地的地位不凡,如给两个人让出四人的空位,又如吸的“长烟管”(一般人吸短的竹烟管),但我们不管这些,单看爱姑的脚。为什么是“钩刀样的脚”?吴先生说,这是缠过又放了的小脚,又叫解放脚或文明脚。这就把小说所处的时代特点、地方色彩一起带出来了,这是清末或民初,东南“得风气之先”的沿海地区。不光这双脚不符合宋明以来的审美,爱姑的坐姿也不雅。问题是老先生八三不以为意,且打瞌睡对着这双脚张开了嘴。当然对爱姑不满的人也有,但她们显然敢怒而不敢言:“她们撷着念珠,又都看爱姑,而且互视,努嘴,点头。”《离婚》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样一个过渡的时代,暧昧的时代,将生未死的时代,到处都是多重性、暧昧性和过渡性,就集中体现在爱姑这个人物身上。

《离婚》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样一个过渡的时代,暧昧的时代,将生未死的时代,到处都是多重性、暧昧性和过渡性,就集中体现在爱姑这个人物身上

以前正统鲁学的解释,说《离婚》是劳动妇女对地主阶级一次不成功的反抗。从哪里看出爱姑是“劳动妇女”来了?唯一跟“劳动”相关的是黄鼠狼叼走了大公鸡,“小畜生”怪爱姑没把鸡埘的门关拢,劈脸就是一嘴巴子。施家跟庄家门当户对,应该也是殷实人家;请得起慰老爷当调停人,据说还送给了慰老爷一桌酒席,最后也不讨价还价,一出手就按照“天外道理”加了十块大洋。施家媳妇入夜关门闭户、留心火烛,是应分的职责,说她是“劳动妇女”终归有点勉强。但爱姑又不是我们熟悉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嫁过去后三从四德的小媳妇,更不是子君一流觉悟了的、反叛的都市新女性。爱姑亮着她的文明脚,站在新文学的小说文本边缘,使我们的解读面临许多尴尬。

这些有意铺排的陌生化叙述,正是作品的精华所在

吴组缃先生概括了爱姑这个人物的“典型性格的特征”:

她自己的事,连父亲庄木三也不能替她作主,必得亲自出马表示自己的意见才能算数。她走出家门,毫不胆怯害羞,在陌生男子面前,在大庭广众中高谈阔论,没有顾忌。她勇敢直率向众人申说屈辱和冤苦,控诉婆家对自己的压迫,指斥丈夫的恶行,当面揭发并抗议婆家对权势“钻狗洞、巴结人”的卑鄙勾当(黄按:这不骂到七大人头上去了么?);

她好像没有什么封建礼教观念。好像认为人活在世上都是平等的,你怎么来我怎么去。她满口老畜生小畜生,把许多恶骂回敬给公公和丈夫,因为他们经常辱骂她。甚至对自己的父亲也不留情面,当众骂他见钱头昏眼热,骂他老发昏,因为她觉得父亲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她的泼辣放肆使人吃惊。她相信自已有理,相信自己的抗争是正义的,她说话理直气壮,义愤填胸。她敢于下决心要赌一口气,敢于拚出一条性命,闹得他们家败人亡走投无路;

她毕竟很幼稚很脆弱,对统治权势存着幻想,一面仰仗他们评理,一面很自卑。怀着绝望情绪,又缺乏历炼,见识也有限。她作的一点个人反抗,处处显出一种“放刁撒泼”、“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意味。这是她所依靠的家庭出身铸成的。因此她经不起考验,一到觉得大势已去,就乖乖巧巧屈服了。

我们对爱姑的“反抗”,实在是有点期望太高。原因在于从第一场景(乌篷船)转入第二场景(庞庄慰老爷家)之后,叙述者就采用了爱姑的视点,使读者一直认同爱姑的语调和主观感觉:紧挨着门旁的墙壁,站着“老畜生”和“小畜生”;慰老爷“不过一个团头团脑的矮子”;围着七大人的一群“干瘪脸少爷”。但对七大人的叙述则完全采用了“陌生化”的处理,就是千方百计地有意不让“鼻烟”或“鼻烟壶”这样的词出现,一切“东西”都是“第一次看见”:

木棍似的那男人也进来了,将小乌龟模样的一个漆黑的扁的小东西,递给七大人。……七大人也将小乌龟头拔下,从那身子里面倒一点东西在掌心上;木棍似的男人便接了那扁东西去。七大人随即用那一只手的一个指头蘸着掌心,向自己的鼻孔里塞了两塞,鼻孔和人中立刻黄焦焦了。他皱着鼻子,似乎要打喷嚏。……“呃啾”的一声响,爱姑明知道是七大人打喷嚏了,但不由得转过眼去看。只见七大人张着嘴,仍旧在那里皱鼻子,一只手的两个指头却撮着一件东西,就是那“古人大殓的时候塞在屁股眼里的”,在鼻子旁边摩擦着。

这些有意铺排的陌生化叙述,正是作品的精华所在。否则,《离婚》的故事简简单单,其实就是乡村士绅的民事纠纷调解过程。慰老爷调解了四回,没有“圆功”,这回搬出了七大人。七大人大概是个退休的官员。中国前现代社会的治理成本是比较低的,全靠乡村士绅维持底层的氏族和谐。万不得已才打官司,喜欢打官司的人,官府并不待见。士绅在地方上的权威性,除了财雄势大,还有“知书识礼”的软实力或曰文化资本。一个撒刁放泼的爱姑闹了两年多,仗着家里有六个兄弟,砸锅平灶,要闹得施家“家破人亡”,实在是见出沿海地区乡村绅权的衰败。鲁迅用七大人一个莫名其妙的“来~~兮”扭转乾坤,既是士绅权力软实力的“余威”,也是其强弩之末的表征了。紧贴着爱姑的惶恐、绝望和不解,我们还听到另一个(元)叙述的声音,处处嘲笑所谓“知书识理”的那一套文化资本(屁塞、水银浸、洋学堂),正在勉为其难地摇摇欲坠,维护着即将土崩瓦解的世界。

在那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之后,慰老爷的最后总结基本上是对的:“七大人也真公平,爱姑也真明白!……恭喜大吉!总算解了一个结。”三赢:施家摆脱了纠缠不休的媳妇,庄木三赢回了面子和钱财,慰老爷和七大人尽了士绅权威的职责。那么爱姑失败了么?爱姑的目标是“赌一口气”,“闹得小畜生家破人亡”,本来就不是一个合理的诉求。说她失败,完全是出于一个“启蒙主义”的解读框架,希望这个口口声声“三茶六礼”、明媒正娶的爱姑争得一个人权、平权、女权的局面?所以小说的结尾,由爱姑来跟慰老爷说这些“拜年话”,才是作品的意味深长之处:

“我们不喝了。存着,明年再来喝罢。”爱姑说。

“谢谢慰老爷。我们不喝了。我们还有事情……”庄木三,“老畜生”和“小畜生”,都说着,恭恭敬敬地退出去。

“唔?怎么?不喝一点去么?”慰老爷还注视着走在最后的爱姑,说。

“是的,不喝了。谢谢慰老爷。”

为什么爱姑走在最后?也许是钩刀样的文明脚走不快,也许是证明爱姑也终于解了心中的结了?但我们还要问问鲁迅心中似乎还有未解的结。有的研究者用鲁迅写《离婚》时的婚姻状况来简单对应,索解作品中的“无意识趋向”,把审美阅读转换为伦理阅读,消解了“这篇小说分布在细节中充满悖论的矛盾冲突,新与旧、善与恶的错综交叠,正义与荒谬的浑然一体”。然而我们仍然记得,鲁迅在日本,闻得母亲订了朱安为妻时,只提出两条要求:一是开始识字,二是开始放脚。不料朱安托人捎信说,一,不识字,二,不放脚。婚姻和缠脚放脚之间的关系,在清末民初是如此生死攸关地缠绕在一起。胡适写信给他母亲,也讨论过江冬秀放脚的事情。蔡元培丧偶之后,有人张罗续弦,蔡先生提出的择偶十条中,有一条正是“不缠足”。

鲁迅学医的动机,除了他自己提到的两条(第一,恨中医耽误了他的父亲的病;第二,确知日本明治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医的事实),好友许寿裳揭发了第三条:救济中国女子的小脚;要想解放那些“三寸金莲”,恢复到天足的模样。

后来,实地经过了人体解剖,悟到已断的筋骨没有法子可想。这样由热望而苦心研究,终至于断念绝望,使他对于缠足女子同情,比普通人特别来得大,更由绝望而愤怒,痛斥赵宋以后历代摧残女子者的无心肝,所以他的著作里写到小脚都是字中含泪的。

许寿裳举了鲁迅许多作品中提到小脚时的深恶痛绝:

“至于缠足,更要算在土人的装饰法中,第一等的新发明了。……可是他们还能走路,还能做事;他们终是未达一间,想不到缠足者好法子。……世上有如此不知肉体上的苦痛的女人,以及如此以残酷为乐,丑恶为美的男子,真是奇事怪事”(《热风·随感录四十二》)。

我这演讲的题目,是由那篇经典的《由中国女人的脚,推定中国人之非中庸,又由此推定孔夫子有胃病》套用过来,却不够彻底

小姑娘六斤新近裹脚,“在土场上一瘸一拐的往来”(《呐喊·风波》)。

豆腐西施,“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呐喊·故乡》)。

“……女人的脚尤其是一个铁证,不小则已,小则必求其三寸,宁可走不成路”(《南腔北调集·由中国女人的脚,推定中国人之非中庸,又由此推定孔夫子有胃病》)。

《示众》里的那个老妈子有一双“钩刀般的鞋尖”;

《阿Q正传》里阿Q嫌弃吴妈“脚太大”。

真可谓“念兹在兹”了。许先生还提供了一条有趣的材料,说鲁迅赤足时喜欢盯着自己的脚看:

鲁迅的身材并不见高,额角开展,颧骨微高,双目澄清如水精,其光炯炯而带着幽郁,一望而知为悲悯善感的人。两臂矫健,时时屏气曲举,自己用手抚摩着;脚步轻快而有力,一望而知为神经质的人。赤足时,常常盯住自己的脚背,自言脚背特别高,会不会是受着母亲小足的遗传呢?

这位神经质的医科生,怎么会疑心到小脚的遗传呢?所以我这演讲的题目,是由那篇经典的《由中国女人的脚,推定中国人之非中庸,又由此推定孔夫子有胃病》套用过来,却不够彻底。按照鲁迅的思路,我应该“又由此论及鲁迅先生的恋足癖”,但这对先生有点不恭,而我用了“身体记忆”这个不那么弗洛伊德的词,是因为我还要从足部讲到牙齿。

这是鲁迅的学生孙伏园,揭发鲁迅学医动机的第四条:从小牙疼。鲁迅自己也提供了证明:

我从小就是牙痛党之一,并非故意和牙齿不痛的正人君子们立异,实在是“欲罢不能”。听说牙齿的性质的好坏,也有遗传的,那么,这就是我的父亲赏给我的一份遗产,因为他牙齿也很坏。于是或蛀,或破,……终于牙龈上出血了,无法收拾;住的又是小城,并无牙医。

从生理又牵连到了伦理:

还记得有一天一个长辈斥责我,说,因为不自爱,所以会生这病的;医生能有什么法?我不解,但从此不再向人提起牙齿的事了,似乎这病是我的一件耻辱。如此者久而久之,直至我到日本的长崎,再去寻牙医,他给我刮去了牙后面的所谓“齿袱”,这才不再出血了,化去的医费是两元,时间是约一小时以内。

原来是受了中医话语的“诬陷”:

我后来也看看中国的医药书,忽而发见触目惊心的学说了。它说,齿是属于肾的,“牙损”的原因是“阴亏”。我这才顿然悟出先前的所以得到申斥的原因来,原来是它们在这里这样诬陷我。到现在,即使有人说中医怎样可靠,单方怎样灵,我还都不信。自然,其中大半是因为他们耽误了我的父亲的病的缘故罢,但怕也很挟带些切肤之痛的自己的私怨。

切肤之痛,——我们是从自己的身体开始认识这个世界的。正是人的身体而不是精神成为人在世的根基,并且成为人认识自我、确认自我的出发点。梅洛·庞蒂指出,“正是从身体的‘角度’出发,外向观察才得以开始——如果不承认这一身体理论就不可能谈论人对世界的感知。我们对日常生活的感知取决于我们的身体”。鲁迅不断提醒我们,身体是会痛的,不管文化以什么名义(审美的或崇高的)一再想让我们忘记这一点。

而身体始终已经是“文化上勾绘好了的,它从不会以纯粹的或未经编码的状态存在”。身体处在这种或那种的文化话语中被叙述被想象。身体不仅始终处于社会文化的建构过程中而不断地被管控与形构,而且也时时呈现出性别的区隔与压迫。正如英国社会学家布莱恩·特纳在《身体与社会》中指出的,“对身体的控制从本质上是对女性身体的控制”。

鲁迅的“身体记忆”带给我们的启示,可以用波兰女诗人辛波斯卡的一首诗来延伸。这首诗的英文题目是Tortures,香港诗人钟国强译成《折磨》,我想,译成《刑求》可能更贴切:

什么也没有改变。/身体是痛苦的蓄池;/它要吃要睡要呼吸;/它有薄肤其下是血;/齿甲供应不缺;/骨骼可打碎;关节可拉开。/用以折磨,这些都可以考虑。

……

什么也没有改变。/或许除了规矩、仪式和舞步。/不过以手护头的/姿势依然。/身体翻滚,摇晃,拖拉,/被推撞时跌倒,翻仰,/瘀伤,肿胀,流涎,淌血。

……

2018年6月19日改定于北角炮台山

❶ 《且介亭杂文·随便翻翻》。

❷ 《小约翰》引言。

❸ 《移居两首·其一》。

❹ 吴组缃:“《离婚》是比较难读。”(《说〈离婚〉》,《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85年第1期);蓝棣之:“《离婚》是鲁迅创作中最难解的一篇作品。”(《论鲁迅小说创作的无意识趋向》,《鲁迅研究动态》1987年第8期)。

❺ 杨联芬《重释鲁迅〈离婚〉》,《边缘与前沿》,北京:新星出版社,2018,页149。

❻❼ 许寿裳《亡友鲁迅印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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