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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命运送我的礼物

2018-11-09何诗琼

37°女人 2018年11期
关键词:妹妹爸爸妈妈

1

我叫何诗琼,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医生。在我初三那年,妈妈告诉我,她怀上二宝了。

我顿时感到天都塌了。我想不通,难道现在成绩优秀、听话懂事的我,还不够让他们满意,所以才需要再生一个小孩,来弥补他们人生的遗憾?

妈妈的肚子越来越大,我的书房被装修成婴儿室,家里添置了很多婴儿用品,爸爸妈妈每天都在谈论即将到来的小宝宝。这一切都让我难以接受,我变得情绪脆弱、任性倔强。

几个月后,妹妹出生了。可随着妹妹的慢慢长大,她出现越来越多的异常。随着一次高热惊厥住院,妹妹被诊断出发育不正常,她的智商将永远停在5岁孩子的阶段,并伴随着癫痫不定时地发作,随时可能离开人世。从那天起,爸妈抱着妹妹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医院,皆无功而返。妈妈放弃了工作,只为专心照顾妹妹。

妹妹的病情,给这个家带来了严重的经济和精力负担,父母以商量的口吻征求我的意见——芭蕾和钢琴的学习,你放弃一样吧。他们歉疚而闪躲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我,原来妹妹不只是让我毫无存在感,甚至将我的未来也牵扯其中。

父母的差别对待,让我倍感委屈和恐惧,我开始用各种方法来吸引他们的注意。我疏远了原来的同学,开始结交社会青年,再也无心学习。见到我成绩和状态的变化,班主任开始不断约谈家长,最后只能让我回家等处分。我夺回了父母的关注,但他们对我也似乎更为失望。

爸爸来校领我回家的那天,外面飘着小雨。他看见我的时候,没有说话,只是帮我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高,对我说:“外面冷。”我的眼眶湿润了,但仍保持着一副倔强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爸妈就带着妹妹去了医院。我走到客厅,看到茶几上有一封信,是爸爸写给我的:“诗琼,妹妹生病了,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把目光聚焦在你身上,却又不得不指望有一天,当我和你妈妈不在了的时候,你能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妈妈每每想到这些,都内疚得睡不着……你能懂吗?能原谅爸爸妈妈吗?”爸爸还在信里说,我永远是他最爱的大女儿,一直引为荣耀的大女儿。

我百感交集,原本忐忑、惶恐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从来不善言辞的爸爸得被我逼成什么样,才能写满这页饱含深情的信纸?我嚎啕大哭,在青春叛逆期,被我遗忘的爱与责任,因为爸爸的爱重新被唤醒。

后来,爸爸去求了校领导,领导同意让我留校察看一年。回校后,我断了和以前那些朋友的来往,每天裹着被子挑灯夜读,终于在期末考试后进入了文科重点班。

2

高二时,妈妈有了抑郁的倾向。爸爸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被诊断为抑郁症。妈妈的病,对这个家无疑是雪上加霜。了解到我家里的特殊情况,班主任特许我每周办理两次走读,在周三和周五的晚自习之前给我开好假条。这特殊的两天,我都是在争分夺秒中度过。

5点40放学,花半小时坐公交车回家,顺便背英语。到了小区门口的炒菜馆带上饭菜,用最快的速度吃完,等妈妈和妹妹吃的时候,我帮忙收拾房间。因为充足的睡眠对妈妈的病情有帮助,所以只要我在家,我就让妹妹挨着我睡。

最开始我不适应这样的生活,但也只能坚持。我希望妹妹未来至少有基本的生活能力,不然对年迈的父母和工作的我来说,都是一种不可忽视的重担。

所以,我不得不做一个“虎姐”,开始训练妹妹。好在妹妹最终学会了走路,追着我咿咿呀呀叫,就像一只可爱的能走的毛绒玩具;她学会了更多的词汇,每次喊“姐姐”的时候总是用尽全力,脸憋成通红的番茄;她还学会了恶作剧,一次又一次把遥控器丢进鱼缸,并笑个不停……

我以为,像我这么“严厉无情”的姐姐,她一定不喜欢,但她却越来越黏我。或许,正是这种陪伴与参与妹妹的成长,让我对她的喜爱随着时间累积,越来越多。

3

临近高考的一天,我放学回家推开门时,只见地板上乱七八糟,玩具和蜡笔到处都是。妹妹闻声从房间里跑出来,手里拽着一筒卷纸无比兴奋,卷纸在她手中拖下长长的尾巴,把“战场”变得更加凌乱了。

这是妹妹喜欢的游戏,她在模仿别的小孩放风筝。“姐姐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许这么玩纸巾!”我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妹妹也气鼓鼓地看着我,她讨厌被管教。“我是不是说过!”妹妹不再理睬我,扭头就走。这时,满腔的愤怒和委屈让我抬起手,冲着妹妹的背一次次狠狠地落下,妹妹嚎啕大哭起来。

听见妹妹的哭声,妈妈穿着睡衣从卧室冲了出来,突然跪在我的面前:“求求你,不要打诗璇,都是我的错,妈妈对不起你们,我不配做你们的妈妈。”说完,妈妈哭着冲出门外。我吓得六神无主,紧跟着开门大喊道:“妈,你去哪?”

楼道里只有妈妈的脚步声。我回头看了一眼,妹妹仍旧坐在地上大哭不停,我不敢丢下她一个人去追妈妈。又害怕妈妈会做傻事,只好赶紧拨通爸爸的电话。

打完电话后,妹妹止住了啼哭,又恢复往日懵懂的样子。我失神地看着她,她竟然轻轻地靠过来,抚摸我的头发。我把她搂在怀里,一下子哭出声来。在那一刻,我明白了父母为什么说,哪怕他们不在了,我也不会孤单。

那天,爸爸从外地赶了回来,找到妈妈并带她一起回了家。在温暖的橙色灯光下,妈妈面色憔悴却笑着亲吻妹妹的脸颊,爸爸也故作轻松地招呼我们出门吃牛排。

眼前的一切,使我无比自责。因为我一时的发泄,不仅加重了妈妈内心的负担,也让作为顶梁柱的爸爸因感到没有保护好家人而内疚。血肉相连的我们,注定了除去欢乐,痛苦也将被分享。爸爸、妈妈、妹妹,我们是一家人。

在我18岁那年,经过一年的心理治疗,妈妈的病情得到极大好转。同年,我考上大学后,父亲邀请了几个好友来家里庆祝。那天,父亲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他的朋友们都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高兴。

饭后,我送一位阿姨回家时,她说我大了,有些事情必须要告诉我。原来,我是父母收养的孩子,可他們一直把我当成亲生的孩子对待。现在我出息了,爸爸替我高兴,所以才喝了那么多酒。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我并不关心我的身世,却怕这个疑惑被父母亲口证实后,从此变成不可逾越的隔阂。我在惶恐中含着眼泪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一阵刺痛弄醒,原来是妹妹在揪我的头发玩。妹妹见我醒了,拿大拇指戳我的鼻孔,我学恐龙鼻孔出气,妹妹笑个不停。妈妈听到妹妹的笑声,大声地招呼道:“诗琼是不是起床了?诗璇叫姐姐来吃早餐。”

后来,我旁敲侧击地问了爸爸和妈妈,未曾想他们都给出了一样的回答:“是不是亲生,又有什么关系呢,都把你养这么大了。”是啊,有什么关系呢,都养这么大了。我们已经做了18年的家人,时间比血缘更能证明一切。

4

转眼妹妹到了读书的年纪,爸妈决定让她去上学前班。原本医生口中仅一年寿命的妹妹,竟奇迹般地活到了6岁。她不再需要人时时刻刻关注着,可以自己安静地看动画片,虽然一开口一动手,仍旧能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但我们已经心满意足。

可是,妹妹的病始终是隐患。一个周末,我和爸爸去接带着妹妹到公园散步的妈妈。这时,我看见妹妹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像一只考拉一样搂着妈妈的大腿摇摇晃晃。我向她们挥手,却看到妹妹毫无预兆地摔倒在地上,周围的人群发出惊慌声,妈妈紧跟着跪在地上。

我站在马路的另一头,看见妹妹不断抽搐着,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但身体却向着妹妹跑过去。爸爸的速度比我还快,他一把把我拉到身后道:“不要看,赶紧打电话给医院!”

因为爸妈处理得当,妹妹顺利地渡过了危险期。医生说,只能等到条件合适时,通过手术减少妹妹的癫痫发作。医院的走廊上,我靠在爸爸的肩头问:“为什么叫我不要看?”爸爸轻声对我说:“我不想你晚上做恶梦。”我责怪他:“爸,她是我妹,我永远不会害怕自己的妹妹。”爸爸的表情顿显欣慰,温柔地对我说:“我知道。”

2018年除夕夜,我和妈妈忙着做年夜饭。不知不觉,我快要从妈妈的厨艺学校毕业了。我接过她手里的颠勺,准备做最后一个菜。

待我端着炒好的肉丝走到餐桌边,原本缠着爸爸的妹妹猛然看见了我,便准备莽莽撞撞地冲过来,我赶紧用另一手扶住她。这时,我才发现端着的盘子烫得像炭火,急忙搁下,手指还是起了一片通红。妹妹走到我面前,輕轻地给我吹着,吹完仰着红红的小脸让我亲她。

看着她那可爱的样子,我回想起妹妹诞生之初我的鲁莽幼稚之举,庆幸没有犯下大错。今后的路,我会是她的拐杖、她的肋骨,牵着她的手一直走到暮年。

我低头亲亲她的脸颊,亲亲这个命运送给我的礼物,亲亲这个总是回头就能看见的“小尾巴”,亲亲这个总会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喊我“姐姐”的小人儿……

(摘自真实故事在线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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