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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的痛感

2018-10-20武慧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18年7期

摘要:21世纪初中国进入经济转型发展期,从农村走向城市的第一代“移民者们”,物质贫困、精神困窘,身心无处寄托、无所依傍。他们有理想和抱负,物质的贫困使他们游离于苦痛和失望之间。李骏虎担负起作家使命,真实再现了一个时代。这也正是读者们评价“你写出了我们这一代人的痛感”的原因所在。

关键词:痛感 李骏虎 《奋斗期的爱情》

在李骏虎自己的博客中,他回忆在实地调研时听到读者这样评说阅读文本后的感受:“你写出了我们这一代人的痛感。”他们对《奋斗期的爱情》产生强烈共鸣,指出故事主人公李乐代表了居于城市中的农村人。他们作为城市中的第一代“移民者们”,身居中国经济转型的大潮,但经济上依然基于底层,物质上的贫困又导致精神上的空虚,时代带来的痛感让他们无法摆脱。

一、物质上的贫困

21世纪初,中国正处于经济转型发展期,一部分人从农村开始走向城市,在城乡差异间,富裕与贫苦产生了鲜明对比,物质匮乏便成为这些人的共同特征。市场经济时代的到来,使全社会各方面都面临转型,时代经济快速发展与个人生活需求间的冲突逐渐显现。尤其是从农村走向城市的人群,孤身一人居于城市边缘,无处安置自己的灵魂和肉身。他们依靠力气去换取仅有的口粮,从农村走向城市的“移民者们”想依靠自己的才学在城市中谋取一席是非常难的。

《奋斗期的爱情》中主人公李乐,是一个从农村来城市打拼者的形象,凭借满腔的热情和力求发展的欲望从学校走向社会,对一切充满好奇,对未来充满自信。他应聘到一家杂志社,初来杂志社工作,李乐为节省房租,在离杂志社十五公里的农村租了一间房,后来索性连房租也省去,把杂志社的沙发当成床,把杂志社当成家。作家一开篇塑造的李乐还是一个类似侏儒的人。身高不足是李乐心里解不开的结,这造成李乐心灵的扭曲,“自卑”一词成为李乐标签式的存在。世俗标尺和观念左右着李乐,这是他难以摆脱的心理阴影。

文中作者反复提到李乐的自卑,在喜欢他的女人面前,因瘦弱矮小而缺乏男子气概,使他常常处于被动,这与主动、健康、丰满而女人味十足的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第一次见张亮,李乐为避免身高带来的尴尬,他始终坐在椅子上与张亮交流,不想被这个高个儿漂亮女孩嘲笑。当李乐坐在张亮自行车的后座上时,面对前面高大的身躯,他感到的是一种“屈辱”。李乐在这种“屈辱”中渐渐认为,能被高个子女人喜欢是件值得炫耀的事,这扭曲的心态最终发展成一种“病态的自信”。鲁小曼见李乐时,一反常态没穿高跟鞋而穿着平底鞋,李乐竟会认为是自己长高了的缘故,他便发现鲁小曼也没有那么高了,走起路来都变得轻松和愉快。李乐还将这种病态自信释放到香灵身上。香灵非常仰慕李乐,将李乐视为偶像,长期剪贴收集李乐发表过的作品,还相当完整地保存了他的书稿。但李乐对香灵有着明确认知,他本能地排斥这个“漂亮、活泼,而且聪明伶俐,但跟我有同一个缺点——个儿矮”a 的女孩。

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李乐之所以会产生自卑心理,究其源头是因为物质上的贫困,辛苦劳动后的丁点报酬使他自卑,外表的侏儒更起到了加剧自卑的效果。这是一种由内而外、由表及里的自卑。结合李骏虎本人的经历,我们可认为,李乐这一形象是隐射作家本人的自卑。《奋斗期的爱情》是一部心灵自传,李骏虎在博客里这样描述:“如果考虑到我那个时期窘迫的生活环境和燃烧的理想之火的矛盾的话,李乐还真是我的精神化身,他的侏儒形象隐喻了我内心深处深深的自卑感,而他像火一般燃烧的理想,像风一样呼啸的勇气,以及像疯子一样与现实的搏斗,同时又是我那个时期精神状态的写照。”当时李骏虎任山西省洪洞报社的一名小编辑,这与他的文学梦相差甚远,生活仅靠微薄的稿费才能维持,个人生存都很困难。李乐身高上的自卑与作家本人生活拮据带来的自卑达到契合,作家对李乐身高不足的刻画及其自卑心理的描摹就是作家心境的传达。李乐身高的不足就像我们每个人身上的劣势一样,我们将之无限放大,自卑便在内心成长起来。

作家及作家笔下的李乐不是个案,而是一代人的象征,他们窘迫地生活着,寄居于城市,他们不甘平庸,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奋斗着,可得来的只是仅够糊口的回报,在城市打拼多年,渴望出头之日,可生活令他们再三失望,仿佛陷入了失望的深渊。这是一代人的痛。

二、精神上的匮乏

《奋斗期的爱情》中的“痛感”除了表现在物质上,更集中体现在精神上。物质是精神的基础,物质上的贫困带来了精神上的空虚和匮乏,小说是通过主人公李乐与四位女性的情爱关系体现出来的。借人们精神上的窘困,作者对人性有更深层次的思考和感悟,从人性切入转到社会性,抛开个人情感的面纱以揭示时代的痛感。

作家用大量笔墨书写“我”(李乐)与张亮、香灵、鲁小曼与郭芙,这四个有着不同性格的女孩之间的情感关系。李乐,一个在编辑部工作,生活于大城市的边缘地带的男性,每天只靠一点点稿酬拮据地生活着,“勒紧裤带玩命写作我已习以为常”b。故事因编辑部来了一个漂亮女孩——张亮发生转折。张亮个子高、心无芥蒂、性格豪爽,被大家称为“张社花”,办公室的男人们都喜欢找她聊天,他们向张亮讲述“我”有趣而该死的恋爱,张亮单纯因为好奇事情经过,“我”也“正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以免自己煎熬的神经错乱”c。于是张亮便充当“知心姐姐”的角色,凡是有关恋爱的进展情况“我”都会及时告诉她。有趣而该死的恋爱围绕“我”与鲁小曼和郭芙的情感关系展开。鲁小曼是区邮电局营业员,稍有几分姿色,比“我”大四岁,但鲁小曼接近“我”有功利意图,“因为我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做我的朋友,可以标榜自己的文化品位”d。鲁小曼频频寄信,在互动中两人关系加深。另一位是郭芙,比“我”小四岁,让人吃惊的是鲁小曼是郭芙的亲小姨。“我”与鲁小曼和郭芙之间产生情愫,但却并未表明与谁才是情侣,“我”不清楚到底喜欢谁,也不清楚究竟是喜欢这种被人喜欢的感觉还是想要从中得到什么。用李乐自己的话说就是“我自己也感到不大光彩,但像一个想戒烟却有心无力的人一样,从没认真考虑过真正把自己解脱出来”e。后因三个人都不满意便去相亲,认识了香灵。故事结尾“我”因给领导写稿得到赏识而不断晋升,但最终没有和四个女孩子再有感情纠葛。鲁小曼和编辑部的刘邦好了,郭芙有了新的交往对象,香灵与“我”分别后几度自杀但想通后独自生活,就连“我”最爱的张亮也将嫁作他人妇。

李骏虎通过李乐的爱情体验向我们展示了人性的一面,使小说不止于表面而有了更深层次的思考。李乐的情感生活复杂,面对漂亮女人会自卑,但他对未来自身发展却充满自信。李乐爱文学、爱读书,文人情怀使他具有文学本身具有的高尚情操,这与庸俗的肉欲之间产生矛盾,高尚与庸俗使李乐陷入挣扎,这种纠结在他内心的撕裂造成痛感,而这种痛感在当时和当下也都存在。长江文艺出版社编辑李新华在《奋斗期的爱情》的封面上评价:“这不是爱情,只是一种特别意义上的寻找,从女性的视野和需要,寻找自我的价值所在,在女性的温柔里,寻找奋斗的勇敢和力量。如饥似渴,亘古如此。”f 李乐周旋于四个女性之间,寻找爱、寻找人生出路。女性的需求是一个男人追求的目标,这促进了男士奋斗的勇气,确定了明确的目标。人的一生就像在背着铺盖不停地旅行,安定就意味着油盐酱醋生活一辈子,不甘心这样的生活却又不知何时才是尽头。这是对众生世相的描绘,爱情与面包究竟选择哪一个,“做一个有追求的人,势必牺牲别人都能享受的安逸幸福呀,然而不追求,又觉得活的没意义……”g这不仅是作家通过李乐想向读者传达的思想,也是每一个具有思考能力的人的终极难题,需要历练、体味人生百态才能对生活有所破译。

李乐代表了千千万万像他一样从农村来到城市的“移民者们”,他们感受着时代的飞速发展,城市相对开放先进的文化对农村落后的文化产生了强烈的冲击,这冲击使他们一时难以消受,他们内心挣扎,徘徊于苦痛和失望之间,于是产生痛感,这是属于一个时代和一代人共有的痛感。从农村走向城市的这群人,他们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可连安身立命都无法保证的情况下,理想和抱负往往成为空谈。

三、总结

李骏虎在《谈我的创作转型》中说:“真正的作家,是应该对他所处的时代有着把握、思考和表现,甚至对社会生活和历史发展产生独特影响的。了解大众、心怀悲悯,才能写出有时代特征、有命运感、有救赎情结的伟大作品来。”正是在这一创作思想的指引下,《奋斗期的爱情》才能走进读者内心,让读者感同身受,才能有“你写出了我们这一代人的痛感”的高度评价。中国经济转型给民众带来巨大发展机遇的同时,也拉开了个体间的差距。大潮中从农村走向城市的第一代“移民者们”,物质贫困、精神困窘,身心无处寄托、无所依傍。这彰显了李骏虎的历史责任感,通过小说真实地再现了当时和当下特定人群的困境,让读者回到历史现场,我们回顾历史才更觉其表现时代痛感的力量。

(指導老师:太原师范学院阎秋霞教授)

abcdefg李骏虎:《奋斗期的爱情》,长江文艺出版社

2001年版。

参考文献:

[1]李骏虎.我与《奋斗期的爱情》[N].中华读书报,2014-06-11(011).

作者:武慧,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

编辑:赵红玉E-mail: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