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带杯子，咖啡可减3元、地球日则免费，2020年完全取消塑料吸管，2022年杯子的可回收物质含量、再循环能力和可重复利用性增加一倍……

在这些绿色的承诺背后，星巴克杯子的供应商却因重金属违规排放等行为被环保局处罚，面对环保组织的致信和绿色供应链报告，星巴克仍然保持沉默。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朱思良

“焦糖拿铁，半糖，全脂，Tall（中杯）。”在广州花城汇的一家星巴克门店里，罗莎（化名）一边回着微信，一边熟练地点着单。

罗莎是咖啡重度爱好者，因为距离公司近，她成了这家星巴克的常客，连续三年都是金星级会员。“每天一杯，提神醒脑，感觉上班都更有动力了。”

自1999年在北京国贸开设第一家门店以来，星巴克已经在中国140多个城市开设了超过3400家门店。流行的背后，“绿色人鱼”标志似乎也代表了一种时尚乃至绿色的生活方式。“在星巴克用自带杯可以减3元，用剩的咖啡渣会送给客人循环使用。”在罗莎的印象中，星巴克的一些环保举措做得不错。

但是，2018年10月9日，环保组织公众环境研究中心（IPE）发布研究报告《供应商重金属违规排放，你喝的星巴克真的环保？》，直指“绿色人鱼”背后的随行杯供应商的环保问题。

一周过去了，星巴克依然保持沉默。

沉默的企业

每年的4月22日世界地球日，星巴克的顾客都会排队收获一个小福利：自带杯子，免费喝一杯咖啡。

可是IPE报告的焦点，正是这些杯子的生产商。报告指出，星巴克吸管杯供应商增城市增豪不锈钢制品有限公司（下文称增城增豪）、随行杯供应商东莞衍青塑胶五金制品有限公司（下文称东莞衍青）在2018年出现环境违规问题。

确认这两家为星巴克供应商并不复杂，每一款杯子的杯底都标注了生产厂家。“今年8月份，我们在星巴克门店售卖的咖啡杯上，发现这两家企业是他们的供应商。”报告主要负责人、公众环境研究中心绿色供应链项目经理丁杉杉说。

在IPE的“蔚蓝地图”数据库中，增城增豪和东莞衍青两家公司的环境违规记录显示，2018年4月19日，增城增豪曾因排放的废水“化学需氧量、重金属镍、铜、pH值超标”和“未安装相应废气污染防治设施，注塑工艺产生的废气未经处理无组织排放”等原因，被增城区环保局责令限期1个月改正，一共罚款20万元。

恰巧在同一天，东莞衍青塑胶公司因“未建立危险化学品出入库登记制度”被东莞市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处罚人民币2万元。

除此之外，2018年1月，东莞衍青塑胶还曾发生火灾事故，火灾原因初步认定为小孩玩火引燃仓库外堆放的纸皮废料蔓延至仓库。

让IPE主任马军最为担心的是，超标排放的镍、铜等重金属酸性废水会给周围环境产生很大的危害。

北京师范大学水科学研究院教授丁爱中告诉南方周末，化学需氧量的超标排放会导致水体缺氧、鱼类死亡；铜、镍的排放，对饮水安全危害大。有的重金属还会通过水生生物累积，进入食物链，最终影响人类健康和整个生态系统平衡。

南方周末致电增城增豪和东莞衍青，两家企业表明自己确实是星巴克的杯子供应商。增城增豪的一名工作人员表示，公司已经与星巴克取得联系，公司的环境违规及后续的改进说明，将会由星巴克公司做出统一回应。

南方周末从广州市增城区环保局了解到，增城增豪在2018年7月份，还因为空气污染的问题遭到过居民投诉举报。该公司于7月5日到8月4日停工整顿，整顿期满后，各项检测均已达标，目前恢复正常生产。

而东莞衍青的工作人员称已将问题反映给公司领导，截至发稿，尚未对南方周末作出回应。

自带咖啡杯遇冷

供应商没有更多的解释，星巴克的“统一回应”也无期。南方周末多次致电星巴克顾客关怀中心，客服表示会将相关问题反馈，但一直未得到有关问题的答复。

在报告发布的当天，曾有“第三方”联系马军，表示希望推动星巴克与IPE的联系，可一周过后，“没有继续跟我们联系。”马军说。

事实上，早在报告发布之前，IPE就致信星巴克，反映其供应商存在环境违规问题，希望了解星巴克是否知晓供应商违规，并推动其整改和公开说明。两个多月来，一直未收到过任何回复。

“像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个例。”马军无奈地说。刚曝光时，大众关注度高，企业会去做一些公关工作，但风头一过，关注度一下降，企业就不会再跟进。

不过，星巴克的回避态度，令马军很是意外。他认为星巴克曾声称重视绿色，没想到也陷入沉默。

有环保组织曾给出数据，星巴克每年向顾客提供约40亿只纸杯，而这些纸杯内壁上有抗水涂层，回收利用性差。

为了解决大量一次性纸杯带来的环保压力，星巴克在官网称，目标是“将热饮杯中的可回收物质的含量增加一倍，并探索冷饮杯的替代材料”。还宣传和鼓励“在店内饮用”和使用可重复使用的杯子，推出了吸管杯、随行杯等自带杯种类，并且是“第一家为自带可重复使用的杯子的顾客提供折扣的公司”。

2018年7月，星巴克还对外表示，将在2020年之前全面淘汰一次性塑料吸管，引来了不少的赞扬。

不过，现实情况是，自带杯在消费者中的普及率并不高。

“我倒是有好几个星巴克的杯子，但谁没事会在包里塞一个414毫升或者更大的杯子呢？”罗莎表示，自己只用过一次自带的保温杯，喝完咖啡后很难清洗干净，之后就再也不用了。

罗莎也发现，在门店里，店员也多是默认提供纸杯或塑料杯，而不是马克杯。她还特意咨询过店员原因，得到的回复是，很多客人喝了一半咖啡之后会要求换纸杯带走，这样就等于一次用了两个杯子，所以就默认直接都用纸杯。

星巴克官网的2016年全球报告中也表示，“每年自带饮杯客户比例都只有微量增长……总体客户接受度依然保持平淡，为推广可重复利用饮杯，我们还将会继续寻求其他刺激方案。”

在马军看来，自带杯子之前，星巴克必须首先处理好杯子供应商的环保问题，“不然试图去解决一个环境问题的同时，制造更多的环境问题”。

▶下转第14版

绿色供应链零分

在IPE绿色供应链CITI指数排行榜上，306家品牌商中，星巴克和94家品牌并列倒数第一，得分为零。

CITI指数是全球首个基于品牌在华供应链环境管理表现的量化评价体系。“零分的意思是，我们没有看到星巴克在绿色供应链方面做出实质性的推动工作。”马军说。

马军认为，星巴克的供应商已经出现了环境违规问题，但供应商的产品还依然在销售，星巴克也没有及时有效地回应，这也凸显了星巴克作为一家知名的国际品牌，在供应链环境管理上的表现却显著落后。

他介绍，目前已经有11家企业品牌加入了绿色供应链地图，这些企业将自己的品牌LOGO放在供应商的地理位置上，并与供应商环境表现信息绑定，展示在蔚蓝地图上，接受社会和消费者的监督。

在CITI指数上，相较于其他行业，饮料食品行业整体排名均较为靠后，26个品牌中，排名最高的是可口可乐。早在2007年，可口可乐公司就积极与环保组织沟通，十多年来，共推动了全国30个城市的供应商就环境违规问题进行整改和公开说明。

作为真爱粉，罗莎也希望星巴克能尽快做出回应，承担起作为全球知名企业的社会责任，“我以后在喝咖啡的时候，内心会更有一种责任感吧。”罗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