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德国特约记者　王明月

德国全国共有200多处温泉浴场，因此称其为“温泉之国”毫不为过。法兰克福西北二十多公里的巴特洪堡小镇是个著名的温泉疗养胜地，德国大文豪歌德和大音乐家瓦格纳都曾来这里泡过温泉。这里最有特色的是名为陶努斯温泉的浴场，因为男女天体混浴而颇有名气。

传说中的伊甸园

这是一家日本风格的德国温泉浴场，在红色日本式牌坊后面是一座飞檐斗拱的建筑。通过红色的玻璃大门进入一楼大厅，这里和普通浴场没有什么区别，里面的男女泳客穿着正常的泳裤泳衣在游泳或休息。大厅外面的巨大庭院里有几个很大的露天游泳池。远处大草坪上一排排的躺椅上，躺着浑身涂满油脂的男女浴客在享受午后的阳光。穿过大厅中间的楼梯上到二楼，这里就是有名的天体混合（FKK）浴场了。一上二楼的前厅，无论男女客人，就会有服务员（一般是男性）过来要求你脱光身上所有的衣服。当然如果你感到害羞或不习惯的话，可以围上浴巾或穿上浴袍。这时笔者发现身边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要么赤身裸体，一丝不挂，要么男人腰扎围巾，女人浴巾裹胸。也许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伊甸园吧？

二楼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桑拿室，里面都有三到四级木头台阶。蒸桑拿的男男女女要么围着浴巾坐在台阶上，要么把浴巾铺在台阶上，躺在上面闭目养神。桑拿浴室里面的温度很高，有的可以达到七八十摄氏度。有的浴室里有烧红的炭火，有的则是白色半透明的石头墙壁发出暗红色的光，浴室里的人们可以明显感到红外辐射发出的阵阵热浪。在里面不一会儿就会大汗淋漓、浑身湿透。这时候一些游客会走出桑拿室，除去身上的浴巾，光溜溜地跳进旁边的冲浪泳池，痛痛快快地畅游一番，洗去身上的汗渍。这时池子里的男女浴客们个个都是无遮无盖，赤裸相对。

初来乍到者难免对此不太自在，那些常客们则显得泰然自若。在旁边一个较小的池子里，笔者就看见一对赤裸的情侣在游水嬉戏。

天体文化与情色无关

德国人为什么喜欢以这种方式表露自我呢？说到底这和德国的天体文化有关。其实德国的天体运动从1893年海因里希·普都尔首次发起倡议到现在也才不过一百多年的历史。当时正值十九世纪末德国社会经济发展突飞猛进，迅速崛起成为世界第二强国，富裕起来的人们开始追求新的生活方式，这就是有名的“新生活运动”。裸体日光浴被一些人认为可以治疗各种疾病。普都尔在其《裸体人，未来的欢呼》一书中称，只有正视人类的躯体才具有真实的道德观。

其后天体文化开始在德国的大城市流行起来。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纳粹统治时期，天体文化在德国曾经一度遭禁。战后德国一分为二，然而无论是资本主义的西德还是社会主义的东德，都有不少人喜欢裸露自己的身体。这种文化被带到了东欧和西欧。

德国朋友告诉笔者，在德国人看来，裸露身体更多是一种释放和解脱，是对自我身体的一种肯定和展示,而与情色无关。德国人秉持的基督教新教文化，主要传承自古罗马文化和古希腊文化。古罗马人就有集体沐浴的习俗，巴特洪堡就是罗马人首先发现的温泉疗养胜地。古希腊人则更是在冬暖夏热的地中海气候中养成了以裸露身体为美的文化。这一点可以在留存下来的古希腊神话绘画和雕塑中得到印证。虽然经过漫长的中世纪的禁锢，但是最早经过启蒙运动和文艺复兴运动洗礼的德国文化很快接受了天体文化这种来自传统的所谓“新理念”。天体文化在德国逐渐成为一种习俗，并得到法律的认可和保护。

天体浴场正在转型

不过，如今德国的天体主义理想正在消失。在外来移民文化的冲击下，德国人越来越重视个人生活的私密性，已经不太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裸露自己的身体了。他们往往喜欢在自家的庭院或者阳台上赤裸身体进行日光浴，时间不会太长，同时也十分注意环境的隐蔽性。越来越多的德国人认为，在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德国人已经不需要通过裸露身体来解脱和表现自我了。

由于去天体浴场的客人不断减少，裸体俱乐部的会员在减少，德国很多有天体洗浴的温泉浴场不少都已经转型，要么减少营业时间，要么取消天体营业项目，要么对天体洗浴增加种种限制……总之，德国人对于天体混浴的热情正在减退，尤其是年轻人正在把休闲娱乐的注意力转向其他更加符合常规的项目上。

加上信奉非欧洲文化的移民越来越多，欧洲的这一文化传统也不断受到侵蚀。因此，今后到德国再想体验这种传统文化，恐怕要到偏远的山区才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