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语智库 司嘉

美军今年6月出台了新版《网络空间作战联合条令》，用以规范网络空间作战计划、执行和评估。作为美军网络空间作战理论的主要载体和基本行动依据，新版条令集中体现了美军对网络空间作战的最新认知，是美军谋求强化网络作战能力的重大举措，将对美军网络作战，甚至是全球网络空间军事态势产生深远影响。

2018年6月美军对外公开了新版《网络空间作战联合条令》（JP3-12）。该条令是在2013年2月第一版《网络空间作战联合条令》的基础上修订完成的。新版条令的形成和颁布，是其在升格网络司令部后，加紧网络战争准备的又一重要举措。深入分析美军新版网络作战条令对准确把握美军网络战发展变化有重要意义。

一、新版条令主要内容

与旧版条令相比，新版《网络空间作战联合条令》（以下简称《条令》）内容更加完善，拓展了四个章节内容，还增加了2个附件。

（一）规范了网络空间作战的基本概念

新版《条令》首先界定了“网络空间”“网络空间作战”等基本概念。《条令》指出“网络空间”是信息环境中的全球域，由相互依存的信息基础设施网络及其驻留数据组成，包括互联网、电信网、计算机系统，以及嵌入式处理器和控制器。网络空间可分为物理层、逻辑层和角色层三个层次，与陆、海、空、天等传统域密不可分。

《条令》中还界定了网络空间作战这一重要概念，指出美军的网络空间作战行动主要包括国防部在网络空间域进行的军事行动、情报活动和日常业务。网络空间军事行动按照作战意图，可分为进攻性网络空间作战、防御性网络空间作战和国防部信息网络运转和维护三个任务，主要执行网络空间安全、网络空间防御、网络空间利用和网络空间攻击四大行动。网络空间情报活动是指情报机构在网络空间域内实施的情报活动，这类情报可支持军事指挥官的决策。网络空间日常业务主要包括为国防部下属机构和部队在网络空间领域提供支援和协助，以提升这些部门的网络能力。

（二）明确了网络空间作战的职责和权限

《条令》明确了美军网络空间作战中各个要素的职责，规定国防部长主要负责指导国防部的网络空间作战：参联会主席主要职能是就网络空间作战政策、职责等向总统和国防部长提出建议；各军种参谋长主要职责是管理下属网络空间作战部队；网络空间司令部司令作为网络空间作战的协调人，负责规划、协调、整合和执行网络空间作战任务；国家安全局负责提供情报支援和网络安全支持；国防情报局负责为网络空间作战提供及时、客观和准确的军事情报支援。

《条令》还进一步从法律层面规范了网络空间作战行动，指明美军网络空间作战由美国宪法和联邦法律授权，可参考条目包括《美国法典》第十编“武装部队”，第五十编“战争与国防”等。美国防部根据国内法律、国际法以及国防部相关法规政策执行网络空间作战任务，具体每项行动使用的法律法规取决于具体行动的性质。

（三）确立了网络空间作战流程

《条令》明确网络空间作战流程，主要分为制定作战计划、确立作战目标、指挥控制作战、协调作战行动和评估作战效能五部分。1、制定作战计划。《条令》指出网络空间作战计划的制定应以能够确保自身网络安全为前提，在此基础上有效利用有限网络空间资源达到作战目的。为此，网络空间作战计划的制定者应通盘考量多重因素，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美军计划在网络空间的物理层、逻辑层和角色层的作战目标，其次还包括自身能力现状等因素，从而使作战需求与美军现有网络空间作战能力相契合。2、确立作战目标。《条令》指出在确立网络空间作战目标时，指挥官需深入考虑以下三个问题：一是网络空间作战的适用范围，即在哪些作战环境中可以发挥事半功倍的效用；二是网络空间作战打击对象；三是网络空间作战可能对美国网络及国土安全造成的影响。3、指挥控制作战。网络空间作战的复杂性要求调整传统的指挥与控制机制，使其能够适应不断变化、新兴的威胁和未知因素。联合作战部队主要采取集中计划、分散实施的方式遂行网络空间作战。《条令》还指出部分指挥与控制职能，例如国防部信息网络防护要求集中计划和实施，以满足多个近乎同步的作战响应需求。4、协调作战行动。《条令》指出网络空间作战应与整个作战环境有效协调，这就需要在制定网络空间作战计划时将其对联合作战产生的影响进行评估。5、评估作战效能。网络空间作战与陆、海、空等传统域作战有所不同，通常不会造成物理毁伤，所以无法按常规方法评估其作战效能。评估网络空间作战效能需要引入新型战斗毁伤评估模型，判断其是否达成作战目标。

二、美军颁布新版《条令》的动机探析

美军近年来高度关注网络空间这一新兴作战域的建设和发展，采取了一系列举措，有计划、有步骤地加强网络战能力建设。发布新版《网络空间作战联合条令》既是美军网络作战认知与实践的概括总结和理论提升，同时也对未来网络空间作战实施具有重要引领作用。

（一）顺应美国家安全和军事战略调整的必要举措

美国的军事战略调整与其对国际形势的判断、自身力量的定位，以及战争形态变化的预测等因素相关。特朗普上台后，强调“美国优先”，奉行“实力至上”的原则，先后推出新版《国家安全战略》和《国防战略》。在新版《国家安全战略》中明确将“大国威胁”置于美国未来将面临的威胁首位，要求国防部在陆、海、空、天等传统作战域和网络空间作战域提出全新作战概念，并发展相应作战能力。新版《国防战略》作为特朗普推动“美军重建”的战略指导纲领，提出了一系列完善美军作战体系，提升美军攻防能力的重要举措，其中就包括利用新技术改变战争性质。《国防战略》明确将网络空间作为美军未来重点发展的技术领域，强调增加网络空间作战的资金投入，并进一步推进网络空间作战能力与陆、海、空、天等传统作战能力的整合。在美国家安全战略和军事战略调整的大背景下，制定新版《网络空间作战联合条令》是美军贯彻落实其国家安全战略，强化网络空间作战能力的重要举措。

（二）美军网络空间作战能力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必然结果

从最初的数台计算机联网到国防部信息网络的建成，从利用计算机支持作战到将网络空间视为一个独立作战域，从组建专职部队到成立统管网络空间作战的司令部，从单一网络黑客攻击手段到谱系化网络空间作战武器装备，美军已初步构建起相对完善的网络空间作战能力体系。2018年，美军网络空间作战能力体系实现了跨越式发展，这体现在三个里程碑事件。一是网络空间司令部升格。升格后的网络空间司令部拥有了作战指挥权，缩短了与总统/国防部长之间的指挥链条，不仅在运行管理等方面拥有了更多的主动权，还在争取更多资金支持上增加了话语权，从而增强了美军网络空间作战效能。二是网络任务部队实现全面作战能力。近年来美军以网络空间司令部为主体，加紧整合各军种密码破译、信号侦察、网络运行和维护和通信等作战力量，在各军种组建起网络空间司令部及下属部队。截止2018年5月美军133支网络任务部队（共6187人）已经具备全面作战能力。与此同时，各军中的后备役网络力量建设也全面起步，并加快与现役部队的融合。三是启用“一体化网络中心和联合作战中心”（ICC/JCC），可为美军网络空间作战提供指挥控制与全球整合能力。随着网络空间司令部的升格，以及网络战部队实现全面作战能力，美军目前网络战能力已获得全方位提升。在这一背景下，需要通过新版《网络空间作战联合条令》进一步总结美军网络空间作战实践经验，形成固定化、具备可操作性的网络空间作战指导规范，从而指导未来美军实施网络战。

（三）促进网络作战力量与传统作战力量跨域融合的必然需要

随着作战理念的不断翻新，网络空间目前已发展成为一个特殊的作战域。通过网络空间行动，不仅可以控制武器装备、基础设施和关键业务网络，也可以控制舆情社情，甚至震慑影响人心，具有极高的作战应用价值。为此，美国将网络空间列为继陆、海、空、太空后的第五作战领域，并加紧制定新的作战规则，加速网络战武器系统与传统武器系统的整合，将网络战概念融入美军各军兵种的战略目标，持续推进网络作战力量由“辅助支援”向与传统作战力量的“跨域融合”转变，构建全方位、全时域的联合作战体系。美军在“网络卫士”演习中，按照全域一体化作战的新理念，将网络战作为全域作战的一个战略重点，为各军兵种网络战部门提供逼真的背景，进行阻止和挫败敌方网络攻击的演训，提高在联合作战中实际运用网络战的能力。近年来，美军通过实施对极端组织“伊斯兰国”的网络战，探索将网络作战力量与传统作战力量跨域融合。当前，网络空间作为新型作战领域，已嵌入到美军各军兵种日益多样化的现代武器系统之中，以谋取维持相应作战域优势，控制关键作战域，确保联合部队的行动自由。在此基础上，近年来美军还提出“跨域联合”和“多域战”等概念，试图突破美军传统的以军种为核心的作战域界限，重塑联合作战概念，强调虚实结合、多域联合。可以预见，未来美军将继续推动作战空间由传统作战领域向全域拓展，并推动作战方式由“联合协同”向“跨域协同”转变。在网络作战力量与传统作战力量深度融合的大趋势下，必然要求制定新版《网络空间作战联合条令》，用以指导网络空间作战样式在不同作战域的运用，实现跨域融合作战优势。

三、美军颁布新版《条令》影响分析

新版《网络空间作战联合条令》是美军在其战略判断、建设实践和发展重点发生重大变化的情况下制定的网络空间领域作战的条令条例，旨在规范和强化网络空间作战管理，协调网络战相关各方关系。该条令的颁布将对未来美军网络空间领域作战产生深远影响。

（一）提升美军网络空间作战指挥的科学性

美军依据形势变化修订作战条令，为其作战行动提供规范和指导是美军的一贯做法，此次制定新版《网络空间作战联合条令》也不例外。2013年美军发布第一版《网络空间作战联合条令》填补了美军网络空间作战领域条令条例的空白，但其内容更多的是帮助指挥官理解网络战。随着近年来美军网络战能力水平的飞速发展，旧版《条令》已经无法指导新形势下的美军网络战。为此，美军制定了新版《条令》，旨在为指挥官提供网络战作战计划、协调和执行网络空间作战。通过明确、增改、细化网络空间作战的行动纲领，新版《条令》有助于提升网络空间作战指导的针对性和科学性，从而能够更好地指导未来美军实施网络战。

（二）促进美军网络空间作战力量高效部署和运用

新版《条令》基于美军网络司令部升格后的职能调整、立足网络任务部队具备全面作战能力的建设重点改变，将第一版条令的网络空间作战过渡性指挥与控制框架，固定成日常工作模式与危机应急行动两套网络战指挥与控制体制，有利于网络司令部或联合作战指挥官掌握网络空间作战的节奏，有助于提升美军网络空间作战的反应速度。新版《条令》还进一步明确了网络任务部队的职能任务，理顺了联合作战司令部，各军种网络联合部队，国防部信息网络联合部队，以及各类作战、支援和防护分队等网络作战力量之间的指挥控制关系和流程，为未来美军网络作战力量的部署和运用奠定了基础。

（三）推动美军网络空间作战与联合作战的深度融合

网络战是一种革命性的新型作战方式，即可实施单域作战，也可穿插于陆、海、空、天作战之中，在现代战争中的战略地位和独特作用愈加凸显。但目前，美军联合作战指挥官尚未全面掌握网络战的作战机理，对其能够在联合作战中发挥什么作用尚不明确。可以说美军当前的网络战和联合作战存在着一定脱节现象。新版《条令》指出网络战在网络空间内产生效果的同时，还可在物理域发挥作用。此外，网络战可破坏敌方电磁频谱系统和关键基础设施系统，从而造成一定物理损伤。通过对网络空间这一虚拟概念实体化、物理化的解读，新版《条令》深化了美军指挥官对网络战在联合作战中作用的理解，为推动美军网络战融入联合作战发挥了重要作用。

当前，美国正积极加强网络战部队力量和武器装备建设，着力提升部队网络战实战能力，并持续推进网络空间作战与联合作战的深度融合。美军新版《网络空间作战联合条令》进一步明确了美军网络作战行动中的任务及行动样式，规范了网络空间作战计划、执行与评估等相关流程，为未来美军开展网络战奠定了基础。这一举动也凸显出美军在网络空间领域的威慑和进攻姿态。我国古代兵法有云，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我们应当清醒地认识到，现代战争已由平面战场向虚拟多维战场延伸，战争形态和作战样式正在发生革命性的变化。面对全新的作战领域，我们必须做出新的战略考量，并进一步升级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