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贺昌

相传从山西洪洞大槐树下迁出的先民，为了一解思乡之痛，更为了让世代子孙不忘故土，所以无论走到哪里落脚建村，都要亲手植下一株国槐。好让它见证一代代后人生生不息的繁衍与发展，因而国槐也被称作祖槐。所以凡是洪洞先民落脚的村落，几乎都能见到国槐的身影。

我家雄安故乡的祖屋，庭院里就种着一株国槐。那是奶奶过门之后亲手种植的，距今已近百年，它见证着我们家族几代人的繁衍生息。每年4月底5月初的时候，洋槐树花开正盛，老屋的祖槐却已枝繁叶茂，浓密的树冠遮盖了整个院落。乡亲们都说我家的祖屋因这棵祖槐而变得顺风顺水、家族兴旺、人才辈出。

在我看来，祖屋的风水就是那个走路蹒跚、个子高大的小脚奶奶。奶奶为人善良，乐善好施，深得邻里的敬重。她性格刚毅，做事果断，虽略带强势，但对儿孙后辈却严慈相济。

由于父母在外工作的原因，我们兄弟姐妹六人之中，除了六妹之外，全是在很小的时候被送回老家，由奶奶抚养长大。奶奶独自一人抚养着我们兄弟姐妹五人，在我们五人之中，哥哥是最淘的一个。村子靠近白洋淀，奶奶生怕我们去水里游泳发生意外，所以哥哥每次出去玩耍奶奶总要叮嘱不要下水游泳。时常用指甲在哥哥的手臂上划一下，看有没有白色的印记，以检验是否下过水。

奶奶如同一只守巢的老燕，将我们亲手养大，然后放飞。她精心呵护着每一只幼雏，白天晚上从不懈怠。记得一次哥哥很晚了还未回家，奶奶背着我，步履蹒跚地四处寻找，几乎找遍了半个村庄 。奶奶扯着嗓子喊着哥哥的名字，脚下的三寸金莲犹如生风。由于急火攻心，奶奶的耳朵出现了短暂的失聪，以至于哥哥在身后叫她，她都听不到。 在奶奶的严加管教下，我们兄弟姐妹五人虽然生活在白洋淀边，却没有一个会游泳的。

我在家排行老五，是奶奶最后一个带大的。记得十几岁时，奶奶让我回父母身边，由于多年跟随奶奶，我对奶奶充满依恋，反倒对父母略有陌生感。奶奶虽然不舍，但为了我的前途，还是毅然“赶”我出去。父母来接我的那天，看着年迈孤独的奶奶，我依依不舍，几次哭着跑回去，都被奶奶“无情”地推开。爸爸要接奶奶一同走，但她离不开老屋，离不开故土，离不开乡邻。当我挥手向奶奶告别时，我分明看到奶奶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

离开奶奶的时候，正是祖槐开花的时节，至今，那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花香时时萦绕在我记忆的深处。总想再折一串槐花，细细地咀嚼故乡的味道。时常梦回故乡，梦中流连那被光阴的脚步踩踏得坑洼不平的庭院，梦中感慨那因历尽沧桑而变得斑驳粗糙的祖槐的树干。

梦中躺在摇椅上，持一把蒲扇依偎在奶奶身旁，听她述说从前。静看天上云卷云舒，细听远塘蝉鸣蛙鼓，阳光从祖槐浓密的树冠轻柔地泻下。时光就这样温婉地在指尖划过……

故乡的老屋承载着我们太多的童年记忆，纵使时光飞逝，物是人非，那些温暖的记忆碎片却一直不曾消散，且愈久弥深。

多年来，从祖槐下走出来的我们，就像一个个飞在空中的风筝，无论我们飞多高，飞多远，情系古槐的那份浓浓的乡情以及落叶归根的那份情愫始終萦绕心间不曾断……

（编辑 思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