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秋梅

【摘 要】网络兴起的“安利”句式表达含义为“由衷地把自己认为不错的东西推荐给别人”。此含义与传统安利含义有所差别，并且二者词性不同。传统安利是一家直销公司的名字，属于专有名词；而网络兴起的安利句式则是动词。本文旨在使用系统功能语言学中语法隐喻去探索并解释安利一词的演变过程和机制。

【关键词】安利；语法隐喻

中图分类号：H31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1007-0125（2018）19-0224-02

一、引言

网络兴起的“安利”句式即“安利XXX”，表达“推荐，分享”之意。为了更好区分传统安利与新“安利“句式，我们将传统安利定义为 “安利[1]”，新安利句式定义为“安利[2]XXX”。安利[1]是全球最大直销公司的名称。但在动漫、coser的语境使用中“安利[1]”产生了新的含义，表达“推荐、分享”之意。随之“安利[2]”句式在微博、微信等网络交流软件中得以大量使用，甚至被推广到了生活中，如：“给大家安利一款口红”“安利一款游戏”“求安利一家酒店”等等，至今该句式仍被广泛使用。“安利[2]”产生的新意和“安利[1]”既有区别又有联系。由于安利[1]的营销模式，安利[1]在人们心中属贬义词。而“安利[2]”句式中“安利[2]”已经是褒义词。更为重要的是，二者词性从名词转变为动词。这其中体现了韩礼德所提出的语法隐喻。

语法隐喻在韩礼德1985年《功能语法导论》中首次被提出，且与认知语言学隐喻没有直接联系。随之便引来各路学者们的研究并成为系统功能语言学研究的一大热点。以韩礼德为首的学者们对语法隐喻进行了全面阐述和解释使其日趋成熟（其中包括著名学者：韩礼德：1985，1993，1996，1998；马丁：1993）。韩礼德在1996年语法隐喻模式中将语法隐喻分为元功能和层次，其中层次分为语义层、词汇语法层和音系层。胡壮麟（2008：300）将其称为“韩礼德1996模式”。韩氏认为在词汇语法层中，词的语法形式没有发生变化，而是词性发生了转移，如形容词转化为名词，名词、连词转化为动词等。语法隐喻的韩礼德模式实际上就是系统功能语言学的模式，它突出的是功能的思想，即语法隐喻主要表现在及物性的过程和功能成分的相互隐喻化，最后才见之于词汇语法层的体现转换，前者是主要的，起决定作用的（胡壮麟 2008）。韩礼德（1998：208）又从语言进化的角度把“一致性”重新阐释为“语义模式和语法模式在他们共同进行的起始阶段的相互关系”。在语法隐喻引入国内之后，许多学者也热衷于对它的研究，包括胡壮麟（1996）、严世清（2000，2003）、张德禄（2013）等。张德禄（2014：32）认为语法隐喻研究的范围围绕语法隐喻的分类、产生的动因、表现形式以及哲学意义等方面，并指出语法隐喻理论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功能模式（functional model）阶段、分层功能模式（stratified functional model）阶段和分层系统功能模式（stratified systemic functional model）阶段。本研究试图从语法隐喻视角探索安利[1]向安利[2]的演变过程和机制以便让使用者们更准确理解该语言现象。

二、安利含义演变过程剖析

安利一詞的演变经历了三个阶段。首先是由一个专有名词即公司的名称转变为一个普通名词；由于国人观念和安利营销模式形成冲击，变为普通名词后该词成为“推销、传销”的代名词，此阶段安利是一个贬义词。第二阶段安利经由网络以及游戏中的使用演变为“推荐”之意，此阶段安利仍然是一个名词，但已然是普通名词且不再是一个贬义词，而成为一个褒义词，表达“推荐”之意。如“接受你的安利”“给我一些酒店的安利”“你的安利水平太低”等。前两个阶段安利一词的演变属于传统语法隐喻范畴即词汇隐喻，其含义演变是自下而上的。词性并没有发生变化，而是词义发生了变化。传统的隐喻概念指发生在词汇层面的隐喻化过程，词汇隐喻在语法形式上没有变化，而在意义上有变化（韩礼德：1995）。正如张德禄（2014：36）解释到词汇隐喻是词汇层上A is B 的隐喻关系，只发生在两个由名词表示的实体之间，并不涉及语法变化。这两个阶段为第三阶段安利从名词转化为动词做了铺垫。在第三阶段，安利在词义上没有发生变化，但是在语法使用上产生了改变。从名词变为动词，这一变化是自上而下的，体现了词的范畴意义。第三阶段属于语法隐喻，语法隐喻的词语意义没有发生变化，变化的是语法形状，如动词或形容词化为名词，连词化为动词（韩礼德：1995）。韩礼德又用能指和所指的关系加以解释，词汇隐喻是同样的能指，不同的所指；语法隐喻处理的是不同的能指，同样的所指，因此语法隐喻是在不同层次之间的重新排列，是将语义重新映叠于词汇语法上（胡壮麟：2008）。在安利一词演变过程中，词汇隐喻阶段是语法隐喻阶段的基础，语法隐喻阶段是安利一词最终得以广泛使用的关键阶段。

（一）安利演变第一阶段

安利[1]是一家公司名称，其营销模式是店铺加雇佣营销人员进行销售的模式。在安利营销体系中最核心的部分是针对安利营销员的奖励制度。安利直接用于销售人员的奖励就占销售收入的30%。只要安利销售人员卖出的产品多，吸引新的销售人员多就可以获得丰厚的奖励（李明睿：2010）。因此安利销售人员便会不厌其烦地推销安利产品并吸引新的安利营销人员加入安利公司。而安利“不厌其烦”的营销模式却与中国传统销售模式形成冲击。人们难以接受这一种看似“不成功便不放弃”的营销模式，导致人们将“安利”一词等同于传销。随后安利[1]被视作传销、直销、推销的代名词。在此阶段“安利”一词的词义发生了变化，从专有名词即公司名称演变为一个普通名词，其含义为传销、直销、推销，明显带有贬义色彩。人们一旦碰到与安利有关的人员或与安利营销模式类似的公司或产品便避而远之、视而不见。

（二）安利演变第二阶段

网络对生活的渗透超乎想象，各类聊天软件、层出不穷的网络游戏滋生出大量网民。大量网络语言在网民的交流中应运而生。安利便是其中一词。该词始于网络游戏、coser、动漫中的使用。网民们会将自己认为好的游戏、动漫等推荐给网友。在网民们不厌其烦的“安利式推销模式”游说之后，网友们便会以“接受你的安利”“干了这碗安利”等句式回应。在这一过程中网友们并没有对其朋友的推荐表示反感而是欣然接受。安利一词的含义也随之发生改变，表达含义为“推荐”的同时，该词的语气同时发生改变，贬义讽刺的感情色彩已然脱落而被重新赋予了褒义色彩。而这一阶段同样停留在传统词汇的隐喻阶段，两个词语之间仍然停留于形式，一个词产生两个意义。其中一词是本意而另一词为隐喻的结果。人们仍然在“从下往上”的模式中推进该词的演变。

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虽然仍停留于词汇隐喻，用“自上而下”的方式，即用同一词汇表达不同意义，但是这为安利进入第三阶段语法隐喻的出现奠定了基础。“安利”表达从专有名词公司名称到贬义普通名词再到褒义普通名词，这一从上到下的演变过程使第三阶段的发生成为可能。如下是前两个阶段图示：

（三）安利演变第三阶段

在安利发生第二阶段演变之后，我们对于安利一詞本身不再产生厌恶之情，而是欣然接受和淡然使用。我们将其放入新的语境产生了新的语气色彩。但在第二阶段使用中安利一词仍在不断演变，以致大量“安利[2]”句式涌现出来，如：求安利、给大家安利一下、安利一下这款口红、今天被安利了一款好玩的游戏等等。新的“安利[2]”句式显然在语法形式上产生了变化，即名词转变为动词。安利[1]在句中充当的是中心语，描述的是一个结果或一种状态。而安利[2]在句中做谓语，强调过程。二者意义并没有发生变化。这一现象正是语法隐喻研究的范畴。并且该现象的产生有以下几个因素组成。第一，第三阶段“安利[2]”虽从名词转化为动词，但词义并未发生变化，都有“推荐”之意。在汉语中“推荐”既可以作为名词又可以作为动词使用。例如，你的推荐（名词）非常有意义；请你推荐（动词）一下这款产品。这为安利产生语法隐喻提供了先决条件。第二，安利[1]句式体现的是一种状态和结果。安利[1]句式是在施事者完成事物细节描述的相关推荐后，受事者如果接受施事者的推荐才会使用“接受你的安利” “干了这碗安利”等句式。下文使用一段安利表示推荐的对话加以证明上述观点：

甲：最近上映的一部电影很值得看，全明星阵容，特效也做得特别好。剧情也不错。

乙：真有那么好看？

甲：你觉得我会骗你吗？就是因为好看，电影都推迟下线啦！

乙：好吧！接受你的安利。今天我就去一睹为快！

从上例中可以看出安利作为名词表示推荐而使用的句式，发生在对话最后而且是受事者所使用的语言。然而当这一句式无法满足施事者要使用安利一词的需求时，施事者乃话语的发起者，在表达给受事者推荐事物之时无法使用安利原来的语法形式。所以施事者结合安利的含义和句式语法形式的要求创造出“安利[2]”句式。这一句式充分满足了施事者在使用安利一词的需求，同时在发起对话之前使用“安利[2]”句式是对整个对话主要内容的一个概要介绍以便让受事者明白施事者所要详述的内容。接着施事者开始详细描述事物细节。下文是“安利[2]”句式例句：

甲：来来来，给你们安利一款我最近使用的口红。

乙：快快快，给我们说说。

甲：我给你们说它颜色特别正，而且涂上以后很显肤色白呢！

丙：是不是很贵？

甲：这是重点，我给你们说价格一点都不贵，才100多。真正的物美价廉！

乙、丙：快把网站分享过来。

从安利[1]到安利[2]的演变不难发现，安利[1]通常是受事者接受某一事物之后发出的话语，（下接第233页）以表达整个事件结果和状态的接受。而安利[2]是施事者为了先说明要描述的对象而说出的提纲挈领的句式，此句式的重点是引入事物细节的描述。安利[2]句式重点是过程的描述。只有所安利的事物细节被描述清楚，受事者才会欣然接受施事者的安利。在第三阶段安利从名词范畴转变为动词范畴，范畴意义发生了转变；虽然语法性状发生改变但词义没有任何变化，同是“推荐”之意。只是在实际交际中使用主体不一致而已。因此“安利”在此阶段的变化可根据韩礼德所提出的语法隐喻视角解释。语法隐喻是发生在语法层面的隐喻化过程。语法隐喻的词语意义没有发生变化，变化的是语法性状。变体体现的不是词义而是范畴意义（韩礼德：1995）。例句，（1）接受你的安利。（状态、结果）（2）给你安利一款口红。（过程）图三

三、结论

“安利[2]”句式起源于网络并在生活中得到大量使用。安利从名词转化为动词经历了三个阶段，前两个阶段相互联系共同促成安利新意和新的功能使用。语境的变化和说话者的使用要求促使安利一词的语法性状发生了变化即从名词转变为动词，这一转变突出了话语参与者的重心从受事者转向施事者；话语内容重心从结果转向过程。语法隐喻不仅可以清晰解释这一语言现象，同时也让使用者们更加精准地使用这一语言现象。

参考文献：

[1]Halliday，M.A.K.1995.“Language and the reshaping of human experience”in Bessie Dendrinos （ed.）. Proceedings of the fourth International Symposium on Historical Discourse Analysis. Athens： University of Athens Press.

[2]胡壮麟.系统功能语言学概论[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297-315.

[3]李明睿.企业营销模式探析—透视安利营销模式[J].中国经贸导刊，2010（5）：95.

[4]安利.[EB/OL].http：//baike.baidu.com/link？url=NkHvx8fx17eKWEJNWViXB6CuPKA1p4Vmflm0xKLAmfkYxQTNlEDLS7oFFPqz0geu9GAUjWOpEGzqNeauGIrf2laTd1WO_uwGVldqJrY2Hgi，2017-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