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江河：《泰姬陵之泪》，《收获》2018年第2期

期待己久的《泰姬陵之泪》终于完稿，并且完整发表于《收获》杂志——这是欧阳江河的诗，但却似乎是实现了我自己的一个心愿。

最早听说江河的《泰姬陵之泪》是在2010年。当时我和诗人小海结束了在青海的会议后直奔苏州，与几位朋友一起讨论一个文学批评史的研究项目。正是在这次聚会中，我们在向《收获》杂志的主编程永新先生建议他们开设诗歌栏目的时候，听他说起对诗的关注，也听到了他对江河这首诗的大加赞赏。聚会结束后，我便找出刊有该作的《花城》杂志，发现此诗虽未终稿，但其非凡气象，已经有了很好的呈现。所以在后来，每次见到欧阳江河，我都会问及这首诗的续作情况，由衷地希望它早日完稿。因此收到这一期《收获》，打开后一看到这一首诗，便很兴奋，便想到了关于它的这些往事。在我的印象中，《收获》从未发表过诗，于今破例，很明显地是因为早有因由，自然而然，也是佳话！

《泰姬陵之泪》当然是写眼泪，写的是被泰戈尔称为是“永恒面颊上的一滴眼泪”的泰姬陵。在这首诗中，江河一方面以其历史想象力深入和穷尽“泪”之所指，极写“一个莫卧儿君王从泪水的柱子/起身站立，石头里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形象”这一关于泰姬陵的诗之本事。他写“泪水流入石头，被穿凿，被镂空”，“泪水从圆到方/堆砌在一起，仿佛泪之门是大理石做的”……沙.贾汗的建陵故事被诗人联系于印度莫卧儿时期的历史和地理、联系于神，淋漓尽致地叙述与咏叹；另一方面，他又将“眼泪”从所指抽回，在将其高度能指化后，复又以其非凡和独特的“词语想象力”不断弥漫、衍生，从个体自我到大千世界，天地神人，无穷的泪水异质混成，进而扩展到更多的所指——“这些夺魂的泪水，剜心的泪水，断骨的泪水”，“彼此的淚水/合成一体流”，共同表达着我们“全人类共有的心碎”。江河常写“事物的眼泪”（《玻璃工厂》），在他的充满悖论、诡谲和玄学气息的诸多诗篇中，关于眼泪的诗句经常令我印象深刻，那往往是动人的诗眼，是他堂皇雄辩的滔滔诗流中柔情和美丽的阿基琉斯之踵，正是在《泰姬陵之泪》中，他将自己关于眼泪的书写推向了极致，诗歌史上，何曾有过这样的诗篇，像他这样写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