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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诗歌未来的走向:毫光写作

2018-09-10申有科

都市 2018年12期
关键词:诗人诗歌时代

申有科

说白了,“城市诗歌”首先就是个伪命题。我之所以说它“伪”,是因为在当下,确实难以界定,我认为,若这个命题成立的话,“城市诗歌”,第一要素是应该有一批人,第二要素是这些人专写“城市”诗歌,第三个要素是,这些诗人所写的作品必须把握城市变迁发展脉络,全面呈现中国城市的现状与痛点,而且其观点,思维,必须代表广大城市各个阶层,道出这些城市人的艰辛与心酸,展望和发展。第四个要素是,这些城市诗人与城市作品须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自成一家,无懈可击,对城市发展有着建设性的抨击和呐喊,助威也好监督也罢,这样才可以当得起城市诗人的桂冠,为城市命运休戚相关,为城市代言。

但直至目前,这一性质鲜明的诗人群体还没有发现,即使有,也只是零散型的,各自为战,有人写城市歌颂城市的发展变迁,有人揭示城市的顽疾和恶习,有人为农民工树碑立传,当然,更有人深入失足妇女底层,与她们打成一片。

但这些,仅仅是目前城市诗歌的一个侧面,他不足以独木成林,也不足以支撑城市和囊括城市未来的发展。

当然,如果非要和城市诗歌扯上关系的话,我认为,第一代现代诗诗人都可以算作城市诗人,比如戴望舒、郁达夫、徐志摩、林徽因。这批文艺青年的诗作多以情感为主题,并以一贯的欲说还休表现特定群体的缠绵悱恻,处处透着小资情调和欲壑难填的做作。

这里用到做作,不同于作秀,不是贬义,而是他们那个时代的真实写照。

众所周知,那个时期的青年男女大多泛爱,不停地爱,一个接着一个地爱,所以他们诗歌的表现大多是带着酸溜溜的甜,《雨巷》如此,《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再别康桥》《你是人间四月天》都是这个味道,当然,闻一多,鲁迅就不爱这么干,鲁迅的《自嘲》,闻一多的《死水》更多的是家国情仇的味道,深刻而绝望。

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现代诗迎来了第二个高潮,比如北岛的“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宣告》、“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回答》)顾城的“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一代人》、杨炼的“高原如猛虎,焚烧于激流暴跳的万物的海滨”、“或许召唤只有一声……/最嘹亮的,恰恰是寂静”———《诺日朗》、舒婷的“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神女峰》等等,这些人用诗歌反映了一种来自底层的呐喊、释放和诘问。直到现在,这批诗人仍然代表着中国现代诗的最高水平。

但这一批人和城市诗歌或城市诗人挂上钩,我觉得也比较牵强。这些人的作品大多表现的是大时代、大背景、大事件,客观地说,当时他们百分之八十都在校园,或农村插队刚刚回城,他们只是以偏概全地概括了所有城市。我认为,他们和每一个城市的感情,还没有发展到如胶似漆的地步,他们写站台大多是离别,写铁轨大多是为了远方或抒情。所以說,与其把它定位为城市诗歌,倒不如是校园诗歌妥帖些。

到后来,打工诗人也加入了这个行列。这批外来者,用自己的视角打量这座城市,怀念自己的乡村,所以,他们的作品大多是纠结的,既想融入城市,又对一些事物排斥。所以他们的作品中,大多是对这座城市的爱恨情仇,这是一批特殊的作者。他们一边建设着这座城市,一边又默默地诅咒着这座城市,一边怀念着自己的乡村,一边又为离开乡村而做着打算。这是一种忍痛割爱,也是一种生离死别,一边是优越的教育资源、医疗条件,一边是浓厚的乡情和百年祖茔。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做都是背叛。要说这个时代的主旋律,我觉得打工诗人的作品完全可以覆盖它,只不过是这一批作者,大多学识有限,在客观上影响力的宏大表达。

在这中间,当然也常常会有名诗人的身影,在各个城市辗转腾挪。他们被主办方请来,接受着诗歌界的顶礼膜拜,他们接受了膜拜,也就是诗歌得到了膜拜,同时也会给这座城市输入新鲜血液和一股新风。

所以说,现在诗歌的发展和延续,有名诗人的功劳,有主办方的功劳,有刊物的功劳,更有爱诗者的功劳。这是一个庞大的群体,是新诗在出现后,参与写诗者最多的时代。这个时代有几个特点:其一是自媒体的发展,让广大爱好者有了发表平台;其二是,流传广,流传快,作品刚刚贴到网上,几个时辰,点赞上万,一夜成名;其三是诗歌爱好者的自觉提高,刚开始觉得自己写得不错,但和高手一比,马上就自惭形秽了,要想吃得开,就必须修炼内功,作品说话。

这中间,我也想奉劝一下那些名诗人,人家把你当神一样请来,是为了祈雨,从而雨泽万民,你自己不要把自己当鬼,动则耍大牌,这样你即使被姜子牙封神,也会被人从神坛上活生生地拉下来。

同样,那些想走捷径的人,也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在网络如此先进的时代,不管你上过什么刊物,获过什么奖,大家只要点击一下你的作品,就会知道你这些成绩是靠什么来的,无助于改变大家对你写作水平的评判。

前些时,为了写这篇文章,曾经百度过“城市诗人”、“城市诗歌”等词条,却无意中发现,几个刊物正联合发起征集“城市诗人代表作”的启事。比如,张执浩代表武汉,雷平阳代表云南,北岛代表香港,马启代代表山东等等,这些不失为一件好事,有利于诗坛的竞争和发展,如同当下流行的诗人“微信诗人脸谱”,无非是小众和大众的区别而已。

说到未来城市诗歌的走向,假若这个命题成立的话,我认为,今后它的走向是万向的、辐射性的、放射性的、分散性的、飘忽的。都是以城市为基点,然后通过自己的物理性,毫光般地向四周发散。发散的范围,是它的磁场,他们写城市,写乡愁,写迷茫,写痛苦,写心情,写工作,写爱情,写政治,写生存,写未来,写憧憬,写生命,写生死,写命运,写抗争,写世态,写众生,写花鸟,写鱼虫,写建筑,写工厂,写人性,同时,他们知道,诗歌是私密的,写不吐不快的,怒发冲冠的,拍案而起的,欲言又止的,骨鲠在喉的,半遮半掩的,深埋心底的,肌肤相亲的,阴阳交合的,反正,只要达到写作状态,他们多会起身记下来。

发表与否无所谓,我为我写,然后才是读者,然后才是受者和共鸣,这种写作,才是写诗的真谛,才是初衷。

所以,从狭义上讲,我认为今后诗歌写作的主旋律不会太突出,不会出现对城镇化进程歌功颂德、大书特书的作品,或精品。

但“毫光写作”正是这个时代的集体呈现,也是城镇化进程中诗人主动表露的一个特征,一个可以以个体思考和表达代替集体发声的时代。这是思考的回归,是思想者的胜利,同时也是诗人和诗歌的胜利。

如果积沙成塔,把这种无数的,各个阶层,各个角落,各个台面上“毫光”收集起来,他就能真实地反映这个时代,尽管不如主旋律那么提气,但这个比任何东西都朴实,都厚重。换一句话来说,这才是写诗的一个常态,不迎合,不作秀,不做作,我写我心,心无旁骛,自然率真。这是一个好现象,也是正常写作状态的回归。

我个人认为,这是中国现代诗的第三次高潮来临前的沉默,是中国新诗走向繁荣的前奏,是中国诗歌突破瓶颈前的阵痛。而我们要做的,是不要打扰她,不要扼杀她,不要引诱她,不要居高临下去棒喝她,多一些包容,多一些慈祥,多一些期待,多一些欣赏,多一些等待,她诞生的那一刻,也是诗国的第二次复活。

最后我简单地陈述一下“毫光写作”的定义与意义。

“毫光”———是如毫毛一样四射的光线。

我们在阅读《佛经》时,知道佛祖和得道高僧都会有毫光,短者五尺,动则万丈,甚至可以普照四方。在阅读《三国演义》时知道孙坚之所以获得玉玺,是因为井中有七色毫光,到了看《东陵大盗》时,知道慈禧棺椁内的陪葬品也会大放毫光,所以给人的感觉是只有圣洁的、宝贵的东西才会有毫光。

其实,人世间的每一件物体都会发光,包括植物、动物、人类,都是发光体,在视觉方面,人类眼睛看到的终归有限,甚至于远远赶不上其他动物,但借助于先进光学仪器,我们会看到每个物体的毫光,他们有着各自的颜色、动态和方向。

一个物体的毫光,是由这个物体的物理属性决定的,每个物体都有着自己特有的辐射和放射。这是它的磁场和势力范围。

而每一个诗人,也有着他的磁场、朋友圈、共鸣区、影响市场。

毫光写作的意义,是让一个人真正能静下心来,走进独立思考,而正是这种毫光写作,在周代我们有了《易经》,在先秦我们有了诸子百家,在民国时期我们诞生了那么多大师,在七八十年代,我们出现了那么多流派的诗人。

城市化进程的另一个方面,是从一个集中走向另一个集中的过程,而这个过程,表面看起来进展神速,但要完成农耕文明到城市文明的切换,是漫长的,时代大变革撕裂的剧痛,必然会产生对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头产生裂变,这种撕咬和剥离,不仅会伤筋动骨、骨肉分离,而且会让每一根神经都产生出异样的感觉。

而每一根神经对来自外力的感觉和描述,都是毫光写作,进而,这些毫光写作的汇总,就可以反映出这个大时代的全貌。

总之一句话,“毫光写作”是自由的、开放的、散漫的、各抒己见的、无章可循的,或者是地缝里鉆出来的,街角旮旯遇见的,家里边坐着的,庙里供着的,无组织无纪律的。

但同时,他也是真实的,玉体横陈的,赤裸裸的,刻骨铭心的,休戚相关的,如影随形的,不妄自菲薄的,不甘愿沉默的,不放弃表达的,不甘心屈从的,垂死挣扎的。

“毫光写作”是一个大环境,也是一个相对宽松,相对安静的大环境,也是一个独立思考,自成一家的大环境,还是一个我写我心的大环境。

这个环境会降临,或正在滋生,这是一件好事,对写作者而言,对当今诗坛而言,是一个契机,也是一个希望和一次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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