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娟 崔荣荣 牛犁

摘要： 文章依据江南大学民间服饰传习馆中带有线造型的服饰品，详细分析线饰在近代汉族民间服饰中的构成特征。首先将线形的构成方式进行分类归纳；其次分析民间服饰中的线形在构成中表现的装饰艺术，并依托实物阐述其线饰特点；最后对线形在构成艺术中表现的传统美和构成规律进行探究，归纳总结出民间服饰中线在构成法则中表现出对称与节奏的形式美、写实与会意性的线饰造型美感、美用一体的功能性美感等，了解线饰真正的内涵和底蕴，从而将线条的美感运用到现代设计创作中。

关键词： 构成特征；线形；民间服饰；近代汉族；构成规律

中图分类号： TS941.3 文献标志码： B 文章编号： 1001-7003（2018）08-0088-06引用页码： 081301

Abstract： Based on the garment accessories with the line modeling in the folk costumes Museum of Jiangnan University， composition characteristics of line decoration in the folk dress of modern Han nationality were specifically explored in this article. Firstly， the composition methods of line form were classified and summed up. Secondly， the decorative art of the line form in the folk costume were analyzed， and the line decoration features were on the basis of materials. Finally， the traditional beauty and the composition rules of the line form in the art of composition were explored. The aesthetic feelings of the middle line in the composition of the folk costume were summed up， namely symmetrical and rhythmic form beauty； realistic and idealistic line decoration； the functional beauty of the integration of beauty and practicality so as to understand the true meaning and background and apply the beauty of lines in modern design creation.

Key words： structure characteristics； line form； folk dress； modern Han nationality； composition law

在艺术设计领域中，构成是创造形态的方法，将各种造型元素，即不同形态、不同色彩的多个单元，按照一定的规矩和原则，通过不同的方法组织在一起，赋予其力学的、视觉化的观念过程。从造型艺术角度来说，“线”不单有位置、厚度、宽度、长度，而且还存在着不同空间、方向及粗细的变化，从而形成服装中各种装饰线形的特点[1]。而在近代汉族民间服饰中，线造型元素出现的频率非常之多，且无论是在造型上还是在装饰上的表现都极具魅力，变化丰富多样，表现出的构成特征也极具研究价值。因此，本文针对近代汉族民间服饰中“线”的构成特征进行详细的探析，选取了江南大学民间服饰传习馆中带有“线”饰的服饰品将300件，其中包括了袄、褂、衫、旗袍、裙、裤等服装，以及各类服饰品如帽、眉勒、荷包、枕顶、绣鞋等。从而依托实物，对这些服饰品上的线饰进行详细的分类与归纳，解读线造型元素在近代汉族民间服饰中的构成特征。

1线造型元素与民间服饰构成表现

1.1服装线形艺术概述

艺术家们在进行艺术审美的情感表达时，经常借助多种形式与工具，线形作为构成艺术的基本要素，是艺术家们常用来表现绘画、书法、线描、图案等艺术形式。亦如张燕在《论线化的中国艺术》一文中所说：“线条的功能‘象形以外，更在‘表情，各种姿态不同的线，有滞涩的、有奔放的、有轻灵的、有拙重的，或秀丽的、古拙的、奇峭、圆润，如大江奔泻，如龙蛇竞走，跌宕起伏，奔腾翻飞。”[2]线条这极其丰富的美，流动贯穿于中国艺术的绘画、建筑、书法、舞蹈、图案与服饰，构成了艺术的骨与势。

线形具有很高的创造力与表现力，是服饰设计形式美的基本构成要素，是展示服饰美、人体美的一种表现方式[3]。服饰中线形艺术一般有两层意义，一指服装表现的人体线条美；还有服装本身的装饰线、结构线、造型线及由于运动而产生的褶线等。近代汉族民间服饰中线形艺术一般是以勾勒边缘的形式出现的，就好像绘画中勾勒轮廓一样，在服饰的领口、袖口、门襟、下摆、裙边等，通过镶拼、滚边、织带等装饰线饰表现服饰的精致和严谨的视觉效果；还有民间服饰本身的装饰图案的线形美及服装上设置大量的自由褶线的美，比如清末民初盛行的马面裙，其褶裥在位置和形式上大多采用对称与均衡的形式美法则，整体的线形使人产生一种稳定、安静和优雅之感，马面裙片上的线饰图案增添服饰精致的视觉美感。

1.2民间服饰中“线”的构成特征

“线”通过不同的形态构成组合，从而创造图案、肌理、色彩等，具有使观者视线沿着线形方向不断移动的特性，因此线条在构图形式上也具有重要作用。康定斯基[4]在其《点线面》一书中，从理论上阐述了“線”作为构成的基本要素，可以构成丰富多彩的各式图案，非常具有表现力。近代民间服饰中线的构成不如点的构成那样集中，一般以细长的图案呈现于服饰边缘或者某一局部，表1是汉族民间服饰中线饰的构成方式的统计。根据线饰构成形式的不同，一般将其分为连续型和独幅型两种类型：连续型构成的线饰主要包括散点式、连缀式、条纹式、重叠式，散点式和条纹式构成的线饰居多，主要分布在袄褂衫袍的门襟、袖摆、下摆的缘饰及旗袍的衣身处；独幅型构成的线饰主要包括中心式、疏密式、自由式，其中中心式和自由式构成的线型居多，一般作为袄褂衫袍和绣品的主要装饰纹样。

2民间服饰中“线”的连续型构成形式

连续型构成的线饰具有节奏感强、排列有序、重复循环的图案特点，也称连续构图，民间服饰中构成的连续型线饰主要以散点式、连缀式、条纹式、重叠式为主，以勾勒边缘的形式出现在服饰的衣襟、袖摆和下摆处居多，服装显得更加典雅、精致、秀丽。

2.1散点式组织形式的线饰

散点式以一个或多个元素构成单位纹样，作错位、平行、跳跃式“线”状的走势排列，这里的点可以是圆点、也可以是方形点，更多的是不规则点的形状。这种构图使服饰面料纹样显得活泼、节奏感强。散点排列分规则散点排列和不规则散点排列，江南大学民间服饰中连续型散点式线饰共69件，主要分布在袄褂衫的门襟、下摆、袖摆缘饰及衣身处。图1（a）为民国时期紫色立领大襟女袄，视觉上主要是斜直线的构形方式，衣身装饰为一点式线饰，即在一个循环内安置单个花卉纹样呈斜线状的排列，花卉本身由柔和曲线构成，疏密离合的点状花蕊作为点缀，整件服饰构成的线饰给人一种活泼灵动感。图1（b）为民国时期圆摆“倒大袖”上衣，下摆和袖缘为两点式构成线饰，即由两个不同姿态、不同方向纹样有规律等距离连续排列构成，色彩上采用对比色搭配形式，衣身选取橙色为基调的暖色调，衣摆、领口、门襟、下摆及开衩处的两点式线饰选取藏蓝色与白色相间的色彩，冷暖的对比色运用使得整件服饰更加活泼，装饰效果更加明显。不规则散点排列的“线”饰纹样，元素一般随意穿插排列，疏密大小有致，民间服饰中这种构图形式的线饰有很多件，如图1（c）为民国初期立领窄袖收腰圆摆大襟花袄，衣身由不同大小、不同方向、虚实变化花卉紋样和回形纹组成的散点式线饰，由比较活泼、疏密有序的三种装饰元素组成的斜线构图，画面上产生大小、主次、虚实变化的层次感，同时布局上又形成了斜线构图的秩序感，线饰的花卉色彩上选取了黑色与深色缘饰相呼应，给服饰整体增添了一份协调感。散点式的线饰一般以缘饰或者满地花的形式分布在民间服饰上，该形式的线饰比较活泼，装饰感较强。

2.2连缀式组织形式的线饰

连缀式线饰是以倾斜线、直线、曲线骨骼为基础，根据骨骼线放置图案，构成规律性强。连缀式连续纹样线饰组织因构图倾斜，具有不安定的动势，画面风格活跃。图2（a）为白色立领大襟倒大袖上衣，下摆及衣领围由以几何和花卉两个元素构成折线状的二方连续图案作为襟边装饰，黑色下摆线饰装饰与浅白色条纹的衣身形成了对比色调，较窄的深色线饰在大面积的浅色衣料上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体现服饰更加精致。图2（b）为清末时期山东女袄下摆，缘饰图案组织形式就是将倾斜线曲线化，形成曲线倾斜式组织形式线饰，主要以花茎曲线为骨骼的连缀式“蝶恋花”线饰，头尾巧妙连接，装饰在衣身和袖摆黑色拼接处，与门襟处装饰色调相协调，是既古老又现代的装饰方法，使得服饰款式不刻板单调，给人一种动感、柔和视觉效果。图2（c）为民国时期立领大襟倒大袖，在衣领周围和下摆黑色镶边处以两条黑色规律的波纹曲线为骨骼，花卉和编织圆结立体装饰按照倒大袖衣身下摆开衩的形制，穿插错落有致的排列，具有连续感、韵律感，给原本直线为主服饰增添了一份柔美感。连缀式构成的线饰在汉族民间服饰中经常用于袄褂衫的衣边、襟边、袖口的缘饰，该形式的线饰富于变化、美观大方。

2.3条纹式的组织形式线饰

条纹式线饰变化很多，常见的有细条纹、宽条纹、规则条纹、渐进式条纹、对称式条纹、斜条纹等，条纹的构成是由多个单元素按照一定的排列形式组合起来，这个构成单元素就是线。图3（a）为民国时期童褂，门襟及袖口都采用宝蓝色双曲线条纹线饰，与紫红色的衣料形成冷暖对比，流水纹给童装增添了一份舒展、流畅、活波的特点。图3（b）为民国时期女士肚兜，面料运用折线式条纹，细斜纹紧密的排列产生了灰面视觉效果，与白色衣料浑然一体。民国时期旗袍面料的条纹式线饰居多，线条的粗与细、曲与直、虚与实、深与浅、明与暗，产生厚与薄、柔和刚、轻与重、动与静、强与弱视觉效果，使旗袍更加多样化，着身后旗袍上线饰随着人体的走动，更加具有韵律的美感。线条的重组和排列方式使条纹式线饰的构成方式千变万化，图3（c）是民国旗袍上最常见的平行式排列的线饰，藏蓝色的衣料搭配纯度较高的红蓝相间线条，疏密交替、虚实结合、色彩明暗交换规则重复的构成形式，给服饰增添了一份节奏美感。条纹式线饰主要出现在民国时期的旗袍、肚兜面料以及倒大袖领口袖口的缘饰上，注重线条本身形态的变化。

2.4重叠式组织形式的线饰

重叠式就是用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的纹样重叠排列在同一图案的画面上[5]。重叠式线饰图案中，底纹的图案一般由简单的几何纹样构成，重叠于底纹之上称“浮纹”，一般用散点式排列，浮纹即主体图案，造型较丰富，色彩相对协调，对比明显。如表1所示，近代汉族民间服饰中重叠式的构成线饰主要在袄褂衫衣身的印花和缘饰中体现，其特点是主次分明，层次丰富，整体视觉上给人一种忽明忽暗的感觉。图4为民国时期倒大袖，衣身重叠式线饰底纹为浅蓝色和米白色暗纹，主体图案是蝴蝶和花卉散点纹样排列成线状，冷暖色彩的对比强调了服饰空间层次的视觉效果，整体的服饰视觉上给人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

3民间服饰中“线”的独幅型构成方式

汉族民间服饰中线的构成方法多种多样，如果把线条看成独立自主的装饰元素，那么每一种线饰的构成方式，都能表现不同的服饰风格。独幅型的构成形式一般画幅较大，主要以传统图案的形式出现，比较注重抒情感性，如表1中主要是中心式和自由式的构成方式居多[6]。

3.1中心式构成形式的线饰

从表1统计可知，在独幅型构图方式中，中心式构图形式的线饰最多，一般在袄褂衫和肚兜的前片衣身上和绣品的正面绣片上，整体稳重，视觉效果较强。图5是荷包上狮子滚绣球纹样，位于深色荷包的中央装饰位置，色彩上运用纯度较高不同色系锁链绣线迹的装饰手法，自由曲线构成的中心式线饰，给男士荷包增添一份独立自由、潇洒大气的视觉效果，相同粗细“线”状的走向形式，把纹样的生动性表现得淋漓尽致[7]。中心式构图形式的线饰一般装饰在绣品的中心位置，纹样的本身由自由象形的曲线构成，一般作为服饰的视觉中心点。

3.2疏密式构成形式的线饰

疏密式构图一般采用上下或者左右疏密对比的构图形式。在江南大学民间服饰传习馆的藏品中，疏密式线饰主要出现在衣片、群片和绣片上。图6是马面裙上蝶恋花纹样，采用上疏下密的构图形式，裙摆主要是花卉的茎部，依据植物生长的规律，裙摆分布较多，腰部分布较少，自然的曲线增添了裙摆随意活泼的视觉效果。

3.3自由式构成形式的线饰

自由式采用自由、均衡、独幅式的构图形式，具有活泼、主次分明的装饰风格。表1中自由式线饰主要出现在云肩和袄褂衫的镶边及一些绣品上，曲线和直线、线和面、长线和短线、宽线和窄线的自由组合。图7为绣鞋的前部分的绣片，绣片上凤凰纹样用线的粗细、强弱、明暗、走势和笔触的变化来表现凤凰纹样身姿和动态，弧线的一头顿重粗放，另一头则纤细轻佻，自然消失，给人一种矫健、轻快、刚柔并济的感觉，凤凰形象使绣鞋洋溢着浪漫、栩栩如生的视觉艺术效果[8]。

4“线”造型元素在民间服饰的构成规律表现

近代汉族民间服饰“直筒、宽大、博袖”的服装形制决定了服装的空间形态对人体的掩盖，人们把对于服饰审美情趣多集中在色彩的搭配、花样的设计及繁华的镶滚装饰上，所以线形艺术也多展现在服饰的装饰元素上。根据对江南大学汉族民间服饰传习馆服饰品上线饰的构成特征进行研究，将其规律总结为两大类，其一作为袄褂衫门襟、袖口、下摆部分的缘饰，其二就是由线形构成的单独纹样装饰元素。

4.1由写实而至美

近代汉族民间服饰中由线构成的装饰纹样，一般写实性装饰纹样居多，主要偏重于对原有动物和植物的形态特征作如实描绘，对于装饰的纹样不会过多的夸张和变形。民间服饰中“线”造型表现的装饰纹样多为刺绣品，近代刺绣的表现力比较强，可以逼真地再现造型图案的明暗和色彩的变幻。如以牡丹花卉类为装饰纹样，用刺绣的装饰技法，把牡丹花瓣的层次感，光泽感、空间感、色彩感、立体感通过线的形式，形象逼真地再现了牡丹纹样，表现其吉祥如意、荣华富贵的寓意。

4.2由对称而至美

对称的线造型元素视觉上给人一种完整、秩序和平衡感，以独幅型的构图方式呈现，是民间服饰中最常见的一种表现图案美感的形式。民间服饰中的对称，主要是以门襟为中心线，在其左右配置同形、同量、同色的线型装饰。古希腊美学家曾指出：“身体美确实在于各部分之间的比例对称。”许多美学理论将对称说成美好的基本标准，亦由于人体的对称性，决定了许多服装款式的对称，从而线的造型元素在服装中的布局与纹样的处理上也常随之对称，总体上给人以整齐、平衡、端庄、严谨、稳定的视觉感受。

4.3由节奏而至美

民间服饰中散点式、连缀式、重叠式、条纹式的构图形式都会给人一种节奏感。比如旗袍上线造型元素连续重复时所产生的节奏感；马面裙上利用镶滚线条的疏密、刚柔、曲直、粗细、长短等有规律的变化，形成节奏和韵律；着装后的凤尾裙，高低错落的裙摆亦会形成节奏感；民国时期倒大袖衣身不同装饰内容的条纹，反复、渐变、明暗等形式构图表现出的律动美。

4.4由功能而至美

民间服饰中“线”的造型元素还有出于实用的考虑，一般以镶拼或者镶滚形式运用在服装的边缘位置，进一步保护领口、袖口、门襟、下摆等易磨损处，带来了线的形式感，视觉上丰富了服饰的层次与精致感。江南水乡妇女服饰中的线饰也体现了功能美，上衣和衣袖的横向与纵向拼接，质地和颜色的变化，蕴藏着节省布幅和便于拆换的功能，在满足实用需求的同时，也起到了装饰的作用，体现了近代中国民间美用一体的造物思想。

5结语

在研究近代汉族民间服饰上线饰的构成特征过程中，能深刻地体会到线饰在中国传统纹样中所占据的重要地位，更加细化地了解了线饰的连续型和独幅型构成形式所折射出的传统服饰审美艺术。不同服饰上线饰所表现的不同构成方式呈现给人们富有多元化、多样性的装饰特点，而其在构成法则中所遵循的节奏、对称等形式美规律也更加便于人们理性地欣赏和分析线饰的构成特征。因此，从构成艺术的角度看传统服饰的线饰审美，不仅可以加深人们对民间服饰艺术内涵的理解，更能丰富现代服装设计的线艺术表现形式，对现代服饰品和装饰工艺设计表现具有一定参考和借鉴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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