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客

婆婆为诱因 高知家庭矛盾频发

今年31岁的徐雨佳出生于重庆市万州区，父亲徐涛是重庆一所大学的教授，母亲潘秀英是一名中学老师，待人和蔼可亲。受父母的影响，徐雨佳不管见到谁都很热情，说话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

2009年，徐雨佳从西南矿业大学毕业后，被成都一所知名院校聘为老师。参加工作后，她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教学上，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一点也不着急。徐雨佳本人不急亲友们却个个急了，都想着帮她找个男朋友。在一次师生联谊会上，她认识了经贸系的老师冯文亮。冯文亮和徐雨佳是同事，因不在一个系，彼此并不熟悉。有时在校园里碰到了，也只是点点头打个招呼。当同事把冯文亮介绍给徐雨佳时，她没答应也没拒绝，打算先处处看再说。

从那以后，徐雨佳对冯文亮便多了一份留意，她发现冯文亮不太爱说话，闲暇时总喜欢看书，身上的衣服虽不新，却干干净净，整个人看上去很有精气神。冯文亮对徐雨佳也很上心，天气冷了、热了，都会提醒她加减衣服，对徐雨佳的喜好他也记得清清楚楚。冯文亮的温柔体贴让徐雨佳动了心，两人最终确立了恋爱关系。可没想这段感情却遭到了徐雨佳父母的反对。

说起女儿的这段感情，徐雨佳母亲一直后悔自己没有反对到底，“我跟小佳爸爸都是思想开明的人，孩子的终身大事，我们很少干涉，可第一眼见到冯文亮，我总觉得他看人的眼神很复杂，让人很不舒服。小佳一再帮他说好话，说文亮是个好学上进的人，已经拿到了经济学博士学位，在学校也很受领导器重。这些都不是我跟小佳爸爸看重的，我们在乎的是女儿以后能不能幸福，因为小佳告诉我，冯文亮老家在陕西农村，家里有个离过三次婚的老母亲。我知道像冯文亮这样出生农村的孩子，有了成就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报答父母，以后成了家，很有可能会把母亲接到身边照顾，我们怕文化性格上的差异会让女儿以后受委屈。知道我们的担忧，冯文亮一再向我们保证，他母亲在老家有房子，不会来干扰他们的生活。见女儿心意已定，我们只得同意。”

2011年10月国庆节，冯文亮和徐雨佳举行了婚礼。婚礼上，徐雨佳65岁的婆婆陈春容拉着她的手，热泪盈眶，“妈老了，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你放心，在妈心目中，你跟闺女一个地位。”陈春容虽只有小学文化，但说出来的话句句暖了徐雨佳的心。

结婚后，徐雨佳曾跟朋友说：“我要好好过，孝顺父母、婆婆，把这个家经营得和和美美。”可没想到徐雨佳和冯文亮的婚姻很快就遇到了考验。那是结婚后不久的一天，冯文亮下班后回来告诉妻子：“妈妈说想来看看我们。”婆婆想看看儿子媳妇，徐雨佳能理解，可结婚后，她跟丈夫两人住着一间50平方米左右的宿舍，年轻人挤点没什么，她怕地方太小婆婆来了不习惯。冯文亮一再劝妻子：“妈来了待几天就回去，就挤挤吧！”徐雨佳想想也就答应了。

谁知道把婆婆接回家后，徐雨佳就遇到第一个难题。原本，徐雨佳在学校也有一问单身宿舍，她早就把房子收拾干净，准备让婆婆住。谁知婆婆却不愿意，“我来就是想看看你们，也想跟儿子说说心里话，要是让我一个人住到别处去，这跟在老家有什么区别？”徐雨佳看了看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问丈夫怎么办。冯文亮对妻子和母亲说：“今天咱们三个人先挤挤，明天我去买张钢丝床。”那天晚上，徐雨佳一直听见婆婆和丈夫聊天，两人聊得很开心，似乎忘了她的存在，这让新婚的徐雨佳心里异常堵得慌。

第二天，冯文亮去买了张钢丝床，放在了大床旁边，本来他打算自己睡，让母亲和妻子睡床上。可陈春容怕媳妇不高兴，坚决要自己睡。徐雨佳曾打电话跟母亲说起此事，当时潘秀英还嘱咐女儿：“老人来一趟不容易，你们做小辈的多担待点，千万别让老人受委屈。”徐雨佳听了母亲的话。此后，每次受了委屈，她总对自己说，婆婆老了，过一天少一天，自己是知识分子，别和她计较。抱着这种心态，徐雨佳和婆婆相处起来倒也相安无事。

沟通障碍 婆媳间有道难逾的坎

一个月后，婆婆突然宣布一個决定：“你们这么忙，以后我就留下来照顾你们，反正我在老家闲着也是闲着。”这个决定一下子震懵了徐雨佳夫妻俩。冯文亮虽觉得不方便，但不忍拒绝老人的好意，只能去说服妻子同意。

徐雨佳是个心肠极软的人，禁不住丈夫一再说好话，最终答应了。陈春容虽然留了下来，可想不通，我儿子是一家之主，她住下来凭啥要经过媳妇同意？此后，徐雨佳跟婆婆之间又发生了一些不愉快。陈春容心疼儿子，总是做儿子喜欢吃的面食，可徐雨佳喜欢吃米饭，吃菜也很清淡，时间长了，整个人瘦了一圈。

2012年年底，徐雨佳和丈夫一起回重庆看望父母。见女儿脸色憔悴，潘秀英很心疼，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地把菜往女儿碗里夹。好久没吃到母亲做的饭菜，徐雨佳吃得很香。潘秀英见了，开玩笑地说：“你这孩子，难道在家冯文亮饿着你了？”徐雨佳怕母亲担心，对于自己和婆婆之间的事什么都没说，只是夸母亲做的菜好吃，还说婆婆对自己都很好。

妻子的大度让冯文亮很感动，回到家后，他把母亲拉到一边，“妈，以后你多做点饭菜，老吃面食，我这胃好像都不太习惯了。”儿子从小就喜欢吃面食，咋去了一趟岳父母家就不习惯呢？陈春容固执地认为，肯定是媳妇在儿子面前抱怨自己不是了。

从那以后，徐雨佳感觉到跟婆婆之间就像隔了一层膜，她想过跟婆婆沟通，可沟通起来才知道有多困难，对她的话婆婆总能曲解成其他意思，这让徐雨佳很苦恼。在同事眼里雨佳是个很孝顺的人，对于婆婆的喜好，她都记得，不管去哪，见到好吃的好玩的，总不忘给婆婆带点。可因为性格文化上的差异，她总觉得跟婆婆很难沟通，时间长了也就怕沟通了。雨佳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在家里受的委屈很少跟外人说，可有时承受不了，才会隐约提起。

有一次，她说婆婆把她的备课资料丢进了垃圾桶，故意让她找不到。徐雨佳死了，这些都无从考证，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当她跟婆婆发生矛盾的时候，冯文亮总是向着母亲，他没考虑到妻子的感受，只想着尽孝心。正因为知道儿子对自己孝顺，总是维护自己，陈春容对媳妇的不满一开始还隐藏在心里，可到后来就直接表现在脸上，以至于徐雨佳怀孕后，婆婆和她的关系也没丝毫改善。

对于徐雨佳怀孕后的事，她的同学说：“2013年下半年，徐雨佳怀孕了，冯文亮自然把大部分的心思都花在了她身上，对母亲关注得少了点，这让陈春容心里很失衡，儿子是她一手培养的，是自己晚年的依靠，媳妇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就受到如此‘礼遇，要是生下来了，这个家肯定没自己的地位。一天，徐雨佳跟我们聊天时说起家里这段时间地上常常有水，有时还有油，这事以前从来没有过，她差点摔跟头。当时我们就劝雨佳多注意点，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也许是我们的话让徐雨佳意识到什么，她跟冯文亮提出要搬出去住。”

考虑到女儿有了身孕，搬出去租房子住不太方便，徐雨佳父母决定拿出30万元积蓄给女儿作首付，让她买房子。一开始徐雨佳不适应，毕竟这是父母一分一毫攒下来的，可考虑到自己搬出去后，跟婆婆的关系也许会改善一点，便收下这30万元。

2014年6月，儿子出生后不久，徐雨佳和丈夫也搬进了新房，婆婆陈春容则一个人住在学校儿子的单身宿舍里。产假满了之后，徐雨佳要回学校上班，决定把孩子交给婆婆。陈春容照看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她认为孩子不能惯，一惯就金贵，她的几个孩子也都是这么带出来的。

这些徐雨佳看在眼里也没多说什么，可孩子交给婆婆带后常常生病，实在没法，她只能把孩子交给自己母亲带，她想着母亲一辈子教书育人，带孩子也许会合适一点。退休在家的潘秀英也乐意带外孙。

孩子被送到重庆后，陈春容几天没吃好睡好，不知道自己哪做得不好，连带孙子的权利都没了。徐雨佳以为不让婆婆带孩子，让她少受点累，也是为她好，可她不知道在老人的心思里，孩子是冯家的根，理应由奶奶带，交给外婆，以后肯定就和外婆亲。

笔者采访时，徐雨佳的同学雷宇激动地说：“孩子被送走后，陈春容心里一直不平，总觉得孙子被人夺走了，越发想把自己的儿子抓紧。大概是2015年10月，冯文亮跟徐雨佳说，母亲得了胆囊癌，医生说只能活几个月了。得知这个消息，徐雨佳十分后悔，怪自己没照顾好婆婆，当时就把银行卡交给丈夫，还说要带婆婆去北京上海看病。冯文亮说不用了，只要求把母亲接到家里来一起住，好尽尽最后的孝心。徐雨佳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住进来后，陈春容便仗着自己病人的身份，让雨佳做这做那，这些雨佳都没说什么，可陈春容总是在儿子面前说媳妇的不是，这让雨佳和冯文亮的关系越来越差。”

三个月后，陈春容脸色一直很好，吃饭睡觉都没问题，徐雨佳当时还特别高兴，以为婆婆病情控制住了，坚决要带她去大医院检查。谁知医生检查过后却说，病人只是胆囊炎。徐雨佳不知道当初究竟是医生弄错了，还是丈夫和婆婆骗了她，为了让婆婆住进新房。因为这事，徐雨佳跟丈夫争执了几句，陈春容听了，以为雨佳不欢迎她，想赶走她，心里才会有那么多埋怨。其實了解雨佳的人都知道，她什么苦都能受，但就是不能容忍别人骗她。

家暴理祸根 替儿出头一地血腥

经过这事，徐雨佳在家里的日子可想而知，每次和丈夫起了争执，受委屈的永远是她，在那个家里，徐雨佳是被孤立的一个。谁也不知道，徐雨佳和婆婆之间究竟有多大的矛盾，可能是因为婆媳双方都把话放在心里，让彼此猜不透摸不透，才会导致悲剧的发生。

徐雨佳和婆婆之间那道沟原来想通过丈夫慢慢地拉近，可冯文亮是个极度孝顺的人，从不忤逆母亲的心意，遇到事总是站在母亲那一边，甚至对妻子动手。

据徐雨佳母亲的回忆，女儿被打得最严重的一次是在2016年11月底，“那天晚上，我跟小住爸正在睡觉，突然听见女儿喊门，开门一看，小佳肿着脸，带着泪痕站在我们面前。说冯文亮打她了，家里实在待不下去了，她才连夜开车回到娘家。我们只有小佳一个女儿，从小到大从来舍不得打她，夫妻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为啥要动手？小佳告诉我们，那天晚上她刚从外地出差回来，谁知家里门被反锁了，冯文亮手机关机，电话线也被拔了。好不容易喊开门，丈夫和婆婆还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冯文亮还说，怕母亲半夜睡觉被电话吵醒，才把电话线拔了。雨佳很生气，问丈夫和婆婆为何要反锁门，对方不说话了。也许心里憋了太多的委屈，小佳和冯文亮吵了起来，最后冯文亮动了手。后来，小佳告诉我们，这已经是冯文亮第三次打她了，都是因为婆婆的关系。”

“第二天，冯文亮上门来道歉，一再说着好话，我们很气愤，让他写了保证书，他也写了，保证以后不再动手打人。”

经过这次打人事件，冯文亮确实对徐雨佳好了很多，徐雨佳也原谅了他，听说丈夫的大哥在老家患有糖尿病，一直单身也没个人照顾，她便决定把大叔子接到成都来治病，这让冯文亮很感激。这样一个好媳妇，陈春容为何会痛下杀手？

事后，有人这样猜测：“陈春容三个孩子，冯文亮是最让她骄傲的一个，可因为打了徐雨佳，不得不到岳父母家赔礼道歉，甚至写保证书，这些冯文亮能接受，可在陈春容心里，觉得儿子受了委屈，尤其是打人后，她把儿子对媳妇的愧疚、对媳妇的好当成是一种讨好，觉得儿子失了男人的尊严，作为母亲，她很难过，不知怎么才能帮到儿子，再加上可能后来徐雨佳和冯文亮之间又爆发了一些不愉快，看着儿子整日心事重重，她便想着怎么让儿子解脱，也许只有徐雨佳死掉，儿子才能抬头挺胸，有尊严地活着。”

2017年5月26日下午，这天冯文亮去上海出差了，徐雨佳在家看书，同事打来电话让她出去吃饭，见婆婆沉着脸，徐雨佳告诉同事，等会再联系。对于之后的案发经过，负责此案的警官是这样告知徐雨佳父母的：徐雨佳挂断电话后，便一直在看书。过了一会儿，她起身不知做什么，谁知刚站起身，就滑倒在地。她用手一摸，地上全是汽油。这时，陈春容拿着一个铁桶把汽油直往徐雨佳身上倒。徐雨佳带着隐形眼镜，汽油迷眼后，根本就看不见任何东西。陈春容趁机从家里拿出一把水果刀，直往媳妇脖子上刺，不知刺了多少刀，血很快染红了徐雨佳的衣服。

徐雨佳的呼救声传出很远，当时小区内有人听见呼救声，可很快声音就没了。后经法医鉴定，徐雨佳系被锐器刺中，致左、右侧颈总动脉及右侧颈内静脉破裂大失血死亡。徐雨佳死后，陈春容似乎很冷静，还从容下楼去附近的小饭馆吃了饭，然后来到派出所投案自首。后经调查，早在2017年3月11日，陈春容就去附近的加油站买好了汽油，就等着儿子不在家时，实行自己的计划。

自从得知女儿死讯的那一刻，潘秀英夫妻俩顿觉天塌了，抱着刚满三岁的小外孙，他们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徐雨佳生前的老师同学以及亲友联名上书，强烈呼吁：“还‘好媳妇一个公道，严惩凶手！”

截止发稿时，陈春容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检察院提起诉讼，等待她的将是法律的公正判决。

【编后】逝者已逝，却留下了无尽的哀思和心痛。家庭矛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像本案这样因为琐事而最终导致惨案的实在令人惋惜。如果冯文亮能在妻子和母亲之间多沟通，如果徐雨佳能够与婆婆敞开心扉，如果陈春容不这么狭隘，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希望本案能够带给读者一些警示，愿此类悲剧不再发生。

（为尊重当事人，本文均采用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