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波涛 唐涛

在当前风起云涌的现代信息技术革命背景下，信息化与城市化的碰撞擦出绚丽火花，为城市的发展演进与跃迁照亮了新的道路。城市信息化促进城市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治理方式的变革，并有利于解决城市化发展中的一系列“城市病”问题，是世界各国提升城市活力、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的必由之路。同时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深化，信息技术的突飞猛进，也推动了城市信息化不断进入新的阶段。

一、城市化率快速上升给城市发展带来新挑战

虽然世界的某些地区的确出现了人们所预测的“逆城市化”现象，但从全球范围内来看，世界城市化率仍不断提升。2007年，全球范围内城市人口首次超过农村人口，而预计到2050年全球将有70%以上的人口居住在城市。同时城市规模快速扩张，截至2015年底居住人口超过1000万的“超级城市”数量已从之前的14个增加到28个，其中22个都集中在拉美、亚洲和非洲地区。城市化率的快速上升，加快气候变化、政治动荡、宗教冲突等因素的影响，世界各国的城市发展都面临着许多严峻挑战。（如图1所示）

城市就业压力不断增加。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城市，需要城市提供大量工作岗位。在发展中国家中心城市，这一问题尤其突出。例如肯尼亚内罗毕人口将从2014年的310万剧增加到2030年的1210万，菲律宾马尼拉工作年龄人口将从2015年的850万增加到2030年的1100万，这相当于增加了整个罗马的工作年龄人口。这意味着这些城市需要在短短十多年时间创造出数以百万计的新增就业岗位，否则大量无业人员将引发一系列严重城市问题。

城市公共服务压力不断增加。城市人口的快速增长将给公共交通、卫生、医疗、教育等公共服务带来巨大压力。即使那些城市化率不会大幅攀升的发达国家城市，也面临着人口老龄化带来的巨大安老服务需求。麦肯锡预测，发达国家退休和中老年人群体从2015年到2030年将增长三分之一以上，从1.64亿增至2.22亿。例如日本东京的老年人口（65岁以上）比例已超过20%，不断接近联合国定义的“超高龄社会”(老年人口占21%以上)；中国香港的老年人口比例也已达到15%，预计到2041年将超过30%。

城市资源环境压力不断增加。2030年之前，人类对食品需求将增加35%，淡水的需求增加40%，能源的需求将增加50%。而气候变暖导致的海平面上升将造成许多城市地域被淹没，有研究预计2100年之前将有1.5亿到2亿人被迫从海水淹没地区转移到其它地区。而国际大都市往往都沿海或沿江，气候变化大大增加了城市风险，许多南美、非洲以及亚洲城市每年都需要应对极端天气带来的洪水等灾害。

城市有效治理压力不断增加。随着城市人口规模扩大、人均寿命增加、人口全球化迁移，城市面临着人口老龄化、社会阶层固化、宗教种族冲突等问题，城市运行中不确定性风险显著上升。而移动社交媒体的广泛应用，使信息传播速度和广度大大拓展，带来极端思潮泛滥、激进行为频发，成为社会“新常态”，社会不稳定性增加，城市管理高度复杂化，传统管理模式难以为继。

图1 全球城市化率不断上升（数据来源：联合国人口署）

图2 全球智慧城市建设示意图

二、全球城市信息化的新探索

面对这些严峻挑战，世界各国都极为重视通过新兴信息技术的创新与应用来改善城市管理与运作，通过智慧城市建设来探索新的城市发展道路。（如图2所示）2015年以来世界各国的智慧城市发展又取得了新的进展，不少城市新推出或新修定了智慧城市规划。根据罗兰贝格公司的统计，近年来全球每年发布的智慧城市战略数量快速上升（如图3所示），显示智慧城市建设已成为全球性浪潮。

图3 全球每年发布的智慧城市战略数量（数据来源：罗兰贝格）

1、美国智慧城市发展

美国联邦政府于2015年9月发布《白宫智慧城市行动倡议》，提出美国政府将投入超过1.6亿美元进行联邦研究，并推动超过25项以上的新技术合作，帮助社区利用信息技术减少交通拥堵、打击犯罪、促进经济增长、应对气候变化、提高城市服务质量。该倡议将重点关注四个领域：

一是创建物联网应用的试验平台，构建新的跨部门协作模式；

二是促进政府与民间的科技合作，促进城市之间的协作；

三是充分利用联邦政府已经开展的工作，将各类资源重新组合并聚焦于智慧城市；

四是促进国际合作，将亚洲和非洲作为信息技术和产品的主要出口市场。

美国白宫智慧城市倡议推出之后，得到了各城市的积极响应。2016年美国著名IT咨询公司IHS Markit和美国市长协会联合开展的调查表明，在当前美国不仅大城市普遍开展智能城市建设，许多中小城市也正在实施和规划智能城市项目。在被调查的54个城市中，已开始实施335个智慧城市项目，同时还有459个智慧城市项目计划在2017之前实施。从项目类型上讲，大多数美国智能城市项目属于移动性和运输、治理和有形基础设施的功能领域，如图4所示。

2、欧洲智慧城市发展

图4 美国智慧城市项目的类型分布

欧洲十分重视智慧城市建设。欧盟2010年5月19日正式发布的“欧洲数字议程”（“2020欧盟战略”中提出的七大旗舰计划之一）中，将智慧城市建设列为重要内容。自2015年起欧盟每年发布“欧洲数字城市指数”，该指数涵盖了欧盟成员国的首都以及32个作为数字创业中心的非首都城市。在其最新的2016年评选结果中，以下20个城市位居前列：如表1所示。

表1 2016年欧洲数字城市指数（前20位）

3、南美智能城市发展

南美洲各国多属发展中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与欧美有明显差距，同时近几年来不少南美洲国家出现政局不稳、社会动荡、经济停滞。尽管大环境欠佳，但不少南美城市仍积极将信息技术引入城市管理与生活的各个领域，加快智慧城市建设步伐，带动了区域信息化进程。根据业内咨询企业Markets & Market的估计，拉美智能城市市场预计每年增长 19.4%,2020年达到7580亿美元，成为全球最大的信息化市场之一。

根据城市研究机构“城市文摘（City Digest）”的评选，2017年南美排名前列的智慧城市分别是：圣地亚哥（智利）、墨西哥城（墨西哥）、波哥大（哥伦比亚）、布宜诺斯艾利斯（阿根廷）、里约热内卢（巴西）、麦德林城（哥伦比亚）、蒙得维的亚（乌拉圭）。

4、非洲智慧城市发展

与世界其它地区相比，非洲在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较低，这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非洲的智慧城市建设进程。尽管如此，非洲各国仍将智慧城市作为解决城市发展瓶颈的优先战略。2015年非盟峰会通过非洲“2063年愿景”议程，旨在50年内建成地区一体化、和平繁荣。新非洲“2063”议程中的许多目标如工业化、城市化都需要通过建设智慧城市来实现。如图5所示。

5、亚太地区智慧城市发展

亚太地区是目前信息技术创新最为活跃的地区之一。日本是全球最早启动信息化建设的国家，新加坡和韩国的信息化水平一直处于全球领先；中国作为后起之秀，数字经济发展突飞猛进，整体规模和创新能力已居全球前茅。2015年以来，澳大利亚、香港等国家和地区又推出一系列新举措，启动新一轮智慧城市发展。

（1）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于2016年推出《智慧城市计划》，目的是通过智慧城市建设促进知识经济发展，推动产业结构转型。主要内容包括：

图5 肯扎科技产业园区规划图

智慧投资。包括优先发展那些能满足广泛经济和城市目标的项目，促进基础设施融资，创新融资手段，增加智慧交通、智慧基础设施等领域的投资。

智慧政策。推进“城市协议（City Deals）”项目，促进城市之间、政府与社会之间的投资协调；促进城市管理制度改革；加强城市发展数据采集和分析，更好地支撑城市决策。

智慧技术。促进具有潜力的原创性技术创新研发，加快交通、通信和节能领域的新技术部署和利用；促进实时数据的开放，支持商业创新。

（2）香港

香港特区政府于2017年委托普华永道公司（PWC）制订了新的智慧城市蓝图，为特区政府制订智慧城市发展远景规划提供咨询建议。在该蓝图中，普华永道公司提出香港智慧城市发展愿景为“宜居、有竞争力、可持续的世界城市”。同时该蓝图还设定了香港智慧城市建设目标：利用创新和技术解决城市挑战，加强城市管理，提高生活质量、可持续性、效率和安全性；提升城市吸引力，全球的企业和人才；激发城市持久创新与经济可持续发展。

图6 智慧城市框架体系示意图

三、全球城市信息化战略规划的新特点

纵观近几年各国在利用信息技术促进城市转型发展方面的规划与实践，当前全球城市信息化发展呈现出以下特点：如图6所示。

1、可持续发展成为城市信息化建设的重要目标

联合国在2015年9月峰会上正式宣布了“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SDGs是对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的继承与发扬，包括17个可持续发展目标，旨在转向可持续发展道路，解决社会、经济和环境三个维度的发展问题。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对全球智慧城市建设产生巨大影响，根据研究机构Gartner最新的研究报告，预计至2020年全球有半数的智慧城市将把气候变化、快速修复能力以及可持续性等关键绩效指标纳入城市的发展目标之中。如图7所示。

2、城市信息化由大城市向中小城市扩散

随着智慧城市逐步走向深入，世界各国在重视大城市和重点城市的同时，也开始通过示范引导、资金支持等举措，加快中小城市的信息化建设，形成大中小城市共同发展、整体推进的新局面。

美国交通运输部于2015年年底启动了“智慧城市挑战”项目，鼓励各城市利用信息技术改革城市交通系统，吸引了美国78个城市参与，涵盖了美国所有中型城市，同时有150多家信息技术企业和社会机构加入该项目，将共同投资5亿多美元以支持各智慧城市计划的实施。最终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市于2016年6月脱颖而出，获取交通部以及有关企业共5000万美元的资助 和1亿美元的融资。

图7 以绿色为主题的“Smart Paris 2050”设想

印度于2014年启动“智慧城市百城计划”（100 Smart Cities Mission），将从分五年全国范围内评选出100个智慧城市样板，共投入4800亿卢比。印度要求各邦和联邦区都参加评选，截至2017年6月，印度政府已评选出90个城市。对于入选的城市，印度中央和邦政府将给予一定资助，并接受中央负责部门的评审验收。印度希望通过样板城市的评选在全国范围内产生示范效应，带动其它地区和城市加快智慧城市建设。如图8所示。

中国的智慧城市建设也已全面铺开，目前仅住房城乡建设部认定的国家智慧城市试点已已达到290个（含直辖市、地级市、区县、镇等）。同时中国近年来也十分重视将信息化作为打造“特色小镇”的重要路径，形成了一批“智慧小镇”、“互联网小镇”，如浙江乌镇、海南石山物联网农业小镇、四川资阳互联网小镇等。中国的智慧小镇发展，为全球智慧城市建设开辟了新方向、探索了新路径。

3、城市信息化建设呈现出特色化发展路线

关于什么是智慧城市目前还没有一个普遍接受的定义，不同的城市和国家对此有不同的理解和侧重，这取决于城市发展水平、城市资源状况和城市居民意愿等。从近两年世界各国发布的智慧城市规划以及其建设实际情况来看，不同国家的战略与实践有许多共性（如改进公共服务、保障城市安全等），但也有各自特色：

图8 印度智慧城市建设“百城计划”试点城市

欧洲：侧重于资源环境的可持续发展，包括：通过发展共享经济、改造物流体系、发展清洁生产等实现资源的集约化利用、环境保护。欧洲国家普遍受环保主义影响很大，许多欧洲城市中都将利用信息技术促进节能减排和环境保护作为首要任务，在其智慧城市战略中低碳出行、绿色建筑、智能电网等占有相当比例。近年来各机构评选出来的欧洲最佳智慧城市几乎都是以可持续发展见长。如阿姆斯特丹通过运用智慧电表和能源反馈等技术让耗能状况“可视化”从而对能源使用进行评估和改善，奥地利一直在大力推行 “市民太阳能电厂”，巴黎的共享自行车被ICF评为欧洲智慧城市最佳案例，伦敦重点发展绿色智能建筑等等。

美国：侧重于经济创新发展，通过信息技术创新和数字经济培育，创造更多更好的就业机会，促进城市经济增长。如《白宫智慧城市行动倡议》中提出的四个重点中，第一项（创建物联网试验平台）、第二项（加强与民间科技活动的合作）、第四项（促进信息技术和产品出口）都是关于信息科技创新与信息产业发展。美国对于智慧城市的认识，往往也更偏重于“知识、创新、技术”等经济内涵，如著名杂志《Fast Company》2013年将西雅图评为北美最具智慧的城市，原因是西雅图的创业精神吸引和留住了聪明的人，产生了亚马逊和微软等杰出企业。

南美、非洲等发展中国家：侧重于解决城市发展面临的一些紧迫性问题，如交通拥堵、城市安全、完善城市公共服务体系等。与欧美以及亚太发达城市不同，南美和非洲国家往往缺乏中长期智慧城市战略和规划，而是根据发展需求制订年度重点项目，因此其智慧城市往往是解决其城市发展瓶颈问题，特别是一些民生问题。上述圣地亚哥、布宜诺斯艾利斯、内罗毕、开普敦的智慧城市项目主要集中在智能交通、电子支付、智慧安防、官民互动平台、智能防灾等领域。

4、城市信息化加快转向数据驱动

智慧城市的核心是创造、处理、分析和共享有关城市基础设施、公共服务、社会运作的海量数据。因此真正的智慧城市应当是数据驱动的——城市运行系统和公共服务能够对实时数据作出即时反应并立及采取行动。在这个意义上讲，智慧城市就是利用信息技术采集多源数据，并将其转为可操作智能，从而支撑城市的有效管理和可持续发展。美国智慧城市研究的领先者——美国智慧城市理事会（Smart Cities Council——SCC）在《智慧城市准备度指南》直接指出，智慧城市的核心功能就是“3C”，即收集数据(Collect data）、传输数据（Communicate data）和处理数据（Crunch data）。

正因为如此，数据开放、共享与利用成为智慧城市的新潮流。近几年全球各城市提出的智慧城市战略中，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的城市，都将城市大数据开放作为重要内容。美国各大城市如纽约（2013年）、洛杉矶（2013 年）、芝加哥（2013年）、奥克兰（2013年）、费城（2012年）都出台了本市数据开放法规或行政指令，2015年加拿大首次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市级开放数据倡议，伦敦、柏林、都柏林等欧洲城市在其最新的智慧城市战略中提出加快数据开放，那些相对落后的南美、非洲城市如开普敦、布宜诺斯艾利斯也大力推进城市数据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