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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竹林的烦恼

2018-08-30张洪贵

北极光 2018年4期
关键词:竹林儿子

张洪贵

崔竹林刚把摩托车靠在天井中间的梧桐树上,秋子就像贴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了腿上。他没好气地骂了句“滚开”,抬起左脚踢出去。秋子嚎叫着跑回屋里。

秋子是家里的哈巴狗。

屋里亮着灯,秀花把饭菜做好了,等崔竹林回家吃饭。

崔竹林午饭不舍得买菜,往往是在路边小摊上凑合一餐。当时饱了,可不撑饥,半下晌就饿了。回到家就饿得像三天没吃饭似的。所以晚上这顿饭对他很重要。秀花做的饭菜可口,还给他烫上一壶景芝老白干。他喝着酒,吃着馒头,又把菜汤倒点开水喝了,肚皮就溜圆。

秀花说你晚上吃那么饱干嘛,俗话说:早要好,午要饱,晚要少。你这样对健康没好处。人家城里人晚上不吃饭,还去散步、跳舞锻炼呢。

崔竹林说城里人干的是什么工作?我是什么工作?我这活离了饭能干得了吗?他们锻炼还胖呢,你看我——说着,拽起衣角,露出肚皮和肋骨。

秀花不再说啥了。

秀花看崔竹林不高兴问,你这是咋得了?

崔竹林坐在椅子上不答话,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钱扔在桌上。秀花发现除了两张红色的老人头大钞,其余的都是零钱,这是她每天早上给崔竹林准备的。崔竹林每天到城里的劳务市场找活干,主要揽一些家里支灶台、铺地面、垒砖、抹墙之类的零星活。因为活零碎,所以面对的主户不同,价格也不同。如果论日工还好说,不是日工更麻烦。大多数活是需要到现场谈论价格的,谈妥了,才能开始干。

崔竹林的瓦匠手艺不错,过去一直跟着建筑公司干,活不很累,可挣得少,工资结算也不及时,往往要等到过年才结清,还要摊派买酒、床单、被罩啥的,东西贵得吓人。去年春节居然摊派每人买一百斤玉米种,这在往常也没有什么,谁家地里不种玉米?可现在不同了,他家的地入了村里的合作社。种了蔬菜大棚、西瓜大棚,全是高效农业。秀花在家只管每月领土地转让金和社里的分红,像城里人拿工资一样。种不种玉米他说得不算。拿回家能有什么用,而且种子还是包了衣的(防止虫子咬,表皮浸了药)。这样的玉米种鸡狗鹅鸭都不能吃。他当场就跟人家吵起来了。吵架的人说,老崔啊,这事也不能怨我和经理,全是甲方顶账顶来的,如果不摊给你们,这工资都开不了。所以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口气很强硬。如今什么商品都没强买强卖的,可这玉米种就要强卖给你。崔竹林火气大得能冲破天,蹦着高骂。旁边的工友劝他说,不就是一千块钱嘛,你当一星期没干活得了。他没办法,钱在人家手里攥着,不要玉米种也没钱,还是把玉米种拿回家了。现在他不去受那份气了,在劳务市场找的活虽然累,可挣钱多,干完活结账,钱来得快。他就需要带着零钱。刚开始干时他只带十块八块的午饭钱,到了傍晚结算工钱时,主家掏出的全是百元大钞,明明讲好的贰佰叁拾元,因为没有零钱找,主家偏不耐烦了,故意说赶紧找,我还急着去办事。崔竹林只好把零头甩掉。

秀花上前仔细数了遍钱,一分不少,关心地问,你这是咋了?没吃午饭吗?

崔竹林闷声闷气地说,吃了。

秀花说,那钱怎么一分没少?

崔竹林说,今天给刘有财爷俩儿打工了。

秀花脸上露出喜悦地说,肯定他爷俩儿管你饭了。

崔竹林说,管了。

秀花说,管你饭你应该高兴呀,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崔竹林“哼”了一声,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

秀花知道崔竹林是嫉妒刘有财。过去两人都是她爹的徒弟,从年轻时两人心里就较着劲,谁也不想输给谁。如是垒墙,一人一道大山,你垒一千砖,我决不垒八百;如是抹墙,一人一面,你抹完,我也抹完。她爹拿尺一量,都抹得平整光滑。她爹从心里喜欢这两个年轻人。可她爹只有一个女儿,出落得如花似玉,眉清目秀,楚楚动人,十里八村都挑不出这么个姑娘。姑娘大了不中留,说不定哪天看中了谁家的小伙子,就跟小伙子走了。老伴离世早,他想让女儿嫁在本村将来养他的老。他问秀花说,你看竹林好,还是有财好?秀花说都不好。秀花的心愿是将来到城里生活,嫁给上班的男人。她想离开这一把土一把泥的庄户日子。她爹生气地说,咋不好了?哪个不是过日子好手,将来嫁哪个,有门手艺,行遍天下都有飯吃。秀花说,嫁人就是为了图有饭吃吗?那我嫁个厨师好了。她爹口气不容置疑,下命令地说,你必须在刘有财和崔竹林中间挑一个。秀花犯难了,挑谁?她爹说刘有财和崔竹林两个好,可好在哪里?脾气好,人品好?她都不了解。以前她在城里纺织厂上班,对刘有财和崔竹林两个人都没深入接触。单听两人名字,一个崔竹林,喻意为翠绿的竹林,永远茂盛,富有诗意。一个刘有财,留有财,意思是什么时候都有财,两个人的名字听着俗气。她随便问了句说,那个崔竹林咋样?她爹马上把崔竹林的优点装了一火车,说给她,把她心里塞得满满的。

秀花想不到这么随便一问,心里就装下了崔竹林,就一辈子跟了这个男人。她跟崔竹林定亲后,刘有财离开了她爹,独自到社会去闯荡了。

刘有财很快结了婚。他媳妇是邻村的漂亮姑娘,节奏一点也不比崔竹林慢。刘有财儿子生得比崔竹林儿子还早十天呢。

过去崔竹林曾和刘有财同在一个建筑工地干过活。虽然两人见了面,照样还是嘻嘻哈哈,亲如兄弟,可心里仍然较着劲,如同比赛似的,两个人的工资差不了几块钱。

后来两家孩子都长大了,在一个学校,在一个班里读书。

崔竹林告诫儿子:学习上决不能让刘有财的儿子落下。假期里给他报了各种各样的辅导班。他挣得钱一大半都花在了儿子身上。为了节约钱,他把抽了十几年的烟戒了。儿子果然争气,考试总在前几名,而刘有财的儿子总是倒数后几名。

有一次,两人聊起了孩子的学习,崔竹林说,你别不舍得花钱,该给孩子报辅导班就得报。咱挣钱图个什么?还不是希望孩子将来能有个好的前程。考上大学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可别像咱哥俩儿一样在农村里混一辈子。

刘有财却不这么认为,他抽着烟,眯着眼睛说,我才不这么想呢。现在的大学生不比过去了,街上遍地都是大学生,连夜里摆烧烤摊的都是大学生。

崔竹林反驳地说,你见过清华、北大的学生有几个找不到好工作的。

刘有财不再言语了。

崔竹林认为刘有财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刘有财的儿子勉强读完初中,没上高中,跟着刘有财在建筑工地上学起了瓦匠。

崔竹林的儿子也吵着下来学手艺。可他话一出口,崔竹林就气得暴跳如雷,一巴掌打在了儿子脸上,把儿子的眼镜都掉了。他骂着说,没出息,你不好好上学,将来考不上好大学,就对不起我。你就不是我崔竹林的儿子。

崔竹林的儿子在住校读书后,很少回家。假期也不出屋,沉浸在读书中,完全成了书呆子。几年之后,考入了省城重点大学。

崔竹林感觉这是一辈子值得骄傲的事。

可他今天跟刘有财吃了顿饭,想法变了,心里像塞了木楔子,透不过气来。

之前,他没在劳务市场上碰到过刘有财。如今到劳务市场上找活的人多,什么活都有人干,连那些在厂里打了十几年工的技术工人都跑到劳务市场上来了,大家都图钱来得快,当天结算。你需要什么样的人都能找到。每人手里有一块小木牌,或是一张临时的纸箱板,有些干脆蹲在地上,在脚底下用粉笔写着:瓦工、木工、电工、焊工、水暖工、专业搬家、专业家政、家电上门维修、蔬菜大棚杂活、小时工……五花八门,干什么的都有。

还有人买了面包车,或是三轮车,专门负责找人,当包工头。你需要五个瓦工,只要找到他,谈好价格,能很快把人找来。这样你不必担心干活的人手艺如何。自己找人干活因为不了解,好多人在聘回后才发现手艺一般,垒墙里出外拐,铺地面高低不平。生一肚子气,钱还不少花。找有车的小包工头,什么手艺他了解得一清二楚,而且免费送到家,干完活再把人送走。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车钱他不会白出,跟主家谈好每人每天三百元,他找人最多出到二百六十元。或是找上三两个好手艺人,价格高点,再找几个手艺不好的,价格低点,总之车钱不能少。如果按平方包工,挣得会更多。

刘有财父子俩就属于小包工头这类人。

今天早上崔竹林到市场刚把摩托车寄存好,就听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以为是往日在一起的工友,四下里瞅了一圈,人头蹿动,没发现熟悉的面孔,紧接着听见一阵刺耳的车喇叭响,循声望去,不远处的白色面包车里探出一张脸,是他的师弟刘有财。

崔竹林脑子里正在猜测刘有财是来找活干呢?还是雇人?如果雇人会不会跟他走?这几天活特别难找,可又有点放不下架子。正在犹豫,车上下来一个黑不溜秋的小伙子,这是刘有财的儿子。刘有财的儿子叫了声,叔,拉着崔竹林的手,拽到了车旁边。崔竹林心想上车后再说。他刚上车,车就开了。车上坐着七八个人,车上挤,旁边人使劲靠了靠,他勉强把半个屁股挨在座位上。

刘有财说,我在这里找人已有半年多了,以前没听说你在劳务市场上千啊。

崔竹林说,我刚来不长时间。

刘有财说,昨天突然接了个活,人手不够了。

崔竹林说,活多好。

刘有财说,咱哥俩有一年多没见了吧?

崔竹林说,是有很长时间了。

自从村里的土地加入了合作社,刘有财在县城买了房,搬到县城住了。他说,中午早点住工,咱兄弟俩好好喝一壶。

崔竹林说,中午就算了吧,还要干活呢。

刘有财说,你就是不干还能咋得,我保管给你工钱。

崔竹林脸发热,感觉比人矮了一头,后悔上了车。

面包车在一栋新完工的楼前停住。刘有财让崔竹林和另外三个人下了车,叮嘱其中一个大个子抓好质量。他对崔竹林说,中午我来接你。不等崔竹林说话,车开走了。

大个子姓刘,跟着刘有财干大半年了。活儿是铺地面。在中间拉上线,用水平仪测出平,崔竹林和大个子刘各带一名小工,从中间往两边铺。大个子刘的手艺不错,拌灰、抹平、擦灰膏、铺地砖,一套流程不慌不乱,很熟练。

崔竹林为了不让大个子刘落下,不停的干。回到家才感觉累了。

秀花把饭菜端上桌,菜香袭击着崔竹林。他抓起筷子就想吃。秀花溫柔一巴掌打在了他手上说,手也懒得洗了?

崔竹林洗过手,吃得津津有味。

秀花说,你慢点,嚼碎了再咽,别噎着。

崔竹林说,饿了,饭也好吃。

秀花把盛水的大绿茶缸端到崔竹林嘴边。

崔竹林接过茶缸喝着。

中午那顿饭崔竹林吃的没胃口。刘有财的儿媳妇炒得菜:淡。再好的菜不成,也没味道。当初的两个大小伙子如今都已两鬓斑白。刘有财和崔竹林碰了下杯,喝了半杯白酒说,你是不是感觉菜淡了?到了咱这个年龄,不能吃太成了,什么动脉硬化、脑血栓、高血压、冠心病,都是跟吃盐多有关。这些事崔竹林听说过,可不吃盐哪来力气干活?他还是喜欢吃成的菜。刘有财又说,一会儿炒完菜让儿媳妇给你说一说,儿媳妇是县人民医院的护士,今天休班,和你儿子一样,是大学毕业。他故意把“儿媳妇”三个字加重了语气,口气里充满了自豪和骄傲。虽然崔竹林嘴里说好,可心里不舒服。刚才上菜时甜甜地叫了声,叔。人长得高个头,大眼睛,白脸庞,普通话说得很好听。

秀花问,你想什么呢?

崔竹林说,刘有财的儿媳妇是大学毕业生。

秀花说,将来咱儿子会娶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媳妇。

崔竹林说,看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子,我担心他找不到媳妇。

秀花说,刘有财的儿子高中没上还找个大学毕业的媳妇,何况咱儿子是名牌大学毕业呢。

崔竹林说,找媳妇不绝对是看学习成绩。

秀花说,不看成绩看什么?

崔竹林思考着。

秀花说,中午有财爷俩请你吃得啥?

崔竹林夹了一筷子菜添进嘴里说,你以后炒菜少放盐,盐吃多了没好处。

秀花啧啧说,怎么,跟刘有财吃了顿饭,就嫌我做的不好吃了?

崔竹林说,我没说你做得不好吃。

秀花说,可你是这个意思。

夜里躺下后秀花把光溜溜的身子靠过去说,我以后炒菜少放盐。

崔竹林说,你做的菜比外面好吃。

秀花抓着崔竹林的一只手按在了自己高高的胸脯上。秀花比崔竹林小五岁。虽然是四十七八岁的人了,可看上去就四十出头的样子。她皮肤白嫩,身材不胖不瘦,胸是胸,跨是跨,凹凸标致。

崔竹林看见刘有财的女人了。刘有财的女人又黑又瘦,脸色无光,听说在保洁公司打扫卫生。而秀花身子如水,贴上去就让他成了泥菩萨。崔竹林干了一天活,累得像散了架,抱怨岁月不饶人,过去干再多的活也不感觉累。秀花手不老实地在他那地方乱摸,温柔地像只猫在舔。完事后秀花说,你这是老了么?崔竹林说再下去十年也不老。

可这两年崔竹林的确感觉老了,主要是心老。儿子大学毕业后在省城一直没找到适合的工作。二十七八岁了,至今没女朋友。崔竹林知道姑娘不愿找没车没房的男朋友。可在省城买套房子对普通家庭来说不是小事。以前他累死累活,省吃俭用,总算供儿子读完了大学。儿子懂事,理解他,未向他抱怨过什么,只说您老要注意身体,别干太累的活,我将来的事不用您操心。他能不操心么?儿子最近几年很少回家,去年春节都没回来。崔竹林知道儿子觉得没脸面回家。他哪怕在县城给儿子买套房子,儿子也会回来。他下决心:豁上今年扒层皮,加上积蓄,也要给儿子拿首付,在城里买房子。他已经算好了,简单的装修,搬进去能住,少说也得五十万块钱。

今天夜里任凭秀花怎样柔情,可崔竹林一点精神头儿也没有。秀花说,你不舒服吗?

崔竹林发出一声叹息。秀花知道崔竹林牵挂儿子。家里靠崔竹林挣钱。秀花几次想出去找工作崔竹林就是不同意。她用商量地语气说,明天我想到合作社问一问,找份拔草、掰叉、授粉,不累的活。崔竹林这次没反对,闷声闷气地说,也行。

早晨五点多钟醒来,天刚蒙蒙亮,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崔竹林吃着秀花做的面条。秀花坐在旁边看着他吃。往常都是他放下筷子秀花再吃。他刚放下筷子电话响了。崔竹林从腰间的皮套里掏出手机,一根橡皮弹簧绳拴着另一头。他存得是刘有财的名字。通话的却是刘有财的儿子,开口叫叔。刘有财儿子说昨晚他爸把他好一顿骂,说你竹林叔是什么手艺,你给二百块的工钱?三百都不多!叔,这样吧,你以后就在我这里干,最低三百,活累,再加钱。今天您直接去昨天那地方吧。我还要去找工人,见面再详说。不等崔竹林说话,电话就断了。

崔竹林本打算以后不跟劉有财父子干了。昨天给的工钱的确少了点。他问过大个子刘工钱是一天三百,可到傍晚收工时给了他二百。当时他犹豫了一下,接过钱,没说什么。刘有财的儿子是晚辈,争执起来让人笑话。再是比起大个子刘他的确少干了些活。

秀花说,还是去刘有财那干吧,这样省得天天找活。

崔竹林点下头,算是答应了。凭良心讲三百块钱已经不少了,在市场上一天挣个百儿八十也很正常。

他把摩托车骑到工地时,大个子刘和两个小工到了。大个子刘一手拿火烧,一手捏咸菜在吃早饭,主动和他打招呼,脸上比昨天多了些笑容。崔竹林想到以后在一起干活,应该处理好关系,把挎包里的水壶递过去。

大个子刘把半个火烧塞进嘴里,接过水壶喝着。然后不好意思地说,昨天对不住了。

崔竹林说,应该的,咱干活就要对得起工钱。

大个子刘递给崔竹林一支烟说,你都这把年纪了,干活还这么拼命。

崔竹林说,我不吸烟了。

两人聊起家常。大个子刘问,你家几个孩子。崔竹林说只有一个儿子,在省里XXX单位上班,是XXX名牌大学毕业的。口气充满了自豪。大个子刘恭维了他几句,谈到自己的情况。他说我也只有一个儿子,上边刚公布了可以生二胎政策,老婆非要生二胎。我不同意生二胎。老婆说昨晚正好排卵,我没跟她一个被窝。老婆气得今天没做早饭。崔竹林说现在都想生二胎,你咋不想生呢?

大个子刘说,你算过没有养个孩子得花多少钱?崔竹林虽然没算过养孩子需要多少钱,可感觉孩子如同催债的人,总也还不清欠账。大个子刘说我想让儿子读完初中就学瓦匠,要不读高中得花钱,上大学得花钱,找份好工作也得花钱,将来买房、娶媳妇更得花钱,这不要命了。

崔竹林说还是儿子将来出息了好,有了学问,那是一辈子的事。

大个子刘不屑一顾地说,拉倒吧,我们村老魏两口子种了五个大棚,累得鼻涕往下淌,供儿子在北京读完了大学,现在每月工资才五千多。北京的房子一平方都几万块,没个五六百万能买得起吗?现在三十多岁了,还打着光棍。你再看咱刘老板,在城里有车有房,啥事有儿子在跟前跑着,日子过得多好。

这也是崔竹林的感觉,他脸上火辣辣的,红一阵、白一阵,脊梁冷嗖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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