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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性别视角下的种族与宗教影像书写

2018-08-29佟晓牧

北方文学 2018年23期

佟晓牧

摘要:作为一种重要的后现代主义认识论,女性主义从性别视角和立场出发,对诸多社会现象与问题进行分析观察,让人们得以通过一个全新的视野审视世界。女性主义电影在数十年的艺术创作历程中,始终关注对边缘人群和弱势群体生存境遇的表述,尤其是在一些有关种族和宗教的问题上,女性视点往往能呈现出一般主流理论忽视或难以揭示的深层次问题。

关键词:性别视点;少数族群;女性平等

在女性主义的理论框架和认知结构里,一切形式的“宏大叙事”都需要避免,因为这种过于笼统的研究,往往会掩盖所有分类中事实上存在的差异。女性主义认识论包括女性主义电影创作,都更加重视性别问题在不同种族、肤色、民族、宗教和文化中的具体表现,尤其是那些来自发展中国家的创作者,更偏向通过对种族和宗教环境下的影像叙事,完成某种思想和情感的表达。

一、宗教/种族背景下的“女性自由”

相对于那些因专制集权和暴力所引发的战争给人们导致的痛苦而言,许多存在至今的种族和宗教问题给女性带来的伤害是同样深重的。如果说,西方社会的女性主义者们在其最活跃的阵地美国、德国、英国和新西兰等发达国家里,可以单就男权压迫问题来谈论自由独立的话,那么在一些宗教盛行的国家、少数族裔的边缘地区,妇女反抗男权社会的解放道路必然与反抗种族身份、宗教体制等一系列行为结合在一起。换句话说,基于截然不同的社会处境,女性电影导演的题材诉求会很不一样。如萨莉·波特和简·坎皮恩是欧洲富有、独立的女性中产阶级代表,她们更重视表现女性个体的内心世界;而萨米拉·马克马巴夫和泰米妮·米兰妮等女导演则是物质条件相对匮乏的底层人民代表,她们更看重女性基本权益的保障和社会基础地位的提高。

正因为如此,不同社会背景下成长起来的女性导演对于“独立”和“自由”等概念的定义也不一样,当西方妇女认为只有在能够自己随意决定穿着、性伴侣、生活方式,以及用各种手段抗议主流体制时才能称之为“女权”的时候,穆斯林妇女只要将终年披罩在身上的黑色长袍稍稍揭开,就已经是离经叛道的“女权主义”行为了,而两者实现的艰难长度往往是相当的,甚至在许多时候,“卸下长袍”比“同性之爱”需要让女性们付出更多的代价。

伊朗导演萨米拉曾经在影片《下午五点》中塑造了一群追求自由和理想的少女形象,她们在女老师的组织下举手声明自己的理想:当老师、做政治家、工程师,有的女孩甚至雄心勃勃地想当总统,她们在讲台上模仿竞选总统的场景,接受来自“民众”和记者的各种提问。事实上,故事里的女主人公諾格拉只能在四周无人的地方偷偷把心爱的白色高跟鞋拿出来穿,打花伞的时候却被一心希望复古的长辈斥责。“高跟鞋”和“花雨伞”成为女性追求个性、寻找解放时反复出现的意象,而始终无法揭下的面纱则成为宗教束缚女性自由的重要意象。

人们通常概念里的宗教主要指基督教、伊斯兰教、印度教、犹太教和佛教等。各种宗教在创立初期还较为重视妇女的价值,但随着父权社会体制的日渐完善,宗教的工具化色彩愈加严重,对妇女地位的贬低也变得明显,这一现象在到现在也没有得到根本改善。虽然在经过更加商业化和类型化处理的印度电影《摔跤吧爸爸》和《神秘巨星》等作品中,似乎那些战胜自我、征服世界的角色已经为女性声誉赢得了一席之地,但真正的社会现状并非如此。2018年6月,主演过《阿育王》《三傻大闹宝莱坞》等影片的印度演员卡琳娜·卡普仅仅因为在一次电影的原声音乐发布会上说了一句“我不是女权主义者,但我信奉性别平等”的话而遭到印度数个社交媒体数万网民的谩骂,足见女性主义独立发展道路之漫长与艰难。

“著名埃及女权主义者沙利维夫人曾经在1923年乘船前往罗马出席国际妇联大会时,率先揭下面纱,将其扔进地中海。”但这幅意味着将妇女与自由相互隔离的面纱至今仍然是许多伊斯兰教国家妇女们的隐痛。同样,基督教在为妇女树立圣洁贤良的圣母玛利亚同时,也将人类祖先亚当的罪恶全部归到了夏娃的身上。而佛教则认为“女子具有以下几条天赋弱点,夸大女子的情欲:淫欲,姿态;污其品性:嫉妒,多口舌;夸大女子的物欲:贪珍宝。”(罗宗强 1996)各种教义普遍认为:女性缺乏与上帝直接构通的能力;女性只能依附于丈夫和儿子;女性在宗教团体中是卑微的教众而不能成为神圣的教者。

卡西尔曾经在《人论》中说道:“(宗教)充满理论上的自相矛盾,也充满伦理上的自相矛盾……宗教自称拥有一种绝对真理,但它的历史却是一部有着各种错误和邪说的历史。它给予我们一个远远超出我们人类经验范围的超验世界的诺言和希望,而它本身却始终停留在人间,而且是太人间化了。”(卡西欧 1985)

二、性别视点中的“权力”解读

在现实世界,宗教/种族概念与政治体制,与权力结构常常是连为一体的,这种“政教合一”的统治模式使得女性主义导演在揭示性别问题时,同样需要正视与之相关的政治、权力和组织等问题。在米兰妮的影片《面纱背后》当中所展现的“学生运动”,是一个极其敏感的社会问题,导演以细腻而不失冷静的女性触角,刻画出莎米妮对革命从热爱到怀疑、从追逐到旁观、从狂热到冷静的心理变化过程。

面对充斥着自由主义战士切·格瓦拉以及越南领导人胡志明等人头像的现实世界,莎米妮用充满怀疑的口吻说:“尽管我完全相信我们组织和思想,但这世上的革命者难道都得像我们一样穿着大衣和长袍么?像我们这样谈论历史和哲学么?”这句诘问在片中至关重要,抛开那些情绪激昂的革命论辞,女性究竟在伊朗社会处于何种地位,这是以米兰妮为代表的伊朗妇女迫切需要了解的。

在此基础上,导演试图进一步探入伊朗社会的“雷区”,对数次声势浩大却被政客们利用或扭曲的社会运动,进行发人深省的追问。以莎米妮为代表的女性不愿像从前那样,在还不了解革命本质和意义的情况下,凭借一时的热情盲目参与进去。在她看来,如果所谓的革命理论不能真正指导妇女解决现实问题、不能帮助妇女从面纱和长袍中解救出来,那这样的“革命”只不过是男人们玩弄权术的游戏、是欺骗民众的政治幌子,而绝不会是对人类尤其是对妇女的真正解放。正因为如此,经过深刻反思的莎米妮选择以自我疏离的方式远离政治、远离革命。

需要指出的是,莎米妮从“参与者”到“旁观者”身份的转变,并不代表她对生活理想的幻灭和对现实的妥协,而是冷静之后的理性认识。在她写给丈夫的日记中说:“那些经历让我成为了一个有责任感的人。”正因如此,她才会坦诚地讲述自己的青春故事,既是为拯救和她有着相近遭遇的女政治犯,更是女人对自身心路历程的真实剖白。

同样,在被指认为“第三世界”的族群里,“女性”这个符号依然是“空白”和“不确定”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它触及到有关所有权的文本暴政,即政治权力、经济权力以及意识形态权力。在男性权力话语中,第三世界妇女成为不在场的、无名的、不确定的空洞能指。”(王岳川 1999)

三、基于性别立场的“现实关怀”

不管女性受到怎样来自于宗教和种族问题的压力,但在一些表现本种族文化特征和生活景象的女性主义影片中,我们却看到这些似乎被种族身份打下烙印的女性们,不仅拥有自己的声音,而且获得了表达生活的能力。

在2006年的影片《格巴维察》里,女性视点考成为考察波黑战争给人带来无限灾难的有力武器。这段由南斯拉夫年轻导演亚斯米拉·兹巴妮克执导的故事从一个毫不起眼的视角,切入一场至今仍被政治遮蔽的关于人类命运和人性黑暗的惨痛历史。

在1992年至1995年的三年波黑战争期间,塞族部队强暴了萨拉热窝一带近两万名波黑妇女,杀害了10万名普通民众,有近100万人口被驱逐。片中女主人公艾斯曼就是这两万名身心遭受残害女子之一,并因此怀孕生下女儿莎拉,两人相依为命,过着清贫的生活。为了让女儿不会因为缺少父爱而伤心,艾斯曼谎称莎拉的父亲是位烈士,莎拉对此深信不疑。此时学校准备组织一次花费昂贵的旅行,莎拉如果能提供父亲是烈士的书面证明,就可以免去一切费用。这一消息重新撕开了艾斯曼尘封多年的伤口,母女之间也即将爆发痛苦的情感战争。

影片的女性关怀令人动容,蕴涵的主题也极其深刻,在导演细腻敏锐的笔触下,人们开始思考,如果历史是屈辱的,是应当极力去遮盖、去遗忘,还是以浪漫的手法将其美化,或者彻底抛弃?影片中两代女性在心灵秘密成为现实真相之后,最终选择了勇敢的面对,但作为女性惨痛命运象征的“格巴维察”,以及这段由女性讲述、至今还没有停止的残暴历史,将因为这部由女性导演拍摄的电影,而被更多的人所铭记。

伊朗导演萨米拉·马克马巴夫的《苹果》是一部讲述两位从出生就被父亲囚禁在房间里的女孩如何走到阳光之下的故事。影片以半纪录片的方式跟随她们在街道上行走,如實拍下她们玩耍和嬉戏的情景,并对囚禁她们的父亲进行采访。这段故事为我们揭示出伊朗现代社会的近乎荒谬的生存观念,以及在普通伊朗家庭中,男孩与女孩无法被同等看待的普遍现实问题。

当然,女性对民族和文化的书写也并不都显得如此沉重,在茱莉·达什的首部作品《尘土的女儿》里,20世纪生活在美国南部岛上的黑人妇女被塑造成为思想、文化以及一切美好人性的源泉。

影片如同女性电影版的《百年孤独》,在多重时空叙事和多种声音的叙述中交错进行,具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和地域文化的神秘特征,是一部由黑人女性讲述自己命运的心灵史诗。在影片最开始的一段女性述说中,黑人女性被描述成为互为矛盾却又高度融合的生命象征,片中女性被欺凌、被蔑视的现实遭遇最终都变成增添她们生存勇气的力量,顽强而温柔、高贵而卑贱、生生不息,这就是导演以充满诗意的想象力为黑人种族所描绘的永恒属性。

女性导演的性别立场,在本质上是对任何一种专制和强权的抗议与反对。她们从女性主义视角出发,讲述女性的故事、以及女性眼中看到的故事。这些来自少数人群体的电影作品,是以追求两性平等和社会公正为终极目标的,它们成为女性用影像表达社会、观照世界的重要窗口,有着持久而深远的意义。

参考文献:

[1]罗宗强.魏晋南北朝文学思想史[M].中华书局,1996:418.

[2]《西亚非洲》,1989,6.http://genders.zsu.edu.cn/ReadNews.asp?NewsID=1599.

[3]卡西尔.人论[M].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93.转引自《基督教底色与文化延伸》p149.

[4]王岳川.二十世纪西方哲性诗学[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