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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费”之争,遗弃背后亲情何依

2018-08-15桐溪

现代家庭 2018年8期
关键词:新阳保姆孩子

桐溪

2018年5月的一天。监狱中的刘琪远接到儿子刘新阳的一封来信,看着儿子工整认真的字迹,还有字里行间真挚的感情,刘琪远辛酸之余,强烈的愧疚瞬间涌上了心头,泪水一滴滴落到洁白的信笺上。

曾几何时,刘琪远因为剪不断理还乱的“保姆费”,与刘新阳的生母争锋对峙,在这场没有赢家的长期纠葛中,他最终身陷囹圄,让刘新阳失去了父爱……

扑朔迷离孩子无依无靠

2016年12月的一天上午,刘琪远的姑姑刘晓玉领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匆匆走入了江苏省仪化公安分局派出所。在刘晓玉的陈述中,警方了解到眼前男孩坎坷而不幸的身世。

这个男孩就是刘新阳,他的爸爸刘琪远原来在当地化纤集团工作,母亲叫赵梅。刘琪远夫妇多年前因为感情不和離婚。两个人分道扬镳之后,刘新阳一直像皮球被踢来踢去,后来刘晓玉帮助照顾了一段时间。由于长期得不到父母双亲的关爱,刘新阳性格十分孤僻,整日郁郁寡欢。

这一次,刘新阳突然被丢到刘晓玉的家门口,他衣衫褴褛,面容更是十分憔悴。更重要的是,刘晓玉与刘新阳的父母联系不上,无奈之下的她,这才想到了报警。

警方注意到,在刘晓玉与派出所民警商议时,刘新阳躲到了角落,只见他从衣兜里拿出一本课外书,一页页地仔细翻看起来。很明显,翻看的时候他尽管无言无语,但是目光却时不时地投注到这一边,对于自己的今后,小小的心灵里明显充满了惦念和忧心。多么懂事的孩子啊,这个细节让民警有些辛酸。

此后的几天,派出所的民警开始寻找刘琪远与赵梅的下落。赵梅原本在仪征市的一家服装厂里打工,但是警察找到那里时却扑了个空,服装厂的有关人员表示,赵梅早在半年前就不辞而别了。而刘琪远的行踪更加扑朔迷离,刘晓玉回忆,刘琪远曾经在俄罗斯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询问过刘新阳的近况,但是时隔太长,电话已无从查起了。如此一来,刘新阳便无家可归了。针对这一情况,警方立即与仪征市未成年人保护救助中心取得联系,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之下,刘新阳幸运地找到一户寄养家庭。

寄养家庭中的家长工作稳定,收入较高的他们对刘新阳各个方面极为照顾,刘新阳逐渐有了家庭归属感。与此同时,求助中心还提供各种有利条件,保障了刘新阳继续上学读书的费用,就这样,刘新阳终于安定下来,慢慢地融入到寄养的家庭中。

2017年年初,在寄养家庭足足生活了一年多,当地救助中心进行了定期回访,此时的刘新阳活泼了许多,精神状态也有了很大的好转。不过,救助中心回访里也发现一个问题:这段时间里,刘琪远与赵梅从未出现过。警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要知道,国家对于父母抚养子女是有法律规定的,刘琪远与赵梅如果没有特殊原因,那么他们的行为将涉嫌遗弃。随后,警方以涉嫌遗弃罪,对刘琪远与赵梅立案侦查,并且对他们发出了网上通缉。

正式立案之后的一个星期,赵梅被警方顺利找到了。很快,警方又找到了刘琪远在俄罗斯的联系方式,经过多次劝说,刘琪远同意回国主动自首。

刘琪远与赵梅同时表示:他俩不应该被立案侦查,因为两人都认为自己尽到了抚养责任,也没有故意遗弃孩子。两人大倒苦水的同时,表示此前的做法也是迫不得已。

2003年时,刘琪远与赵梅便经人介绍建立了恋爱关系,当时的赵梅没有固定工作,刘琪远则为当地化纤公司的管理人员。由于刘琪远的收入较高,且对年轻貌美的赵梅很是中意,两人很快同居在一起。不久之后,随着赵梅的怀孕,两人将结婚提上了议事日程。当时的赵梅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购买一处宽敞的婚房,赵梅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方面是希望日后有一处稳定的居所,另一方面刘琪远平日里显得很大方,赵梅觉得他买一处较大的房子应该不成问题。可是,随着婚房一事的正式提出,两个人的矛盾开始——出现……

亲生母亲亦收“保姆费”

随着婚事将近,赵梅才得知,实际上刘琪远一直是个好高骛远的人,他总是想着一夜暴富,还将家里留给他结婚用的钱,全部投入到业余经营的生意之中。结果,由于判断上的失误,这笔全家人的积蓄全部打了水漂。

看到刘琪远迟迟没有答复,赵梅十分着急。在她的多次追问之下,刘琪远只好说出了实隋。目瞪口呆之余,一种被人戏耍的感觉油然而生,极度气愤之下,赵梅一个人到医院做了人流手术,并与刘琪远分了手。

可是感情的事很难说清楚,2008年4月,刘琪远对于分手万分懊悔,他多次到赵梅的家中乞求其原谅。这一番诚意得到了赵梅父母的谅解。更重要的是,刘琪远东拼西凑之下,交清了一套新房的首付。赵梅也觉得从前的一刀两断有些草率,她的心一点点地软了下来。

就这样,两个人再续前缘,重新居住在一起。几个月后,赵梅又一次怀孕,两个人在亲友的见证下举办了结婚仪式。可是,修成了正果的两个人,不久后又在家用的问题上产生了纠纷。赵梅没有固定的收入,婚后她要求刘琪远把工资卡交给她,由她来管理家用。让赵梅始料未及的是,儿子刘新阳在2009年上半年出生后,感觉“手紧”的刘琪远未经她的允许,竟然将工资卡进行了挂失处理。更让赵梅心灰意冷的是,儿子在生长发育之际,刘琪远不是推托公司里事务繁多,就是借口生意繁忙,常常十几天也不回家一次。渐渐地,两个人都对未来感到疲惫。

2011年3月,刘琪远和赵梅向法院申请离婚,法院经过调查,认为刘琪远有稳定工作,经济条件也好一些,所以将刘新阳判归给刘琪远抚养,赵梅则每个月拿出200元的抚养费给刘琪远。财产分割方面,夫妻名下的房产归刘琪远所有,赵梅获得两万元的补偿费。

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儿子刘新阳的动荡生活也正式开始了。离婚后,刘琪远与赵梅之间的战火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是愈演愈烈。刘新阳判给了刘琪远后,平素不安分的刘琪远并没有好好地照顾他,而是整日琢磨着做生意。后来,刘琪远干脆花钱找了一个保姆,将刘新阳送到了保姆的家中,做起了不折不扣的“甩手掌柜”。

刘琪远每个月给保姆1200元的薪水,把儿子全托给了保姆。作为母亲的赵梅听到这一消息时,心里非常生气,她觉得刘琪远这是在利用法定抚养的便利,而采取的—种“偷工减料”的抚养方式。哪有3岁多的孩子,24小时寄养在别人家的道理呢?

这年5月开始,赵梅打听到保姆家的具体位置,便时不时地去那里。有时挑剔保姆的饭菜做得不好,有时嫌弃其家中没有防护栏,对于一个懵懂的小男孩来说特别不安全。由于赵梅的挑三拣四,保姆打起了退堂鼓。

保姆的退出让刘琪远有些始料未及,正当他有些茫然无措之际,赵梅突然提出,她愿意帮着刘琪远带着刘新阳,每个月1200元的保姆费归她所有。刘琪远眼看着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保姆,虽然觉得亲生母亲索要“保姆费”有些别扭,还是答应了赵梅的要求。

当妈的照顾自己的孩子,还索要起了“保姆费”,也引起了周围亲友的议论纷纷。赵梅对这些亲友给出了她的解释:一方面,她没有稳定的工作,确实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另一方面,她也希望通過照顾孩子拿取保姆费这样的机会,继续与刘琪远保持联系,因为她总是觉得,和刘琪远有很大的再续前缘的可能性。

2012年2月,刘新阳终于回到了赵梅身边,第一次结束了寄居的生活。在收了4个月的“保姆费”之后,赵梅借着刘琪远来看儿子的机会,向刘琪远主动提出:如果在他现有的房产上加上她或者是刘新阳的名字,她就可以与其复婚!

本来“保姆费”就让刘琪远觉得不可理喻,这一次听到了赵梅提出的条件后,他更是觉得无法接受。他断然对赵梅说:“我总是希望生意上有所成功,但那是在家庭之外。可是你却在家庭生活里,时时刻刻地加上买卖行为,你的提法我无法同意!”

这一次复婚谈判失败,眼见两个人的和好完全无望,几天之后,赵梅竟然带着刘新阳跑到了刘琪远的工作单位一通大吵大闹,当着刘琪远诸多同事的面,赵梅毫不留情地对刘琪远大加指责,然后是一番不讲情面的痛骂。最后,气急败坏的她直接将刘新阳丢在了刘琪远的单位里。

赵梅这样的行为,让刘琪远一时间有些崩溃,刘琪远想不明白赵梅为什么这样做,由于平时很爱面子,下不来台的他感到极度羞愤。当赵梅离开后,神情恍惚的他甚至跑到公司大楼的顶层,幸亏同事们发现后将他及时劝阻下来。

几天之后,刘琪远依然无法从这样的心境走出来,坐在办公室里的他呆立了半晌过后拿起面前的水杯,狠狠砸向了自己的太阳穴,顿时,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遗弃成立量可怜的是孩子

2013年9月,难以面对同事们的刘琪远,正式向单位递交了辞呈,开始辗转各地做起外贸生意。考虑到刘新阳无法带在身边,刘琪远很快为儿子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即刘琪远的姑姑刘晓玉。刘晓玉看到刘琪远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确实有些吃力,所以她愿意帮忙。之后的刘新阳来到了镇江,在刘晓玉家生活了两年多的时间。

刘新阳5岁多的时候,眼看着要到上学的年纪,在刘晓玉的反复要求下,没有办法的刘琪远只好将刘新阳接回了仪征。刘新阳回到刘琪远的身边,刘琪远相当烦恼,因为几年来生意经营上十分惨淡,他更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刘新阳。左思右想过后,刘琪远想到了刘新阳的生母赵梅,他在电话里表示自己愿意出钱,让她来照顾孩子。由于经营不善的缘故,当赵梅再度提起“保姆费”时,刘琪远只好恳求她:“现在我的收入极不理想,希望你能多多体谅我,还是按照原来的每月1200元结算吧!”看到刘琪远确实拿不出更多的钱,赵梅同意了刘琪远的请求。就这样,刘新阳又一次回到了赵梅身边,并且在一年后顺利地进入了小学。

2016年下半年,手头拮据的刘琪远,再也不肯向赵梅支付“保姆费”了。赵梅多次与他沟通,可是他的手机总是处于停机的状态。赵梅的收入太低,无法抚养刘新阳,坚持了几个月后,赵梅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在亲友们的支持下,赵梅决定用“非常”手段,将消失已久的刘琪远逼出来。

这年11月,赵梅将刘新阳扔到了刘琪远的姑姑刘晓玉家门口,然后一走了之。赵梅觉得,自己不是刘新阳的法定监护人,这样的做法一定能让刘琪远主动与她联系。然而,让赵梅没有想到的是,她这样的举动,并没有把刘琪远逼出来,反而让刘新阳真正地流离失所了。当然,这样的“非常”手段也让她与刘琪远同时成为涉嫌遗弃罪的犯罪嫌疑人!

到案后的刘琪远与赵梅受到了法官的讯问。两人面对庄严的法律都是痛哭流涕,也都表示不是有意遗弃刘新阳。刘琪远说:“我一直在俄罗斯做化工外贸生意,根本不了解刘新阳的情况,总以为他一直呆在赵梅的身边。”赵梅则说:“我离婚后一直四处打零工,每个月的收入仅仅1000多元,这些钱养活自己都很困难,再加上一个正值上学,急需用钱的孩子,实在没有能力抚养他。由于一时间的冲动,这才出现了不该有的情况……”

可是,小小年纪的刘新阳,已经离家在外颠沛漂泊了多年。当然,不能否认赵梅也照顾过刘新阳一段时间,但不可不论的事实是,赵梅照顾孩子时是有一定前提的,那就是刘琪远一定要给足“保姆费”,否则她立马就“无能为力”。赵梅也许经济上确实有一定困难,但是丢弃孩子就能走出困境吗?而反观作为父亲的刘琪远,他愿意为刘新阳承担的,只是每个月付给赵梅的“保姆费”。很明显,刘琪远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2017年8月,仪征市人民法院对此案进行了判决,判处刘琪远和赵梅遗弃罪成立,两个人均服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对于赵梅适用了缓刑。

2018年3月,刘新阳从寄养家庭自愿回到了妈妈赵梅的身边。不久之后,赵梅再次带着刘新阳找到了警方,希望能与刘琪远商量刘新阳抚养费的问题,但是服刑中的刘琪远却表示,他再也拿不出钱来了,就连房子也被他折腾得没有了。

懂事的刘新阳听说之后,拿起笔来给刘琪远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亲爱的爸爸:我在学校挺好的,妈妈对我也很好,从小到大由于家里总是吵架,经常见不到你和妈妈,现在我渐渐长大懂事了,想有一个友爱的完整的家,爸爸你能不能给我?如果你和妈妈实在过不下去,求爸爸你安抚好妈妈,让我健康成长,求求你爸爸……”

刘新阳的这封信,不仅让所有人感到心酸,更让人感到了他的无辜。一个9岁的孩子经历了太多的分离,有了不该有的成熟,其原因无非是害怕再回到从前,像一只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他的愿望如此简单,他不求有多少玩具,有多少美味的零食,只希望有个完整的家而已……

(文中主人公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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