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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体》黄了,中国科幻电影走向何方?

2018-08-07赫本

电影故事 2018年14期
关键词:宁浩堡垒三体

文/ 赫本

近来,先有吴京频频在社交平台上发布自己扮演宇航员的剧照,接着宁浩新作《疯狂的外星人》获28亿保底的新闻又炸开了一大波“水花”,人们纷纷把视线聚焦到了中国科幻电影上。迄今为止,中国还未出现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科幻长片。科幻迷、电影人曾把2016年当作是中国科幻电影元年,后来又把希望寄托在2017年上,再后来,我们迎来了2018年。宁浩的《疯狂的外星人》、郭帆的《流浪地球》、滕华涛的《上海堡垒》、张小北的《拓星者》这几部科幻电影渐渐浮出水面,他们在相当程度上代表着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也是手持长剑、剑指宇宙的勇士,如果其中有一部作品成功了,那中国的电影类型里从此就有了科幻电影这一项。所以,他们能拉开中国科幻电影的真正序幕吗?

现状:尚未工业化

2015年,刘慈欣凭借科幻小说《三体》获得了第73届世界科幻大会颁发的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一石激起千层浪,一直忽视中国科幻文学的中国观众意识到,原来它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2016年,郝景芳的《北京折叠》获得了第74届雨果奖最佳中短篇小说奖,连续两年中国本土科幻文学都得到了国际奖项的认可,也由此在中国各层面掀起了一股“科幻热”。首当其冲的就是科幻影视行业,《三体》电影立项的消息一经公布,期待声与质疑声纷至沓来,片方还放出“90%都是特效”的豪言,然而人们在年复一年的时间里只等来了不断跳票,甚至连电影改编的版权也易主了的消息。《三体》黄了,为什么中国科幻电影的诞生如此艰难?这个问题想必浮现在了很多人的心头。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科幻电影代表着电影工业化的一个标杆,而中国电影目前距离工业化尚有一段距离。著名影评人、编剧张小北认为好莱坞与中国电影的工业体系之间确实存有差距,“好莱坞大概从上世纪30年代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一个完备的、并且可以自我复制的电影工业体系了。而内地电影工业大概是在2010年前后才刚刚初具规模,时间相差了80年。”高科技特效制作电脑合成影像、写实动画工艺、动作捕捉技术、真人CG技术等科幻电影制作的必要条件,与电影工业系统的完善息息相关。与中国电影工业体系正在缓步成长相对应的是:欧美大片逐年拔高了中国观众对电影特效的期待,这恶化了中国科幻电影的市场基础。

困境:创建科幻语境

真正让中国科幻电影面临困境的是如何在影像上建立起有中国特色,能被观众信服的科幻语境。有人提出了“类型+”的做法,这指的是在一个相对完整的类型故事里加入科幻元素,比如张艺谋导演的《长城》,但这更像是一种折中和妥协,科幻在片中仅仅是对原有故事的一点合理性的架空和补充。但归根结底,这是因为电影人们不知道已经接受了好莱坞科幻电影世界观的中国观众还能接受什么类型的科幻故事。这不仅仅是用电脑特效做出宇宙飞船和虫洞,而是堪比创世纪,大到架构出完整的世界观,小到顾及这个世界里人类的衣食住行,没有这些,只讲一个科幻外衣下的人文故事,观众并不会买账。张小北举了一个例子来说明中国元素和中国人的形象在科幻电影领域与观众的隔阂,“钢铁侠落地,头盔一打开,里面是一张中国人的脸,这种不适合的尴尬会变成笑场。”

面对文化差异,如何打造能让观众“入戏”,贴合中国社会环境的科幻语境?这是一个高风险的博弈过程,势必需要数不清的实践和摸索。所幸的是,探路者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后来者亦会“上下而求索”。这将是一个奠基的时代。

《上海堡垒》

关键词:

地域性、战争、流量明星

片如其名,《上海堡垒》将故事的发源地选择在上海,突出了上海的地域性。在如何赢得中国观众价值观认同的问题上,这部根据小说家江南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选择未来的上海作为突破口,寻找到全新的思路,即在外星侵略、地球出现危机之时,人类迅速成立由世界各国精英组建而成的联合军队。而随着纽约、东京、新德里等堡垒城市的纷纷陷落,上海成为人类最后的希望。中国人成为全球甚至是宇宙的主角,地位从好莱坞的边缘角色提高到了关乎人类命运的高度。《上海堡垒》走的是一条激发观众强烈民族自豪感的路。

当《上海堡垒》的制作团队在筹备这部科幻大片时,编剧江南、韩景龙,导演滕华涛等主创仔细思考了中国式的科幻电影究竟应该怎么拍,“想象在这样的科幻背景下,中国式的人性如何被刻画—这是我们无法照搬美国电影的重要的部分。”《上海堡垒》试图通过对人物的细腻刻画,展现中国人在面对此种境况下会如何行动,这不仅仅关乎个人性格,也关乎民族普遍价值观,这是一个庞大的命题。

同时,《上海堡垒》的另一个思路则是将科幻与战争元素相融合,除了未来城市、先进科技等科幻元素,更包括外星人侵略、未来大战等有关冒险、动作的战争元素。这种做法在影史中并不少见,伟大的“星战”与“星际迷航”系列就是最好的例子,这类科幻电影运用特效技术创造视觉奇观,激烈的战争与相对现实世界更陌生的宇宙背景使其比一般的战争电影可看性更强。

《上海堡垒》还有一个引人注目的原因,就是鹿晗与舒淇的组合。相比另外三部竞争对手,制片人考虑到了流量明星为电影引流的作用,加上鹿晗、舒淇极为符合原著形象,这无疑是一个加分项,使得影片拥有了不错的市场优势。不论如何,主创团队为了打造一部能被观众接受的科幻电影,选择了一条相对而言容易一些的路,至于最后的成果还有待市场的检验。

《拓星者》

关键词:

科幻亚类型、抽离现实生活、激发共情

张小北曾经是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的特色电影栏目《第十放映室》的创办者之一,后来成立了太空堡垒预告片工作室,从这名字来看,他的隐藏属性“科幻迷”已悄悄暴露。在他的工作室里有一块大白板,上面写满了他的新作《拓星者》中的时间线和大事件,还有故事发展脉络,涂涂改改的样子,能看出不少被擦去后留下的灰色印记。《拓星者》是张小北的首部电影长片,他选择了自己最钟爱的电影类型,带着自己的个人印记,囊括了太空歌剧、赛博朋克和废土这三种科幻亚类型。

故事发生在未来世界,“拓星者”号宇宙飞船上的船员意外来到一个环境恶劣的星球,他们需要寻求生存的机会,同时还需要拆穿阴谋。从已曝光的预告片中,太空科幻片几个常见的元素都得到了展现,太空飞船、苍茫的宇宙,以及具备科幻感的机械外骨骼装备等。与《上海堡垒》不同,张小北在科幻与中国文化融合这个问题上,采用的是偏向舞台剧式的美学风格,“要把观众从现实生活里抽离出来,从根本上解决科幻语境的问题”。他还试图通过启用话剧演员来饰演片中角色,将人物的行为和说话的方式都刻意与日常生活区别开来。而男女主角则选择了观众并不非常眼熟但又极具个人特色的演员—宋洋与齐溪,这则是为了规避熟悉的面孔可能带来的“出戏”忧虑。

“科幻电影是梦中之梦,我们在看到银幕上的世界时,更多的是看我们的内心。人类文明作为一个整体,往前走会是什么样?”科幻电影讲述的是导演心中的人类未来,而对未来以及宇宙真相的好奇是人类发展历史上的究极命题。张小北认为一部科幻电影是否能够提出正确的问题,激发观众关于这一话题的共鸣,是它成功与否的关键点之一。

在许多场合,张小北谈起《拓星者》都带着一丝悲壮,他认为这部电影只是中国科幻电影的一位探路者,旨在为后来人试错。中国本土的科幻电影模式至今仍是深藏云雾之中,张小北用《三体:黑暗森林》中一位人类社会极端理智的代表人物维德的台词打了个比方,“现阶段做科幻电影,每个人都是维德主义者,一定要不择手段地前进。不管你有多少钱,有什么想法,多说无益,不管你是出于情怀还是出于野心,关键是前进。”在上海国际电影节的论坛上,张小北提到一帮小伙子在屋里为模型喷漆手绘,绘制了有5700多个面的飞船模型CAD图,或许这就是他所说的前进。《拓星者》全部采用了中国团队进行制作,“我们作为先行者,目前需要尽量给国内团队提供机会,并和他们共同成长。”

《流浪地球》

关键词:

刘慈欣、中国航天、硬科幻

郭帆与张小北颇有渊源,两人同为《李献计历险记》电影版的编剧,而郭帆也是那部电影的导演之一,如今俩人更是一同站在中国科幻电影的起跑线上。“中国科幻文学是远远走在中国科幻电影前面的,因为科幻电影需要极强的工业支撑,而目前中国电影工业是相对落后的。”所以郭帆的第一次科幻电影试水就决定站在中国科幻文学这一“巨人的肩膀”上前进,相比《三体》,刘慈欣的《流浪地球》篇幅、故事和背景都偏小,它讲述了太阳即将毁灭的未来,依靠太阳为生的地球也即将陷入绝境。面对绝境,人类拒绝坐以待毙,在地球表面建造出了巨大的推进器,意欲将地球带出太阳系寻找新家园,这一宏大的计划被称为“流浪地球”计划。

由于尚未出现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科幻电影,郭帆认为现阶段中国观众对其美学方向尚未确定,“我们当然可以像美国科幻电影弄得特别高科技,或者像日漫那样特别酷炫。但我觉得这些都不适合当下中国科幻电影的语境,而中国航天在普通观众中是被认知、认可的,近来在好莱坞科幻大片中也被频频提及,这是中国观众更容易接受的一种美学呈现方式。”所以,在预告片中,吴京身穿宇航服拉开了通往未知宇宙的飞船大门。

担任《流浪地球》概念设计总监和故事艺术总监的张勃,目前是国内顶尖的概念设计师,他觉得做《流浪地球》的概念设计最大的困难就是如何把视觉艺术表现和科学原理结合起来。郭帆有他的野心,他想将《流浪地球》拍摄成一部硬科幻电影,而为此他读了大量天体物理、地质等方面学科的书。

除此之外,在拍摄过程中,郭帆发现最大的困难来源于计划、时间和管理。“你就想象,如果三四部现实题材电影同时拍,就是我们一个导演组的工作量。一部100分钟的主流好莱坞剧情片大概由1500到2000个镜头组成,而我们现在大概是3500多个镜头。怎么安排、统筹这么大的项目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我们必须增加专业部门,专业部门有的时候可能是传统剧组都没有想过的部门,每个环节都要增加一个部门。在整个过程中,会发现需要一个特别强大的导演部门,同时匹配的是全新的制片部门,才可以把剧组运转起来。”在中国科幻电影这块还没有人涉足的土地上,所有的导演、制片人都成为一张白纸,他们不得不重新摸着石头过河,郭帆就是其中之一。

《疯狂的外星人》

关键词:

刘慈欣、本土化、喜剧性

最初的时候,宁浩手边其实有好几个他特别愿意亲自执导的项目,但最终他为了其中一个推掉了剩下的。这个项目就是《疯狂的外星人》,由宁浩执导,黄渤、沈腾主演的科幻喜剧电影。这是宁浩“疯狂”系列时隔十年之后的再次回归,他选择了科幻电影这块“硬骨头”。宁浩的坏猴子影业有一个“72变电影计划”,旨在寻找符合“本土化、当代性、作者性、趣味性、娱乐性”的新导演,而其中宁浩又特别强调“本土化”,年轻时便格外叛逆的他就是想拍目前在主流电影市场上暂时缺席的现实题材电影。虽然《疯狂的外星人》看似与他所追求的现实题材“不搭调”,但他始终认为如何将影片本土化,才是最重要的一点。“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才是中国的科幻电影?我保证好莱坞拍不了《疯狂的外星人》,而所有的美国电影都没法套用。我们的核心问题就是本土化,而这种差异会导致故事、类型发生巨大变化。这是立足中国市场的科幻片,故事情节一定需要真实的语境和内容才能更好地和中国本土观众产生互动和共鸣。”在宁浩看来,科幻视效是一种手段,要讲的仍然是基于中国社会的现实主义故事。制片人王易冰说:“观众在接受这个故事的时候,是不会被架空的。”

《疯狂的外星人》改编自刘慈欣的作品《乡村教师》,宁浩表示:“他的作品让人有很多感受—有古典、浪漫、英雄、荒诞、天真的部分。而荒诞的部分,是可以跟我们结合的。”从刘慈欣的作品中挖掘荒诞感,再结合宁浩自己的价值观,在关注中国文化本体,关注小人物的故事的基础上,从中找到创新性和趣味性。“我喜欢左右脑共同使用的愉悦,只有右脑刺激对我来说,差点劲儿。两边平衡好,才有意思。”

这大概是宁浩又一次“疯狂”的选择,但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坚持走下去。王易冰认为《疯狂的外星人》遇到的最大的现实问题就是如何将概念具象化,“中国科幻电影目前缺乏标准,观众的心里也没有那杆秤。例如外星人这个概念,它的外貌、动作和情绪是怎样的,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一定的标准。我的导演会提很直接的要求,比如希望外星人的笑是灿烂的。问题是对灿烂的理解同样没有统一的标准,可能有的人觉得嘴咧开了就叫灿烂,有的人又觉得灿烂是其他的样子,我们每天都在面对这样的问题。”

当然,既然承袭了“疯狂”二字,喜剧元素也是少不了的,但就和那些触动人心的喜剧一样,喜剧的部分不过是一种吸引观众走进电影院的手段,就像是给药片包上一层糖衣。如何让一部中国科幻电影,达到艺术性、观赏性、商业性的平衡,这是宁浩与他的团队正在探寻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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