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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尔多·利奥波德著作《沙乡年鉴》的节选翻译

2018-08-06张丹

魅力中国 2018年12期
关键词:松香领地墓地

张丹

一、巨大财富

据县政官员说,我在世间的领地只限于这120英亩(约728.4亩)。不过,他是个十足的瞌睡虫,九点前从不看记录簿一眼。所以,黎明时分,这些领地所展现的景象才是我们要讨论的问题。

不管有无记录簿,对我和我的狗而言,很显然在这拂晓之时,凡我所踏足之地,都屬于我。此时,消失的不仅是地界,还有思想受缚之感。在每个拂晓时分,契约或是地图上无法展现的无边之美绽放着光彩。而在沙郡本该无处可寻的隐居生活,却在朝露晶莹的地方唾手可得。

和其他土地拥有者一样,我有许多租户。他们对租金不屑一顾,却对土地使用权斤斤计较。实际上,从四月到七月,每天一大早他们就开始向彼此宣称领地,向我认领封地,至少我是这么推断的。

这一日常仪式以最隆重的礼节开场,与你设想的恰恰相反。我不知道是谁最先拟定的这些礼节。凌晨三点半,怀着对七月清晨的最大敬意,我迈出小木屋,一手拿着咖啡壶,一手拿着笔记本,这象征着我的主权。坐在长椅上,看晨星泛着白光,我把咖啡壶放在身旁,从衬衣口袋掏出杯子,心想最好没人注意到这随意的携带方式。我取出怀表,倒上咖啡,把笔记本摊在膝盖上。这意味着宣告仪式要开始了。

3点35分,离我最近的原野春雀开始宣告,称其拥有的短叶松小树林北起河堤,南至旧的马车小道,声音清晰,典型的男高音。接着,在听力所及之处,原野春雀们一个接一个地声明自己的领地。至少此刻没有任何争执,我就这么听着,内心期望着他们的女眷对这一现状也都欣然接受。

周边的原野春雀还没轮完一遍,榆树上的知更鸟就开始啭鸣,声称这被冰暴折断了一根枝丫的树杈属于他,属于他的还有这根树杈的附属物(对他而言也就是树下草坪里的蚯蚓,尽管那里并不十分宽阔)。

知更鸟啾啾不休,吵醒了一只金莺,这只金莺向他的同类宣称这棵大榆树垂下来的枝干都属于他,附近所有富含纤维的马利筋茎,还有花园里所有松散的细绳也都是他的。此外,他还有特权从这些绳绳茎茎中来回穿梭,如同火焰般一闪而现。

怀表指向3点50,山丘上那只靛蓝色的白颊鸟宣称那根1936年旱灾留下的枯像树枝是他的,还有附近各种各样的虫子和灌木也都是他的。他没有声明,但我认为他暗示了自己比所有蓝知更鸟和面向朝阳的紫鸭拓草都要蓝。

接着是鹪鹩,当初就是这家伙发现了屋檐下的节孔,现在他放声歌唱。另外六只鹪鹩也纷纷响应,可真是热闹非凡。松鹊、鸫鸟、黄莺、蓝知更鸟、绿鹃、红眼阙和红鹊各展歌喉,此起彼伏。我本想按照他们的出场顺序和第一首歌的时间郑重其事地列出歌单,但我的耳朵也无法分清谁先谁后,我开始踌躇、犹豫,最后索性停笔。一壶咖啡见底,太阳即将升起,我得在权力消失之前巡视我的领土了。

我和狗动身出发,随意自在,他才不在意这些歌声,因为对他而言,租赁的证据不是歌声而是气味。他说任何目不识丁的鸟儿都会在树上发出声响。仲夏夜晚,不知名的生物悄悄地写下一首诗,现在我的狗正要为我解读这首嗅觉之诗。每首诗的结尾都有作者署名,当然前提是我们能找到作者。实际上我们所发现的往往出乎意料:一只兔子,突然想蹦到别处;一只鸟鹬,扑扇着翅膀,意欲放弃自己的领地;一只雄野鸡,因为自己在草丛中湿了羽毛而神情愤愤。

有时,我们会撞见一只夜袭归来的浣熊或者貂,有时我们会惊扰一只正在捕鱼的苍鹭,或者突然吓到一只木鸭,她后面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小鸭子,正全速赶向梭鱼草以寻求庇护。有时,我们看到小鹿漫步回丛林,那里满是苜蓿花,婆婆那和野生莴苣。更多时候,我们只看到懒洋洋的动物们踏过如丝绸般光滑的露珠,在泥土上留下的暗黑蹄印,纵横交错。

现在,我感觉到了阳光,小鸟合唱团早已唱不动了,远处传来牛儿颈铃的叮当声,想是成群的牧牛正缓缓踱向草地。拖拉机的轰鸣声提醒我邻居已经起床。世界缩小成了县政官员所熟知的狭小范围。我们转身回家,去吃早饭。

二、大草原的生日

从四月到九月,几乎每周都有十来种野生植物争相绽放花朵。六月,一天可能有十二种植物吐露新芽。没有人可以觉察到所有植物的纪念日;也没有人能够忽视所有纪念日。五月,一个人对脚底下的蒲公英视而不见,八月,他很可能会因吸入豚草花粉打出喷嚏而稍稍跳起。四月,一个人对榆树林间的红色雾霭置若罔闻,六月,他很可能在车路过散落的梓树花冠时发生打滑。请告诉我这个人会注意何种植物的生日,我也会告诉你很多故事,包括他的假期、爱好、花粉病和生态教育的总体水平。

每年七月,我都会热切地观察从农场驶入驶出所经之处的某一个乡村墓地。是时候给大草原过回生日了,在墓地的某个角落住着一位幸存者,他负责主持这一曾经十分重要的活动。

这是一块普通的墓地,四周环绕着普通的云杉,镶嵌着普通的粉红色花岗岩或者白色大理石墓碑,每块墓碑旁都有着周日送来的普通红色或粉色天竺葵花束。唯一不同寻常的是,这块墓地的形状不是正方形,而是三角形,此外在建址方面,这块墓地始建于十九世纪四十年代,所建之地原本是大草原,在围栏的尖角内部露出草原的顶部遗迹。迄今为止,这块原威斯康星州遗留下来的地方都为大镰刀或割草机所不能及,每年七月,她赋予像人一样高的指向植物或串叶松香草以生命力,碟子一样大小的金黄色花朵闪闪发光,如同向日葵一般。在这条公路上,只剩下这种植物了,可能她也是我们郡西部唯一剩下的植物了。数千公顷的串叶松香草使行走期间的水牛肚皮发痒,这是怎样一幅景象,这一问题将永远没有人能够回答,可能甚至不会有人问起。

今年,我发现串叶松香草第一次开花是在七月二十四号,比往年晚了一周;在过去的六年里,串叶松香草第一次开花的平均日期是七月十五号。

八月三号,当我再次路过墓地时,道路工作人员已经拆除了围栏,砍掉了串叶松香草。现在,预测未来十分容易;未来几年,我的串叶松香草会努力在割草机上继续生长,但这是徒劳无功的,最终她还是会消亡。只要有割草机,大草原时代就会不复存在。

为什么串叶松香草从放牧地区消失了呢?我曾经看到一位农民把奶牛放到未经开垦的草地里,这块草地过去只是偶尔用来收割疯狂生长的干草。奶牛先是吃光肉眼所能看到的其他任何植物,然后再把串叶松香草收集到地上。你可以想象得到,曾经水牛对串叶松香草也有着同样的偏好,但是他不能容忍围栏将其整个夏天的食物都限制到一块草地里。简而言之,水牛的放牧是不连续的,因此他可以忍受串叶松香草。

这也是种天意,保留了历史感,该历史源于成千上万种动植物,他们互相消灭,建立了现在的世界。现在,同样的天意保留了我们的历史感。当最后一头水牛离开威斯康星州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为之悲伤。同样的,当最后一株串叶松香草跟随他去到世外桃源的茂盛草原上时,也不会有人感到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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