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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一种

2018-07-23刘浪

飞天 2018年6期
关键词:孪生兄弟拖鞋小羊

1

我还是愿意把这两位主角,称为一对孪生兄弟。而且,在我的初步预想当中,故事刚开始的时候,这对孪生兄弟并不知道那两个女人,一个叫刘小羊,这是真名;一个叫卖女孩的小火柴,显然是网名了。

叫刘小羊的女人年纪稍大一点,身材也略高出一二厘米的样子。作为参照物的卖女孩的小火柴呢,她自然就年轻一点,个子也稍矮一点,一米六左右吧。她和刘小羊的另一个区别是,她差不多天天都把自己挂在网上,而刘小羊几乎从不。她们两个住在同一栋楼,也就是位于涧河北岸的河滨小区十八号楼。不但是同一栋楼,而且还住同一个单元,刘小羊住一楼,門牌号是107;卖女孩的小火柴住五楼,门牌号是508。

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刘小羊和卖女孩的小火柴,她们两个都不认识对方。这在我看来没什么稀奇的。这对孪生兄弟呢,觉得这件事挺不好理解,也挺好玩的。

这对孪生兄弟认识刘小羊要比认识卖女孩的小火柴早,早了大约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刘小羊每天都惦记着要把这对孪生兄弟卖掉,但始终没能成功。这倒不是说没有人要买这对孪生兄弟,只是刘小羊要价太高了。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一个月以前,曾经有一个男人要以八元钱的价格买走这对孪生兄弟,可刘小羊非要十元钱不可,结果他们就没能成交。

你想不想知道这对孪生兄弟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好,我可以告诉你,是气不公。这对孪生兄弟中的哥哥说,那个男人肯出八块钱就不少了,我们哪值这个价呀?这对孪生兄弟中的弟弟把矛头指向了刘小羊。就是嘛,她当初买我们两个的时候,才花了一块五。弟弟说。

那之后,又有两个人相中过这对孪生兄弟。这两个人,一个是男的,另外一个,哦,也是男的。前一个男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吧,身材诡异,长宽高一个尺码。后一个男人是小伙子,留着披肩长发,很瘦,很高,像一根竹竿似的。这两个人出的价钱分别是四元和三元,刘小羊自然也就没将这对孪生兄弟出手。为此,刘小羊还跟留着披肩长发的小伙子吵了起来。小伙子说,咋的?给你三块钱少咋的?刘小羊说,你买不起就滚一边去!

这之后,一连好多天,没有人再看上这对孪生兄弟。刘小羊就有点上火了,她的左嘴角那儿长了个小疱。

再后来,总算又有一个女人看中了这对孪生兄弟。这个女人是谁呢?我希望你能猜得到,她就是卖女孩的小火柴。

卖女孩的小火柴问刘小羊,这个,多少钱?

考虑到以往要价十元确实是偏高了,刘小羊就回答,八块。回答的同时,刘小羊还伸了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

卖女孩的小火柴瞪圆了眼睛,又张圆了嘴巴,她说,什么?八块?My god!

刘小羊不知道这个女人说的“My god”是什么,但刘小羊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桩交易又泡汤了。

刘小羊就不想再理睬卖女孩的小火柴,她蹲下身子,去整理柜台下面的其他物品。等她再次站起身时,发现卖女孩的小火柴并没有离开。

卖女孩的小火柴递给刘小羊一张十元纸币,她说,请快一点好吗?不用找零了。

刘小羊就急忙把微笑四四方方地摆到脸上,她快速将这对孪生兄弟装进一个银灰色的塑料袋,递给卖女孩的小火柴。

讲究,妹子你可真讲究!刘小羊一迭声地夸奖卖女孩的小火柴。

后者呢,接过这对孪生兄弟,略带羞怯地笑了下,转身乘上扶手电梯,下到一楼,走出了北岸商场。

2

卖女孩的小火柴出了北岸商场,坐上了一辆车身红白相间的千里马出租车。出租车扭扭捏捏地向西行驶了不到一百米,就左拐驶上了桥旗路,沿着涧河的北岸,过了涧河十七中学和装潢街市场,又过了档案局和北岸区政府,在红帽子超市门前停了下来。

卖女孩的小火柴下了出租车,进了这家超市。并没有经过多久,她又走出了超市。她的手中,除了先前装有这对孪生兄弟的那个银灰色塑料袋之外,又多了两个塑料方便袋。这两个方便袋是白色的,接近透明,所以我们可以看到,里面装有蛋黄派、伊利鲜奶、雀巢咖啡、德芙巧克力,有青椒、黄瓜、鲜鱼,还有一包卫生巾、一叠B5打印纸和一件蕾丝文胸。

这对孪生兄弟就隔着塑料袋,跟这些东西打招呼。这些东西都端着架子,不予理睬,只有那条还活着的鲤鱼,哗啦啦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算是一句不情不愿的回答。

卖女孩的小火柴没再乘车,而是徒步往前走。也就三四分钟吧,她来到了河滨小区的东门口。进了大门,右拐,过了十六号楼,就是她和刘小羊居住的十八号楼了。

我在前面可能是忘了说了吧,卖女孩的小火柴和刘小羊她们是住在四单元。卖女孩的小火柴来到单元门口的时候,她提着的那条鲤鱼又扭动了一下身子,啪啦啦的声响当然称不上惊天动地,但因为来得突然,就吓了这对孪生兄弟一大跳。

接下来,一个关键的环节就产生了。

装着这对孪生兄弟的银灰色塑料袋,破了。这很可能是因为银灰色的塑料袋质量不好,自己破掉了,也可能是那条鲤鱼惹的祸,它挣扎时,它的鳍或者是它的尾巴刺穿了装着它的方便袋,又划破了银灰色的塑料袋。

这对孪生兄弟中的弟弟,就掉在了地下,而卖女孩的小火柴却没有发现。

这对孪生兄弟中的哥哥就大喊,弟弟,弟弟!与此同时,弟弟也在大喊,哥呀,哥呀!那条鲤鱼呢,它一定是发现自己做错事了,就又拧动了一下身子,想要提醒卖女孩的小火柴注意,可后者仍旧没有发现。

这对孪生兄弟中的弟弟就侧着身子,死了似的躺在单元门前,眼睁睁地看着卖女孩的小火柴带着哥哥走进单元门,向楼上走。

哥呀,哥呀!这对孪生兄弟中的弟弟拼命地呼喊。

我记得我在前面说过,卖女孩的小火柴住五楼,门牌号是508。卖女孩的小火柴来到508门前的时候,一楼107的房门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你知道的,107,这是刘小羊的家。

打107走出的这个男人三十一二岁的样子,个子很高。他走出单元门的时候是低了一下头的,显然是怕门框的上沿磕到他的额头。他来到单元门外,直起了腰身,我们就看出来了,他的身高就算没有两米,也一定不会低于一米九。

这个大个子男人一出单元门,一眼就看到了这对孪生兄弟的弟弟。他稍稍歪了一下头,小声说,欸,怎么回事?随即他就看了一眼单元门旁的垃圾道口。垃圾道口的铁门早已丢掉了。这个大个子男人似乎以为这对孪生兄弟中的弟弟是被住在这单元中的某个人扔进了垃圾道,之后不知怎么又来到了垃圾道的外边。

大个子男人扭着头,四下观看了一番,还小声嘟哝了一句什么。接下来,这个大个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他就转身走进了单元门,掏出钥匙打开了107的房门。可是,房门打开以后,他却没有进屋,也没有将门关上,又返回到单元门外。他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人,就一哈腰,捡起这对孪生兄弟中的弟弟,这才回到了107号房间。

这对孪生兄弟中的弟弟,一直都在挣扎,也一直在叫喊,你别动我,你别动我,我等我哥,我在等我哥!可是,这个大个子男人根本就没有感觉得到。

3

接下来,我们还是把视线转向卖女孩的小火柴吧。卖女孩的小火柴回到家里,先是去了厨房,用一个直径大约三厘米的黑色胶皮盖盖上了盥洗池的下水口,把那条鲤鱼从方便袋中倒入盥洗池,又打开自来水龙头,放了多半池水。其余的东西,咖啡、鲜奶、蔬菜、打印纸等等,她动也没动,就堆在客厅的地砖上。

返回客厅,卖女孩的小火柴打开了一台联想牌子的台式电脑,登陆腾讯QQ,双击我的好友栏中的一米四九,弹出一个对话框。接着,她就与一米四九聊了起来。聊天内容我如实记录在下面:

刚才我上街了,买了一堆东西,刚回来,你等急了吧?——卖女孩的小火柴

没关系,我也刚上线。——一米四九

我们在网上聊了有一个月了,我早就想问你,为什么叫一米四九?——卖女孩的小火柴

呵呵,随便取的。我的實际身高是一米九四,我朋友和我老婆都叫我大矬,是反着给我取外号。——一米四九

我还以为你真一米四九呢,这样你就找不到老婆了。不过,我真想见见你。——卖女孩的小火柴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谁也没见过谁,有想象的空间,有后退的余地。呵呵。——一米四九

要不我们俩都买摄像头吧,这样我们就能视频了。——卖女孩的小火柴

以后再说吧。我给你讲个笑话。——一米四九

嗯,好的。——卖女孩的小火柴

老实说,现如今,真的能让我们笑的笑话已经不多了。一米四九接连给卖女孩的小火柴讲的两个笑话,后者都没觉出有什么味道,但她偏偏说,太好玩了,太好笑了!她还一个劲地发送笑的表情符号,捂嘴笑、呲牙笑、憨笑,还有笑哭了。

一米四九讲的第三个笑话,卖女孩的小火柴是真的笑了。

这个笑话是关于裸奔的,但还不算涉黄。是说有个叫张三的人外出打工,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包工头跑了。张三一分钱也没赚到,心情很郁闷。眼看就要到春节了,他没挣到钱,但也得回家。张三就去了火车站,在那里碰见了他的老乡李四。李四拉着张三,来到离火车站不远的一家小酒馆,几杯酒下肚之后,李四告诉张三,他也是出来打工的,除去吃喝,除去买衣服和交房租,再除了几次去找按摩小姐,这一年下来,他净剩一万五。张三的心情就更郁闷了。后来,李四就有点喝大了,他指着酒馆外的广场对张三说,你要是敢脱光衣服围广场跑一圈,我这一万五就全给你!说着,李四从怀中掏出了一叠百元钞票,还用它敲了一下桌子,叫板张三。张三心情本就不好,加上酒精在起作用,他真就绕广场裸奔了一圈。李四的醉意就被彻底冲淡了,但不得不把钱给了张三。两个人接着喝酒,李四越来越清醒,张三却喝大了。张三对李四说,你别总哭丧个脸,你要是也敢光溜地围着广场跑一圈,我就再把钱还给你!李四当机立断,三下除五二就亮出了净重。可他绕着广场刚刚裸奔了半圈,就被警察抓住了。警察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刚才我没好意思抓你,你咋又跑出来了?

接下来,卖女孩的小火柴和一米四九又聊了一些什么呢,无非是东拉西扯,无非是鸡毛蒜皮,我就不细说了。如果一定要有一点补充的话,就是卖女孩的小火柴又提出了见面的要求,但一米四九还是没有同意。再就是,这样闲聊的同时,卖女孩的小火柴还打开了一个音乐网页,将周蕙的《相爱太早》和《风铃》循环播放。《风铃》这首歌,每次播放到副歌部分,“我是挂在屋角的风铃,连痛哭都听来很抒情……我是原地打转的风铃,你是风拨弄我的心情……”卖女孩的小火柴就跟着哼唱。

渐渐的,卖女孩的小火柴的心情就有些失落了,面对电脑屏幕,接连打了几个哈欠。这时候,天色就有点黑下来了,到了上班族下班的档口。卖女孩的小火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去了卫生间。

卖女孩的小火柴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客厅地砖上,她几个小时之前买的那些东西正傻呵呵地摊散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卖女孩的小火柴就蹲下身子,开始整理,该放进冰箱的放进冰箱,该放到卧室的放到卧室,该摆到床头的摆到床头。

这样一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你一定想到了。是的,卖女孩的小火柴发现这对孪生兄弟中的弟弟不见了,她就皱起了眉头,呼吸呢,也一点点地急促起来了。她一把抄起这对孪生兄弟中的哥哥,在地砖上使劲砸了一下,砸的同时,她还骂了一声,靠!

这之后,卖女孩的小火柴拿起这对孪生兄弟中的哥哥,打开房门,快步来到四楼半,哗啦一声打开垃圾道的小铁门,把这个哥哥扔了进去,头也不回地返回家中。

4

这对孪生兄弟中的哥哥,是带着一浪高过一浪的眩晕被扔进垃圾道的。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哥哥已经跌落到垃圾道的最底层。我在前面交代过的,一楼外侧垃圾道的铁门已经不在了。所以,这个哥哥跌落到垃圾道的最底层,接着翻滚到了单元门口。

一阵灼热又锋利的疼痛,试图要消解和覆盖这个哥哥的眩晕。在单元门口躺了好一会儿,这个哥哥猛然发现,天啊!这里正是自己和弟弟失散的地方!

哥哥就顾不得疼痛,一边左右观看,一边大喊,弟弟,弟弟,你在哪?弟弟,弟弟!

弟弟没有回答,当然也没有现身。

就在这个哥哥开始绝望的时候,一个女人打河滨小区的大门口来到了单元门前。

尽管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有一点黑了,但这对孪生兄弟中的哥哥,还是认出了这个女人。我们呢,也是认识她的。这个女人就是刘小羊。

刘小羊弯下腰来,将这个哥哥捡了起来。这个哥哥大喊,别动我,你别动我!我在等我的弟弟,你别动我!刘小羊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

刘小羊将这个哥哥拿到手里一看,感觉很眼熟。随即刘小羊就笑了,她显然是认出了这个哥哥。刘小羊也很纳闷这个哥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并没有细想,就抬脚往家走。一边走一边想,她又得等待时机了,等待说不准的某一天,某个只有一条腿的人把这个哥哥买走。这样的机会,有点像奇迹,显然不会频繁出现。刘小羊上一次遇到,还是一年半之前呢。

刘小羊一进家门,随手便把这对孪生兄弟中的哥哥放在了门口的鞋架上,换上门口的拖鞋,来到小卧室的门口,说,大矬,你做饭了吗?

大矬正坐在电脑前。他的眼睛盯着显示器,手指在键盘上噼噼啪啪地打字,他说,还没呢,我马上做,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呢?

接下来,我必须要打断刘小羊和大矬的对话了。因为就在刚才,有一件事情被刘小羊忽略掉了。

这件事情在我看来实在太重要了,所以我必须马上说出来,马上!这就是,刘小羊随手便把这对孪生兄弟中的哥哥放在了门口的鞋架上,也就是放在了弟弟的身边。别管是不是巧合吧,反正这对孪生兄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重逢了。只是刘小羊没有看到,她也没有听到这对孪生兄弟在热切地打着招呼,哥哥,哥哥呀!弟弟,弟弟呀!

交代完这件事情,我接着来说刘小羊和大矬之间的对话。

刘小羊来到大矬身后,抬起左臂,压在大矬的后脖頸上,她先是解释今天回来早的原因,是北岸商场有个什么活动,就提前关业了半个小时。之后,她问,怎么的,还是跟那个小火柴在聊?

大矬说,嗯,她可能是喜欢上我了,说想见我。

刘小羊就笑了,她说,你就臭美吧你,你怎么能确定这个小火柴一定是个女的?就不会是一只狗?

大矬说,欸?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不对,不对不对,我再想想,她,她一定是女的,这几天聊天,我能感觉出来。

刘小羊说,是吗?要不我跟她聊一聊吧,给她泼点冷水。

大矬说,行,当然行,她让我等她一会儿她再上来,我让给你。

大矬话音刚落,电脑屏幕上,卖女孩的小火柴发过来一行,气死我了!这四个字的后面,还有一个愤怒的表情符号。

大矬对刘小羊说,嘿,她来了,你跟她说吧。说这句话的同时,大矬的双手在键盘上忙活着,他回了卖女孩的小火柴一条,我老婆跟你聊。紧接着,大矬站起身来,把电脑让给了刘小羊,他去厨房做饭了。

刘小羊就和卖女孩的小火柴聊了起来。

我在前面好像说过吧,刘小羊平时几乎从不上网,但我没有想到,她打字的速度竟然蛮快的,而且是五笔输入。

你好。——一米四九

你好。——卖女孩的小火柴

我老公说他很喜欢你的网名,我也很喜欢。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是“卖女孩的小火柴”,挺好玩。——一米四九

呵呵。——卖女孩的小火柴

你做什么工作啊?——一米四九

什么都做。歌手,模特,杂志编辑,健身教练,舞蹈老师,都是业余的,呵呵。你呢?——卖女孩的小火柴

我呀,做小买卖的。对了,刚才你说你生气了,因为什么?——一米四九

唉,今天中午我买了一双拖鞋。刚才我一看,就剩一只了,另一只不知怎么就没了,气死我了。——卖女孩的小火柴

真巧,我刚才就捡了一只拖鞋。——一米四九

真的吗?你别逗我了。——卖女孩的小火柴

逗你干什么?我真捡着了,浅粉色的,是左脚那只。——一米四九

天哪!我晕。——卖女孩的小火柴

你不会是在北岸商场二楼买的吧?——一米四九

是的,你……——卖女孩的小火柴

人家要价八块钱,你给了十块,我没说错吧?——一米四九

你到底是谁?你想要干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些?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踪我?你信不信我会报警?你到底是谁?——卖女孩的小火柴

你别害怕,我就是随便说说。——一米四九

老实说,在跟卖女孩的小火柴网聊的时候,刘小羊并不能确定她就是今天上午主动出价十元还不要找零的那个女子。刘小羊也很想要确认一下,但打字毕竟不同于说话,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件事的过程用很少量的文字来说清楚。

刘小羊就叹了口气,接着就看到卖女孩的小火柴的头像灰了。

刘小羊就又发过去一条,还在线吗?

卖女孩的小火柴没有回复。刘小羊猜想她是下线了,或者是不愿再聊下去了。

5

接下来,事情又将怎么样发展呢?

毫无疑问,刘小羊要把她跟卖女孩的小火柴之间的聊天讲给她的丈夫。

刘小羊就关了电脑,来到厨房,帮丈夫做饭,剥葱皮、洗豆角,捎带还拿过抹布擦了擦灶台上的油渍。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刘小羊告诉大矬,他的网友卖女孩的小火柴,很可能就是今天买她拖鞋的那个女子。

真的吗,有这么巧吗,她长什么样?

刘小羊说,我还真没记住她长什么样,好像是比我矮一点,二十七八岁吧,不难看,但这要分是跟谁比,跟我比她就不行了。

大矬就笑了。

刘小羊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拧了一下大矬的左耳。她说,我今天正式警告你,你年假休完就好好上班,好好跟我过日子,不许再上网瞎聊天,聊出事我饶不了你!

大矬说,行行行,你轻点,轻点,要用我耳朵炖豆角怎么的?冰箱里也不是没有猪肉。我也就是这几天闲着无聊,你以为我真愿意在网上聊天啊?累得脖子又胀又酸。

刘小羊说,反正今天我是警告你了,你别在网上给我弄出什么花花草草的!

大矬说,这你就放心吧老婆。

刘小羊说,那你发个誓,说你要是背着我在外面胡搞,就天打雷劈!

大矬说,你就不能可怜一下老天爷吗?背着老婆在外面胡搞的人全被雷劈,老天爷忙得过来吗?

刘小羊说,别人我不管,你要是背叛我,你就被天打雷劈!

大矬说,行,行行行!

接下来,刘小羊告诉大矬,她卖给卖女孩的小火柴的那双拖鞋,左脚的那只刚才她在单元门门口捡到了。刘小羊说自己不会认错的,因为这只拖鞋上有个记号,就是鞋帮里侧有个大约两毫米见方的污点,是她那次吃午饭时不小心滴上的菜汤。

大矬就愣了,他说,不能这么巧吧?今天下午我在门口也捡了一只拖鞋,好像还真就是右脚的。

夫妻二人就一起来到了鞋架前,果然,一双三十七码的浅粉色的绒布拖鞋正亲亲热热地依偎在鞋架上。

刘小羊看着大矬,大矬看着刘小羊。两个人都用右手的食指指点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找不到刹车在哪里。

6

接下来,自然就是刘小羊夫妻吃晚饭了。刘小羊和大矬都觉得,买拖鞋的女子很有可能就是卖女孩的小火柴。大矬还猜出了卖女孩的小火柴,应该就住在他们这个十八号楼,但刘小羊觉得不会这么巧,大矬也就没再坚持。

刘小羊临睡之前告诉丈夫,她在和卖女孩的小火柴网聊的时候,后者好像是被吓着了。刘小羊虽然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买拖鞋的女子一定就是卖女孩的小火柴,但她又想,万一这两人是同一个人呢?刘小羊对丈夫说,明天我把拖鞋带商场去。一会儿你再上一下网,告诉小火柴一声,要真是她买的拖鞋,你让她明天去商场再取回去。

大矬说,嗯。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我就辞职,改行去写小说,局长的材料,谁他妈的爱写谁去写!

省省吧,你给我省省吧你。刘小羊边说边撇了撇嘴,接着就打了个哈欠。

刘小羊在小卧室睡下了。大矬先是洗了碗筷,接着又拖了地板。做这些事的时候,他自然是轻手轻脚的,他怕弄出声响干扰了刘小羊休息。这样一来,原本几分钟就能做完的这些活,他做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接下来,大矬来到主卧室,关上房门,打开电视,用遥控器把音量消减到勉强听得到,又调台到CCTV5,那场中超京沪德比,也就是北京国安客场对阵上海申花的比赛还没有开始。大矬就随手拿过一张《涧河晨报》,想要随便翻翻,好打发掉等待这场足球赛开始的这段时间。结果,在四版头条他看到了一则发生在他们河滨小区的新闻。

新闻中说,就在前几天,家住河滨小区的李先生到北岸市场买了二斤豆角,回到家发现被卖主掉了包,足有一斤豆角要么长斑,要么已经腐烂。李先生返回菜市场跟卖主理论,双方僵持不下就动起了手,各有伤情,惊动了警方。转过天来的早上,李先生出门上班,刚好赶上他家对门的房主也出门。对门的房主,正是昨日豆角的卖主。

大矬用鼻子哼了一声,随手把报纸扔到一旁。足球赛开始了。

有关这场比赛的过程和结果我就不讲了。只说中场休息的时候,大矬想到QQ上给卖女孩的小火柴留言,让她明天去北岸商场取回拖鞋,但他担心会吵醒刘小羊,就想明早再做这件事吧。这场足球比赛结束之后,大矬就在主卧室睡下了。

第二天的上午九点,大矬被刘小羊打来的电话吵醒了。

刘小羊说,老公啊,还没起来啊?我早上走时忘了拿那双拖鞋了。一会儿你给我送来呗,可别小火柴来取,我给不了人家。

大矬这才想起,他还没给卖女孩的小火柴留言呢。但他没有告诉刘小羊,怕被刘小羊数落和埋怨。他说,行,我一会儿就去。

刘小羊说,别着急,吃完饭过来就行。

大矬说,好。

挂掉电话,大矬来到小卧室,打开电脑,登录QQ,卖女孩的小火柴的头像是灰的。大矬记得,以前他无论何时上线,卖女孩的小火柴的头像都是亮的,看来这次她是真的没有在线。

大矬就问了两遍,在线吗?卖女孩的小火柴没有回复,头像还灰着。

大矬就给卖女孩的小火柴留了言,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告诉了她。在长长的留言的末尾,大矬问她是不是在他妻子那里买的拖鞋?如果是,他讓她在方便的时候,再到他妻子那里把拖鞋取回去。

接下来,大矬简单洗漱了一下,吃了点早饭,这才来到鞋架前,拿起那双拖鞋,放到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提着它们出了家门。

7

大矬一出单元门,就看到一个女子站在院子里,正在指挥几个人往一辆轿货上搬运家具和家电。大矬的身后,又有几个人从单元门里走出来,他们每人的手里都没空着,分别拿着厨具啊被褥啊电脑显示器啊等。

大矬就知道,这个单元中,有一家人要搬走了。大矬的心情就一下子低落了一大截。大矬想起,他和刘小羊是两年前搬到这里来的。可两年后的今天,这栋楼中的邻居,他和刘小羊几乎一个也不认识。

大矬就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仔细看了看这个女子。这个女子看起来很是焦急不安,一个劲地催促这些搬家工,快点,快点!我再加一百元行了吧?你们能不能再快一点?

说这些话时,这个女子一个劲地跺脚,还一个劲地挥动着右拳。

大矬不认得这个搬家的女子是谁,但我们却是认得的,她就是卖女孩的小火柴。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卖女孩的小火柴昨晚吃没吃那条鲤鱼。我只是猜想,就算她吃了,那条鲤鱼也是不负责任的,没有给卖女孩的小火柴提供相应的营养和能量,否则她的脸色不会如此苍白,还透着一层暗灰。

我最后想说的是,除了我们,这对孪生兄弟透过朦朦胧胧的塑料袋,也认出了卖女孩的小火柴。

是的,我知道你早已经搞清楚它们是什么了,但我还是愿意继续称呼它们为孪生兄弟。

孪生兄弟中的哥哥说,弟弟,你快看!那个女的,不就是昨天买咱俩的那个人吗?

孪生兄弟中的弟弟说,不是她是谁?她太坏了,让咱俩差点再也不能见面!

逐渐开始灼热起来的阳光下,这对孪生兄弟依偎得更紧了。

责任编辑 赵剑云

刘浪,生于70年代。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第十五届高研班学员。作品发表于《飞天》《山花》《作品》《文学界》等数十家文学期刊,多个短篇小说被《小说选刊》等报刊转载并入选《21世纪年度小说选》等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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