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梦松

天下大爱皆无言，润物细无声。在我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似乎是黑夜里、路灯下那个宽广又赢弱的背影。我知道，那是父亲，为我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他有一双鹰眼似的眼睛，鼻梁挺得高高的。他的嘴永远是“一”字形的，从来不会向上弯，浓黑的眉毛更是令人害怕。从记事起，我就不敢正眼看他，也很少见到他。有时候，我似乎忘了他的样子。

那天，学校组织了一次登山活动。那是我与父亲难得一同参加的一次户外活动，我印象很深刻，因为平时我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

天刚亮，我们就来到了山脚下。高大的父亲站在我的面前，我不敢看他的正脸，也无法看到，只有那高大的背影能使我有一丝温暖。我后退几步，仰视着眼前高大巍峨的山峰，还未往上爬，就已想退縮。“后退什么？难道害怕了？”父亲浑厚的声音传入我的耳里。“怎么可能？”我斗气似的与他争辩，“恐怕是你不敢爬吧？”我说这些话时有点胆怯，可还是为了面子与他斗气。但是，他沉默了。

登山开始了，我踏着轻快的步子，向山顶走去。“冷漠”的他一言不发，一眼也没有看我，越往高处走，积雪越深；越往前走，路越难走。我越走越吃力，步子似乎越来越沉重。父亲好像没有任何事情一样，仍然向前走着。突然，一个后侧翻，我摔倒在雪地里，哇哇大哭起来。

他朝我瞥了一眼，但是没有理会我，继续往前走。我停止哭泣，用尽力气爬了起来。为了争一口气，我向他追去。

终于爬上了山顶，我用痛恨的眼神望着他，等待他的道歉。但是，他丝毫没有要向我道歉的意思，严肃地吼着：“你还不走吗？”寒风吹过，入骨三分。正如一棵成长中的小树如果缺少雨露的滋润，就会慢慢枯萎，成长中的孩子如果缺少父母的关心、宽容、鼓励，就容易失去信心。

回到家，我看着受伤的大腿，痛在脚上，更痛在心中。父亲，我多少次在梦中渴望得到您的关爱，可现实恰好相反，我感受不到您的关爱。父亲，我多想同其他孩子一样，有一个像山一般的父亲关爱我啊！

一年又一年，那背影慢慢变得矮小。终于，我看见了您的正脸。我终于体会到您的辛苦和您对我无私的爱，知道您的面孔为什么使我熟悉又陌生。您的眼角似乎多了几条褶皱，浓密的黑发变得花白，身躯也变得矮小起来。

“父亲，您为什么那时要……”

后来，我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原来，他一直在默默地关心我，他的“冷漠”是为了让我学会独立，是在忍痛锻炼我。其实，我受伤时，他比我还痛。

我终于把内心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父亲，我爱您！”

父亲的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流下了泪水。他的手颤抖着，可是拾不起来。我连忙用手给他擦了擦眼泪，并搂父亲入怀。父亲趴在我的怀里，就像儿时的我那样顽皮，笑了。

他竟然笑了，多年来，他第一次笑得那么慈祥，那么让人感到温暖。

“变化使我们成熟，但先使我们痛苦。”父亲笑着对我说。他的笑容中包含了太多，蕴藏了太多，太多……

直至今天，我终于明白：其实，父爱，是一条永不枯竭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