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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雨突袭了天空,也突袭了这个世界”

2018-07-18李贤平

诗潮 2018年7期
关键词:突袭落叶天空

李贤平

江西的诗人大都耐得住寂寞,沉潜、扎实,执着于追求自身的诗艺理想,有时也会让诗界“于无声处听惊雷”。我常常心生敬意。歌咏田园,拥抱自然;诗意人生,阳光明媚——这是江西诗歌创作的特点或者说优势之一。当然,也有不少赣地诗人努力开掘,显示出坚硬、锋芒的质地。

陈安安是一位老诗人。这里所说的“老”,不仅是他的年长和他在诗坛所拥有的声誉和所受到的尊重,更在于他诗歌的纯熟、老道。锋利、冷峻,这是通往他诗歌迷宫的两把钥匙。在《锯·木》中,“锯”与“木”是对立也是融合的两极,是矛盾也是把手言欢的统一体。“钢的锯,发出锋利的吼叫/不发一声的木,在挣扎般颤抖”“木头,就是刚才还沉默着/吐着碎屑的木头/竟然把长长的锯/咬断/让钢铁死在木头里面”。在《感觉的狼》中,“狼”是隐喻,是人性内心暗流涌动的欲望,还是对光明的向往善良世界的渴望?因为,“它就一直蹲伏在我的心里,甚至在我的血管中奔跑”。这样的审视,是自我的撕裂、质问,敢于直面人性暗的部分,使我的心感到一沉。

湖拮善于在词语的世界里阔步穿行,在和词语的“撕扯”中寻找表达的奥秘。他的诗歌,一句紧跟着一句,左冲右突,尽情高蹈,意象叠加,气象翻腾。在《行走在裂缝的边缘》中,他呼告、祈祷:“一滴时间像布一样在撕扯,赶走的影子/逃进疑团,奢侈的滚圆无法收缩。锋利”“迸裂的螺纹终于呻吟、蜷缩。落日鲜红”。在《被躺着的人踢》中,“为了这一次损失/我把残废的呻吟和古怪的悲鸣拧成一枚螺钉”。他善于在复杂的句式中戛然而止,千言万语,却欲言又止。他有时停歇下来,想,“在菩提树下发芽,春天来了/除了这,再没什么必要”(《有这么—小春天就够了》)。

金权之前多关注内心世界,如今把更多的视角转到社会百态。且不断追问、诘问生活的真相。因为,他懂得“坚强地做个卑微的人”:“一出门我就矮了半寸”。因为,他目睹权贵、财富的威力,但又分外清醒:“生活是个典当行,还好我只抵押了青春

身体和命”(《坚强地做个卑微的人》)。他直抒胸臆,单刀直入。这样的变化,我为之惊讶。他似乎有着满腔热血,往上涌、往上涌,使得他的表达变得有些——沉重。

张小康胸怀仁者之心,始终以满目的深情注视着、思考着所在城市的万千世相。同时,他与现实保持足够的距离,不迎合,不盲从。在他眼里,一块广告牌也藏着许多故事的:“色彩斑斓,浓缩了春夏秋冬,/喜怒哀乐,呈现着各色人生”“昨天看见的是女明星红红的嘴唇,/今天却换上了各式新款的运动鞋”(《广告牌》)。他娓娓道来,在审视、诘问中洋溢温情之光辉、太阳之明媚,甚至不忘“童趣”一把:“天凉了,我想给画上的人儿披件衣裳,/不要感冒,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你的笑脸”(《广告牌》)。“黑夜中居然放着光芒,那是一只只能放电的眼睛吗?”(《路灯》)

“铁”,这个词语和吴红铁似乎存在天然甚至神秘的联系。在他的许多诗歌中,“铁”,是反复出现的—个词或者说就是他诗歌的源头之乡。他不过于注重铺垫,没有遮掩,毫不掩饰对铁的偏爱——哪怕“高炉不接纳它/钢坯不接纳它”“连荒原都不愿要它”的一块废铁,“它亦无所谓”(《一块废铁》)。这彰显的是诗人的自信、豁达,坐看云起,笑看风云。他拒绝和平庸的生活握手,因为他心中藏着家乡、故土,那里给予他生命的蓬勃活力,激励着他“复而燃烧”:“河流的方向,是故土/是故土上的野花、小草”“朴素,真诚,低到尘埃”(《一颗子弹,便是永恒》)。

彭路前期的诗歌创作多在歌咏与青春期相关的经历、情绪,如今,他的诗歌里多了深邃思考或者说智性的因素。如,“我站在风口浪尖上/风波随着风的方向而驶来/最后销声匿迹”(《风波》)。“雨水”,是他诗作中屡次出现的词语:“当我还未来得及抵挡/雨水已紧裹着我的身体/但它放开了我的心”(《突袭》)。“这场雨水开始整夜的冲刷/旧伤口或更旧时间”(《雨水下深了夜》)。“我迎着这场战争前行”,他坦诚面临“风波”所带来的挑战、冲击,但是,他不畏惧。他抵挡,他微笑,迎接每一场“突袭”。干净、利落,刀光闪处,平凡的词语也熠熠生辉。

读丁群的诗歌,我感受到他对沧海桑田、流逝岁月的喟叹与惋惜,以及他对美好生活的无限期许与向往。他徐徐吟诵,使我看见了追问之后的美好一“有幻想,有夸张,也有象征”。“或粗或锐,时常插上翅膀/填充、支撑或稳画,你懂的”(《童活就像嵌入生活的楔手》)。丁群的诗歌,有着天然的安静气息,清风徐来,我感受到的是悠然自得的禅味。我想,这应该与他所生活的禅宗祖庭、千塔之县——江西省宜丰县地域文化的浸淫息息相关。不信,你再轻轻朗读:“是的,诗人只为一人歌唱/晚安,最后走的人把灯熄掉”(《晚安,最后走的人把灯熄掉》)。

许天侠的诗歌,与早期的相比日益多了自我审视的勇气和担当,生发出重量,哪怕是缓缓的,这让我心生敬意。在《影子》中,他忐忑:“一直以来,不敢与影子对视/它是我潜藏的另一面/从来就小心翼翼地安抚”。在《越来越羞于谈及》中,他感慨:“人近中年,越来越羞于谈及/一些事物/并对锋芒保持警惕”。即使如此,但他依旧坚持自己的审视目光:“必须承认,我依然爱/爱蝼蚁紧贴的尘土,人世的微光/更爱苦楝树,缄默的一生”。这样的赤子情怀,令人眼眶湿润。这样的赤子情怀,更会让他的目光无比刚毅。我相信,唯有心怀辽阔、真挚,诗人才可能抵达澄明之境。“它们都以大地为床,重量相等/落叶覆盖雪的时候,生命的根部开始疼痛”“或者雪被雪覆盖,落叶覆盖落叶/生覆盖死,死覆盖生”(《落叶和一片雪的重量相等》)。“落叶”“雪”……生活中的事物,常被天岩化为诗歌中的意象。但是,他的“落叶”“雪”,和风花雪月无关,和卿卿我我无关。这些司空见惯的意象,承载的是他对自然、山川、大地的默默关注,继而升华为对人问冷暖的观察、体悟。在“覆盖”之下,流露出冷静的质地,如“锋利的刀片”,看清脆弱,实则使他的诗歌显示出挣扎的力量,层层递进,从而具有一定的批判气质:“此时,需萼相信慈悲/相信悬空的地方坠落的速度越来越慢”。

胡刚毅在词语的天空运筹帷幄,驾祥云而来。叙事,白描,寥寥数笔,便陡然出其不意。《亲爱的,你是谁?(组诗)》看似寫爱情,其实不仅仅是爱情;看似对世界含情脉脉,其实胸藏正义之剑。在《抹黑……》中,他赞叹:“天空,多么蔚蓝、辽阔、纯净/如爱情,美丽得令人嫉妒”,表达对澄明生活的向往与希冀。哪怕,“乌云”“纠集狂风、闪电来抹黑天空”,都丝毫影响不了他对光明(天空)的信仰。他在《矿工》中呼告:“我的心不黑也不白/是红的,熊熊燃烧的红/与人的血一样”。是的,在胡刚毅的诗中,始终有一种大爱贯穿其中,具有深沉的凝重感,悲悯情怀,掷地有声,令人激荡着我们的灵魂,念念回想。

匆匆阅读“江西诗人小辑”,在陈安安、湖拮、金权、张小康、吴红铁、彭路、丁群、许天侠、天岩、胡刚毅的诗歌中,他们的歌咏、审视或是热烈的、张扬的,或是含蓄的、委婉的。但,相同的是,他们关注大地,关注生存,他们奔腾,超越……这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彭路的诗句:“一场大雨突袭了天空/也突袭了这个世界”(《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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