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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十三钗》细品与思考

2018-07-16郭芷华

北方文学 2018年9期
关键词:金陵十三钗真实人性

郭芷华

摘要:体察与展现人性是艺术创作中很重要的部分,它处于巨型历史背景下的历史细部。本文将采用细读的方式从电影《金陵十三钗》入手进而分析严歌苓原著《金陵十三钗》里涉及人性的情节。小说中对于人性的刻画,虽不失其真实的一面,但总的来看更像是一种群像叙事,忽略了个体的真实人性。

关键词:《金陵十三钗》;人性;真实

一部好的作品,不论是文学作品还是影视作品,多由最开始的文学层次上升到哲学层次,上升到人的存在,從而体现某种价值观的要义。要体现人的存在,人的价值观,就不能避免掉矛盾,不能忽略任何一个矛盾展现的过程和细节。这里提及的“矛盾”换种说法是自我对抗与选择,是真实的人性,是面对现实事件时人物心理上的纠结与考量。在真实的人性中,有时善恶并非那么明显的对立,“善”并不一定就是一尘不染的纯善,而“恶”准确说则应该是人性的弱点,而非腐恶,是一种非常合乎人情的品质。同时,对于“人性”的展现更多的是一种对个体的人道主义的深化,它是巨型历史下的历史细部。然而可惜的是,在很多文学、艺术创作中,这种人性的矛盾对抗表现的相对较少,甚至没有。以《金陵十三钗》为例,张艺谋所导电影和严歌苓所著小说在人性表达方面似乎都有着一种欠缺。小说为严歌苓所著,改编的电影剧本也是有严歌苓参与的,而这两者似乎都在同一个情节方面产生了些许欠缺。下面我将由电影入手,进而对小说进行细读。

电影最后,玉墨自己的想法是代替女学生去面对那群无耻的军官。这时有另一个妓女表示不同意,然而其他人多表示支持玉墨。于是,很平静的状态下,那个妓女也同意了。没有波澜起伏之感,甚至连配乐都是平淡的。而且她表示的是“大家都去”。试问,在这种实质是去送死的情况下,你作为一个人的内心矛盾在哪里?这么平淡如水的几十秒,你的波澜在哪里?连脸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如此决定了一件事,仿佛是在讨论要不要买块糖。然后,买了就买了,这个决定就产生了,与血肉无关。这部电影标榜的是展现“人道主义”,但似乎是一种集体群像下的人道主义,如果真的展现“人性”的话,不是应该关注一下“人”、“个人”吗?在我们所谓的尊重个体差异的前提下,没有人有权决定“大家都去”!就算有视死如归、置个人生死于度外之类的学理道义,但是每个人的内心都会有自己的价值判断和选择,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内心纠结矛盾的过程。你可以表现出最后大家意见的趋同,可以是那个妓女最后同意一起去的,但是不能省略这个矛盾思考的内心过程。整部电影的情节画面是逼真的,甚至超真实,导演花了巨资在影片效果和画面感上,画面非常唯美,但若没有细节上价值观的表现,这一切华美的外表只能是空壳。

充分体现人物内心,这样至少在整体情境上,它是真实的。我们宁可不要那些实境的超真实体验,不要它个体形象视觉上的逼真,这些外壳一样的包裹只该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而已。它永远不能成为本质的价值观的东西,它不会也不能解决最根本的关于存在的问题。一部经典的地基在于真实可感的心理细节,并把它融入到生活的血肉中去。一个用心灵去执导的导演应该细心地勾勒出那些矛盾的也是最真实的人的内心体验,从而给受众展现他所认为的那份价值观。

如果我们阅读严歌苓的原著会发现,在小说里的这一段,妓女们是有一点分歧和争论的。

玉墨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转向英格曼神父:“我们姐妹们刚才商议了……”

玉笙说:“你跟谁商议了?!”

玉墨接着说:“我们跟日本人走。把学生们留下来。”

英格曼神父立刻感到释然,但同时为自己的释然而内疚,并恨自己残忍。

法比急着插嘴:“你们真以为有酒有肉?!”

呢喃说:“真有酒有肉我也不去!”

玉墨说:“我没有逼你们,我自己能替一个是一个。”

红菱懒懒散散地站起来,一面说:“你们以为你们比赵玉墨还金贵啊?比臭塘泥还贱的命,自己还当宝贝!”她走到玉墨身边,一手勾住玉墨的腰,对玉墨说:“我巴结你吧?我跟你走。”

玉笙大声说:“贱的贵的都是命,该谁去谁去!……”

几个女人嘟哝起来:“我还有爹妈兄弟要养呢!”

“又没点我的名,我干什么要去?” (1)

这里作者提供了一点争执,我相信这会是那个场景之下人物的内心可能产生的真实的想法,然而接下来的书写又立刻转笔:

玉墨恼怒地说:“好,有种你们就在这里藏到底,占人家地盘,吃人家口粮,看着日本人把那些小丫头拖走去祸害!你们藏着是要留给谁呀?留着有人疼有人爱吗?”她现在像个泼辣的村妇,一句话出口,好几头挨骂,但又不能确定她究竟骂谁。“藏着吧,藏到转世投胎,投个好胎,也做女学生,让命贱的来给你们狗日的垫背!”

玉墨的话英格曼神父不太懂。有些是字面上就不懂,有些是含义不懂,但法比是懂的,他生长的江北农村,不幸的女人很多,她们常常借题发挥,借训斥孩子诉说她们一生的悲情。让人感到她们的悲哀是宿命的安排,她们对所有不公正的抗拒最终都会接受,而所有接受只是因为她们认命。玉墨的话果然让绝大多数女人都认了命,温顺地静默下来。 (2)

其实严歌苓的这部小说是有一个核心事件的,它之所以可以展开,能够形成,核心正是妓女代替女学生这个事件。而在整个叙述的过程中,有一点真实,有一点不真实。

首先来分析这一点不真实。结合电影来看,这里与电影存在的问题大体一致。同样没有在人物的心理挣扎方面做出更多的刻画。虽然有一些反对的声音,然而呢喃、玉笙等即使表达了反抗,力度也是极为微弱的,都是一句话而已。甚至在玉笙“大声”说出的话后面还用了一串省略号,立刻就将这说话的力度又降弱了一大半。后面几个女人则是“嘟哝”着说话。于是,一下子就切换到了妓女取代女学生。如此短暂与微弱的反抗使我们觉得这种过渡似乎不需要任何心灵的作用。又一个“买糖事件”。

那么妓女为什么会愿意代替女学生呢?小说里语焉不详。仔细分析前文,大致可做如下猜测。

其一,自是为了证明妓女们并非不知亡国恨的“商女”,她们也有保家卫国的情怀。但若是妓女代替女学生是因为一种大义,即所谓的视死如归的气节,那么对于这种大义的心理书写显然是力度不够的,转换的过于平淡而无波澜。从后面的情节可以看出,妓女们各自有著内心珍重的人事。正因如此,必定在作出决定时有太多的不舍,内心的这些不舍也是作者表述不够的地方。

其二,于玉墨而言,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当是想为戴教官报仇。但若是因为玉墨的复仇心理而毅然前往,则成了风月传奇,始终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英雄和一个身世飘零的失足妇女的传奇故事,弱化了叙事主题,并且更重要的是它弱化了其余个体的存在。

其三,上述引文最后呈现的“认命”心理。她们把一切不公的安排归结为宿命如此,内心纵使千般不愿也只得接受,而非反抗。没有反抗,心里就会如小说表述的那样,几无波澜。当然,值得关注的是,作者通过法比来对妓女们的心理所做的一番解说,不得不说,是很真实的。通读后我们知道这群妓女的学识水平并不高,多是很小就被迫干这个行当,玉墨算是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也不过是上了一年的教会学校。在这样的学识背景下,多数妓女采取“认命”的态度是有可信度的。但是,一个问题来了,若说前面似乎还有点挣扎意味,后面则变成妓女的同意与认可只是因为“认命”。是怎样的一种认命呢?是妓女不如女学生的地位吗?是自己只能作为“次一等生命”代替女学生赴死吗?这样便大大地减弱了妓女以一己之身去换取另一个生命的崇高感。似乎前面的铺垫没有太大的存在必要,并且还会深化妓女作为一个群像的存在。

其四,如果就将妓女作为一个群像处理,那么与妓女并立的“女学生”身份和她们纯净的身体是妓女所渴慕的。女学生代表世俗意义上的纯洁美好,是妓女今生无法实现的梦。她们想保住这个群体,正如守护自己难以实现的梦。

当然,小说处理生死抉择的不够细致,并不代表整部小说没有对人性的叙述。其中也是有真实性存在的,比如人性自私的表现。若我们仅觉得妓女可怜委屈,女学生就万般幸运,那么别忘了日本兵第一次进教堂骚扰女学生,女学生引开日本兵时,地窖里的妓女也并未出手相救;当然,后来妓女要代替女学生时,女学生们也未拒绝。人性是自私的,如此来看,并不存在特别歌颂谁,所谓人性不都是光辉的,这也是作者提供给我们的一点真实。

总的来说,妓女始终作为群像存在,与女学生形成对立,最后又彼此交换与进入。妓女代替女学生赴难,妓女的语言却进入了女学生以后的生命。而在这个充满战争和生死的宏大主题下,在英雄主义式的拯救下,真实细致的人性却缺席了。说到底,个人终究是被抛弃了,被遗忘了。

注释:

(1)严歌苓:《金陵十三钗》,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有限公司2011年版,第211页。

(2)严歌苓:《金陵十三钗》,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有限公司2011年版,第212页。

参考文献:

[1]严歌苓.金陵十三钗[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有限公司,2011.

[2]吴卫华.《金陵十三钗》:史实依据与价值观刍议[J].当代文坛,2013(6).

[3]施畅.《金陵十三钗》中风尘女子的救世神话[J].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12(2).

(作者单位: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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