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吝啬鬼阿洪的园子·生日

2018-06-26祖拉古丽·阿不都瓦依提

民族文学 2018年6期
关键词:外力园子大叔

祖拉古丽·阿不都瓦依提,维吾尔族,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成员,鲁迅文学院第十一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小说发表于诸多刊物,先后荣获“汗腾格里文学奖”、《伊犁河》文学奖、《民族文学》年度最佳小说奖等奖项。2016年荣获《新疆妇女》杂志社“优秀作家”称号。

古丽莎·依布拉英,女,维吾尔族,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工作。鲁迅文学院第十届全国少数民族翻译家高研班、第十六届新疆少数民族翻译家高研班学员。2009年11月获第七届全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研究奖“新秀奖”。

吝啬鬼阿洪的园子

园子主人的名字其实不叫吝啬鬼阿洪。这个人为了看好自家的松树,专门在园子里拴了十来只狗来看守。而且,他的园子从来都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他作为这么个大园子的主人,却常年独居在一间黑暗、矮小的老屋子里。渐渐地,人们就忘了他的本名依盖木拜尔迪,认为他过于小气、吝啬。人们经过他的园子时,也只能伸长脖子望一望,却没有进去一探个究竟的机会,只好说这是吝啬鬼阿洪的园子就作罢了。

我也和别人一样,一直好奇这个园子,很想进去亲眼看个究竟。也不知道,这个园子里除了耸出墙外的松树,还有那些一有个风吹草动、或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就狂吠不停的大狗外,还有些什么呢。在这样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有一天,我从园子一处不太显眼的墙上翻了过去。刚跳下来,就被松树重重地震了一下,接下来,就是毛发油亮的大狗们,发起全面进攻的架势,抖动着粗链条,猛烈地向我扑过来。虽然,那些狗都是拴着的,但是它们龇着牙咧着嘴、上蹿下跳着想要扑过来的猛劲儿,好像是见了抢了它们什么最喜欢的东西的敌人似的,眼里冒着兽性十足的凶恶,让我毛骨悚然,袭来冷冷的不祥之兆。果不其然,一条黑狗仔腿不着地地向我冲了上来,我朝着园子有门的方向拔腿就逃。估计,整个园子里,只有这条狗仔是松绑的,它咬定了我,緊追不舍。虽然我自信自己怎么都比这个矮小的狗仔强大。因为,还有作为园子主人的其他大狗,咆哮着为这条狗仔助阵,我还是带着一身的冷汗,跑到了狗的前头。跑着跑着,我突然被一根粗棒绊了一下,我拿起这家伙朝狗掷去。这个举动,激恼了整个园子里的狗,使得它们更加狂躁不已,来回拼命地拉扯着铁链,凶残地想要把我撕碎了似的。我心里诅咒着它们,希望牵制着它们的铁链能在它们挣扎的时候掐住它们的脖子,让它们一命呜呼。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有那么一个人,会翻墙过来搭救我。希望能在这个叫天不应哭地不灵的地方,指给我有门的方向。亦或是,即便隔着墙外回应我的求救声,和我一起求救,让这些与我为敌的狗仔们明白,我也有自己可以依靠的同伴就好了。四脚朝天的那条黑狗仔,很快翻起身,又加紧向我追上来。我为了能逃出这个占地三十亩的园子,与狗仔,不,应该说是和一群恶狗苦战后,可以说是心惊胆战了。所幸的是,有个像厨房一扇小门似的“门”是开着,园主依盖木拜尔迪在门口和一个人聊天呢。我把自己掷向门外,狗也即刻消停了下来。好像里面所有的狗都明白,自己的职责只是守护好这个园子,戛然息了声。

依盖木拜尔迪大叔咧出他的黄牙奸笑着说:

“嗯,小兄弟,看来你已经游过园才出来吧。”

此刻,我看着他,觉得他更有狗的兽性。

接过来,我也回敬了他一句:

“是啊,我在园子里亲眼见识了各种各样的狗啊。”

我把自己进园后的历险记告诉一些人后,人们又添油加醋地,将吝啬鬼阿洪的园子变成口口相传的民间传说中的园子了。有人说,这个园子曾是依盖木拜尔迪祖传的园子,里面暗藏着许多家产,所以,他才会这样严密地守着它。更有人把园子的故事推向高潮,说什么一到夜晚,他的那些狗就会变成一个比一个美丽的女人,依盖木拜尔迪夜不熄灯地,彻夜和这些女人逍遥鬼混。不管人们喜欢编织出什么样的故事,依盖木拜尔迪的园子还是保留着它神秘的面纱。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地,人们对园子的话题已经不感兴趣了,只是在经过那里时,才会想起那些传说。

今年,县建设局下发了文件,要在依盖木拜尔迪大叔园子的位置改建医院。我代表建设局的干部,和另外两个同事一行,去他家传达文件。他听完,操起棍棒就把我们赶了出来。后来,我们又去了几次,还是被赶出来。听说,就是县长去找他,要求腾出地皮时,也被逐了出来。其间,又过了四个月,我们依然没能说服依盖木拜尔迪大叔,没有协调好,改建工程也没能动工。

有一天,一个孩子跑来,给我捎口信说:“依盖木拜尔迪大叔叫你过去找他呢。”

我想,他该不会是骗我过去,然后放狗咬我吧?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去了。进去一看,满满一屋子人,依盖木拜尔迪大叔在炕上躺着,待到其余的人也到齐以后,依盖木拜尔迪大叔才开始给我们说起了往事。

其实,解放前这个园子和周围五百亩土地都是我们的,我就是园子主人特力瓦尔迪巴依的独子。我是巴依的儿子,年少时期比较自大轻狂。如果有人比我在任何方面胜出一筹,我都会找机会在别人面前诋毁或嘲笑他一番,并以此为快。那时,曾有一对夫妇为我家打长工。他们有个儿子和我同龄,叫作亚库甫。有一天,我和亚库甫正从瓜地经过,遇见提着一铜壶凉茶的姑娘,她一看见亚库甫就羞羞答答地停住了。只见亚库甫也朝那个姑娘兴冲冲地迎了上去。我看出他们的关系明显不同一般,就有意避开了他们。可是,心里的妒火却怎么也不能让我平静下来,如此美丽的姑娘,怎么就属于这个穷小子亚库甫呢。

第二天,我候着时辰,在田地里瞄着那个姑娘的必经之路,果然,我拦住了她的去路:

“哎,白姑娘啊,有我这样的小伙子为你火烧火燎,你却要嫁给亚库甫那穷小子,过寒酸的日子吗?”

“哼,瞧你还好意思说啊,你这个坐享其成的花花公子哥,养着你的,还不是亚库甫呀?就是有像你这样的十个,也不及我的亚库甫一个呢。”姑娘竖起柳眉杏眼,呵斥了我一番,转身就走了。平日里,我仗着自己是巴依的少爷,习惯于沾花惹草,从来没有哪家姑娘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训斥和拒绝我的。虽然,我打心眼里没有娶她的念想,但为了出这口恶气,我打定主意想要从亚库甫那里把她夺过来,让他们这几个穷骨头都来伺候我,我几近气急败坏……

晚上,像往常一样,我和亚库甫结伴,到经过园子中央的水渠里游泳。透过树叶泻落下来的月光,照在亚库甫宽阔、坚实的胸脯上,使得他身上的水珠闪闪发亮。我看着他尽显男性刚强的身肌和臂膀,又看看自己矮小、敦实的模样,对自己越发觉得不满。这时,玛丽娅姆对我的那次蔑视,再次在我耳边不断地重复着。我被心中的恶气冲昏了头,不由自主地将亚库甫的头狠狠地摁进水里,死死地压住他的脖颈。开始,他以为我在和他闹着玩呢,就放任了我。之后,可能是呼吸困难了,才开始想要挣脱。他越是挣扎,我对他的恨意就越强烈,不容他有片刻喘息的机会,我使足蛮劲儿,狠狠地继续将他的头扣在水里。他的手脚不停地拍打着水。他想要喊出来,又被我强行灌了水,痛苦地垂死挣扎着。过了一会儿,他好像不动了,已经窒息了。我这才后怕起来。我抵不住心中的那股妒火和愤怒,一时失去理智,硬是杀死了一个大活人。等我撒完气回过神来,一切都晚了。我居然为了一个姑娘就杀害了自己朋友,我懊悔!我重复着许多恶人的行径,也想办法把亚库甫隐藏起来。我把他埋在园子一角堆积木柴的地方,之后又把木柴按照原来的样子堆积上去。第二天,当他母亲问起他时,我若无其事地说没看见过他。

他的母亲眼看怎么也得不到儿子的消息,就找到玛丽娅姆那里去了,并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未过门的儿媳那里,骂了起来: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呀!一定是你要求他买这买那的,让他准备彩礼了吧。他肯定是为了赚钱娶你,而背井离乡地丢下我们,外出找赚钱的出路了呀!你这个黄毛扫把星,自从遇见你,我的儿子就开始了霉运!”早已泪流满面的玛利娅姆,跌跌撞撞地走出园门时,和我碰了个正着:

“一定是你把他怎么着了!”她愤愤说完就走开了。背后,她那梳成一根的黄发粗辫子,因为走得急,甩来甩去的,看着看着就觉得像一条随时都准备攻击我的毒蛇,我冷不丁地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多月后,亚库甫的亲人们没有得到他任何消息之后,他们只好得出这样的结论,当然更多的是为了要告慰活着的人吧,说:“他可能是为了赚回些钱,流浪到别的地方了。”

又过了几年,他的亲人在等待中,不得已为他举办了乃孜尔。就把那一天当作是他真正离世的日子。亲人们沉痛地为他哀悼,并送了行。那天,他的母亲依靠着我的肩膀,哀哭着:“唉——,呜呜——,你可是我孩子最好的同伴哟!你就这么失去了他唉——”

任何人都没有发现,是我杀死了亚库甫。我依然我行我素地逍遥着,到处沾花惹草。后来,我父母给我娶了个媳妇,成了家。婚后,不过几个月,我的父母双亲因为炉火中的煤烟燃气而中毒身亡了。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我也开始了属于我自己的霉运。

有一天,我很晚回家,屋里的灯还没熄,门也没上扣。进屋看见的一幕顿时让我火冒三丈,热血直往脑门子上冲,只见我老婆正和我才认识不久的朋友搞在一起了。因为太意外,我不知所措地,呆立在那里,不想,那个叫阿巴斯的家伙朝我狠狠地抡了一拳头。接着,我的老婆立刻拿起高阁上的擀面杖对着我一顿乱打。他们俩合伙把我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后,匆匆忙忙在我嘴里乱塞了条毛巾,又把我捆绑在了园子里的一棵松树上。然后,开始洗劫我祖辈留下的所有金银财宝,把我反锁在这个大园子里,扬长而去。

整个晚上,我都被捆绑在松树上。第二天,我养的一只狗可能是饿肚子了,跑到我身边叫唤个不停。看到我没有任何举动,最后,这个动物衔起我口中毛巾的一角,硬是把毛巾拉扯了出来。可能是老天眷顾了我,没了堵住嘴巴的毛巾,我的呼吸开始变得顺畅了。我使出吃奶的力气,高呼:“有人吗——”过了不一会儿,附近的那个依塔洪小子,翻墙下来救了我。

我也没去找寻那个跟着情夫逃跑的老婆。我心里明白,这些都是我对亚库甫犯下罪恶的惩罚,我无声无息地承受着所有的报应。瞧,这都已经六十八年了,从那天开始,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为他做彻夜的哀悼。每次一看见那条水渠,我眼前立刻就会浮现出裸露着身子的亚库甫。常年来,没有人关心我的温饱或疾病。我吃的仅仅是在馕坑的残灰里掩埋烤熟的面皮饼和糊糊而已。我孤苦伶仃地度过了漫长的六十八年啊!有几次,我也有过想去自首的冲动,可是,我懼怕死亡。如果是判了死刑的话,我必死无疑,所以,我自己将自己隐藏起来。我时时刻刻都害怕有人会发现,我埋尸掩盖罪行的园中的那个角落,常年紧紧锁闭着园门。那条救过我命的狗的崽子,我一个不剩地都养了起来,让它们也帮着我一起盯紧园子里的一切风吹草动。后来,局势发生了变革,我就把这个园子让出来,给政府部门当临时营地来使用了。而我自己作了这里的守园人。后来,岁月又恢复了平静,我又以这是祖辈沿袭下来的土地为由收回了园子。我这些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了掩饰我的罪行。可是,事实上,我和坐牢并没有什么区别,没有人会想起我,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更没有人来理解我。六十多年来,我没有任何亲人在身边,也没有敌人和朋友可以说话。我喝的是糊糊,吃的是烤焦的面皮饼。自从杀了人之后,我没日没夜都处于极度紧张不安、焦虑的状态。一到夜晚,总觉得在某个角落亚库甫在呼唤我的名字,又觉得他正朝我追上来。这样的噩梦,每晚都会让我惊醒,也不清楚度过了多少这样的不眠之夜。即使我入狱接受惩罚,也该刑满释放了。可我同时接受了良心的惩罚,给自己判了活死刑。真是老天有眼,我在这凡人的世界里就得到了惩治。如果仍在人间的监狱里,我也许能避免恐惧、忐忑和心的火炼。我逃脱出了人间的监狱,却没能摆脱地狱似的罪恶轮回。

那一次,你们告诉我说,你们要在这个园子的位置改建医院,我眼前立刻浮现出挖出骷髅时的情景,这让我十分担忧起来。我活到这把年纪,隐藏多年的丑恶罪行,看来就要被公之于众了,肯定会让我蒙上奇耻大辱的。我才会拼了老命地赶走所有的不速之客。真是要想神不知鬼不觉,除非己莫为啊!就是这些焦虑,终于击垮了我。我的日子也为数不多了。我为了安心度过,这仅剩的几天光阴,想得到良心片刻的安宁,才决定把这些秘密统统都告诉你们,园子随你们使用吧。我也没有值得遗留的任何亲友,我整个人也随你们做任何的处置吧。依盖木拜尔迪大叔说。

这时,我才感觉到关于这个园子的所有魔障都解除了。只是这个魔障的焦点就只剩下那个骷髅了。在座的曲终人散,纷纷起身要离开了,好像没有人再愿意去惩罚这个老人,也没有人想要陪伴他,我们都离他而去了。

生 日

几天来下着的雨,使得路面上都是沟沟壑壑。只要举步前行,都会带出重重的泥巴。为了躲开雨水而蜗居在家里的人们,望着屋顶上滴落下的雨滴,愁思着田地里的粮食。

“亏了啊,农民们这下可要亏了啊!前期筛好的粮食已经收好了,后期收割的麦子被雨淋湿会长芽儿了呀!”

这是我推开克里木大叔家门,首先听到的话。那个门,还没来得及去掉冬日里为了防寒而钉满缝隙的毡子片儿呢。屋里已经有村里的三五个农户因闲得无聊,正聚到一起打牌解闷呢,看到我进来,都动身让给了我主座。屋顶上有几处在漏水,滴落在大大小小的铁盆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来。我就着坐在炕沿边,告诉他们我的来意。

“哦,孩子,你这就要去乌鲁木齐了啊,我们家那可怜的孩子,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读书。那里也没有任何亲朋好友,就托你捎带些馕什么的吧。”我话没说完,正在用湿木柴试着在炉子里生火的海丽倩姆大婶接着话茬,被烟火呛着说。她吹着炉火,两眼已经被烟熏的得模糊了。

炉子里,湿杏木柴嗞嗞地冒了几下烟,就又灭了。海丽倩姆大婶点燃纸,投入到炉底,又吹了起来。这个场景,既让人同情又使人觉得很无趣。

我和克里木大叔的儿子外力同龄。我因为家庭经济不允许,初中毕业就回家了。克里木大叔坚持说到做到:“绝不让儿子碰坎土曼”,就一直让外力读书。他现在是大学在校生。我是村里人都会羡慕的,以钱生钱的生意人了。

我经常去乌鲁木齐市,所以,也知道外力的宿舍。他的舍友是一个小胡子,他说外力出去了,可能很快就回来。我就在宿舍里等他。

“你来得正是时候,伙计,走吧,我带你去玩一圈吧。”外力一进门,就和我握着手说。

他把我带进一家天花板上装饰有吊灯的,正墙上安有棕色玻璃的大厅。大厅里有依次围坐在圆桌旁的三三两两的男女大学生。他告诉我说,今天是他女朋友的生日。为了庆祝这一天,这才举办了这次聚会。

不一会儿,四个席座被男男女女坐得满满当当了,在高聲嘈杂中,开始了大吃大喝。这些莘莘学子的举动让我大跌眼镜。平日里,像我们这样留住在村里的、只有半瓶子墨水的小青年们,即使是在热情高涨的麦西莱甫聚会上,也不会如此失态。我从坐在旁边的伙计那里听说,这个聚会的所有费用都由外力独自承担,刚送到嘴边的一筷子菜,怎么也让我难以下咽了。像这样丰盛美味的各色菜肴,对于我们这些村里的贫困农民们来说,就是在梦里见到了,也会咀嚼到第二天,还会为之流口水的。可事实上,这个奢侈的小型宴席,正是在我们村里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亲自举办的。我想起前些日子里,他的母亲海丽倩姆大婶,还在我母亲面前抹眼泪诉说着什么,顿时觉得他母亲的眼泪好像滴落在这些美味上。我哽咽了。我下意识地找寻到那位“幸运女孩”。她穿着紧身又灵巧的褐色裙子,短短的卷发蓬松着。姑娘的漂亮和时尚没得说,可在我眼里怎么也找不出她真正美丽的地方。她自信又微笑着的面颊,很快被海丽倩姆大婶忧愁的面庞所取代。

“来,来,请!”

我惊讶地抬起头,回过神来,看见那个“幸运女孩”,她将切割好放在小碟里的小块蛋糕向我递了过来,我出于礼貌,微笑着接过来。这个微笑,我自己都觉得太虚假了。

我看了看外力。他在姑娘旁边坐着,显得非常开心,当然也有几分自满。到了聚会的高潮,交际舞开场了,外力凑过来,小声问:

“家里人没让你捎带些钱什么的吗?”

“嗯,带了,”我向他递去他父亲克里木大叔托我带来的150元钱,并问他:“怎么,这么拮据,还摆这么阔气的席呀?”

“怎么说我也不能在喜欢的姑娘面前缩手缩脚,让自己没面子啊。我是男子汉嘛,当然要大方些嘛。”

海丽倩姆大婶努力吹着奄奄一息的湿木柴火的样子,还有姑娘兴高采烈地跳舞的样子,一一浮现在我眼前:“你可以为你喜爱的人不惜一切。那么,你也应该喜欢和爱惜你的父亲和母亲不是吗?让你成为堂堂男子汉的,不就是克里木大叔和海丽倩姆大婶吗!”

“男子汉”背对着这场豪华聚会,悄悄地数着从我这里拿过去的钱。

责任编辑 郭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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