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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语成谶

2018-06-16聂永华

寻根 2018年2期
关键词:韦庄诗句首诗

聂永华

诗可言志,可言情,可以见性情,见个性,见修养,甚至含有某种神秘的意味,诗人在诗中好像预见了自己的命运。由诗句预判诗人的命运,此即所谓“谶语”“谶言诗”。

说起以某些诗句来附会和解释诗歌创作者本人命运的谶言诗,在中国古代绝非仅刘希夷“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一例,而是所在多有。

谶,《说文解字》释为“验也”,是对未来的吉凶有所征兆及应验的隐语或预言,是古代的方士、儒生编造出来的具有预言性质的文字和图记。谶言诗就是诗与谶的结合,是以诗为载体来宣扬谶的思想,通过对诗句的曲解附会,从而达到某种先兆的预测或某种目的。这实际上是人们对社会现象和个人命运无法驾驭而产生的种种猜测和附会,即如《王直方诗话》所云:“人谓富贵不得言贫贱事,少壮不得言衰老,康强不得言疾病死亡,或犯之,谓之诗谶。”当然,在今天看来,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但是认识这一实际存在过且对民众有过潜移默化影响的文化现象,剥离其神秘主义的外衣,扫清谶言诗的迷雾,在今天仍有意义。同样,作为文学与神秘文化的结合体,谶言诗依然有着独特的文化内涵。

《世说新语·仇隙》中写潘岳与石崇同为孙秀所害,最后在刑场上不期而遇。石崇谓潘岳曰:“安仁,卿亦复尔邪?”潘岳回答说:“可谓‘白首同所归。”潘岳曾有《金谷集诗》,诗中有一句:“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世说新语》认为“乃成其谶”,即把此语作为潘岳与石崇最终共同走向刑场的诗谶。《南史》卷八十《侯景传》说梁简文帝有《寒夕诗》云:“雪花无有蒂,冰镜不安台。”又有《咏月诗》云:“飞轮了无辙,明镜不安台。”后人以为诗谶。谓“无蒂”者,是无帝;“不安台”者,台城不安。“轮无辙”者,以邵陵名纶,空有赴援之名也。

崔曙,籍贯不详,但据他的《送薛据之宋州》《早发交崖山还太室》《嵩山寻冯炼师不遇》等作品,可知他少年孤苦,居宋州(今河南商丘),嗣后又在嵩山二室栖居读书。成年后为博取科第来往于東西二京。唐开元二十六年(738年),他应进士举,应试题为《明堂火珠诗》,他是这样写的:“正位开重屋,凌空出火珠。夜来双月合,曙后一星孤。天净光难灭,云生望欲无。遥知太平代,国宝在名都。”他这首诗当时很为人称赏,后来他得了进士状头(状元),做了“河内尉”,但他第二年就死去了。因为这首诗中有“曙后一星孤”一句,而他的名字又叫崔曙,他还有一个女儿名叫星星,崔曙死后,女儿星星非常孤寂悲凉,因此人们便把这首诗称作“诗谶”。清代陈婉俊补注的《唐诗三百首》中关于崔曙是这样写的:崔曙“以《明堂火珠诗》有云‘夜来双月合,曙后一星孤,由是得名。明年卒,惟遗一女名星星,是其谶也。”

以上二例是诗人创作或吟诵某诗,或全诗或断章甚至字词的意义一语成谶,预示诗人的某种归宿或命运走向。这实际上与古人的语言禁忌观念有关。禁忌是以信仰为核心的心理民俗,凝结着人类原始的心理和幻想,语言禁忌是建立在语言神秘感和魔力信仰的基础之上的,是一种潜藏在民俗文化之中的古老巫术思维。何光远《鉴戒录》载:

王蜀卢侍郎延让献王建诗卷中,有“栗爆烧毡破,猫跳触鼎翻”之句。后建与潘峭在内殿平章(谈论)边事,令宫人于炉中煨栗,栗爆出,烧损绣褥子。建多疑,每于炉中烧金鼎子,惟徐妃二妹妹侍茶汤而已。是夜宫猫误触鼎翻,建曰:“栗爆烧毡破,猫跳触鼎翻。”忆延让诗有此一联,先辈裁诗,信无虚境,来日遂有六行之拜(自给事拜工部)。

《十国春秋·韦庄传》载:

武成三年,(韦庄)卒于花林坊,葬白沙之阳。是岁,(韦)庄日诵杜甫‘白沙翠竹江村暮,相送柴门月色新之诗,吟讽不辍,人以为诗谶也。

卢延让,唐五代诗人,字子善,范阳人,天资聪颖,才识卓绝。因其体验细微的诗句恰巧印证了五代蜀主王建所遇之时事,而得擢升。韦庄因日诵杜甫《南郊》诗身葬“白沙”一地,诗中字句由虚转实,人谓“诗谶”。根据诗句中某些词句与含义上的某种莫须有或极为牵强附会的关联,将偶然性以偏概全地夸大成一种普遍性规律加以神秘化,足见谶言诗穿凿附会之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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