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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的“电视票”

2018-06-11庄稼汉

新长征·党建版 2018年10期
关键词:生产队长买票生产队

庄稼汉

经历过计划经济年代的人,对各种“票”一定都不陌生,那个年代几乎买什么紧俏商品都要凭票,例如“粮票”“布票”“肉票”……当然,也有“电视票”。我记忆中的“电视票”有两种:一种是买电视机要凭票购买;一种是去看电视时要买票才行。我这里谈的“电视票”就是后一种。也许会有人说,都知道看电影要买票,看电视还要买票么?没错,我小时候看电视还真的要买票呢——当然这是40年前的事。

1977年末,在关里老家当铁匠的父亲被东北一个偏远乡村的生产队长请到了当时名字叫红星二队的地方,担任生产队烘炉的掌钳师傅,我们一家也就随着迁到了东北。

1978年的春天,虽然國家没有明确的政策允许,可许多大队都偷偷搞起了副业。当时,烘炉主要是给一些国有企业加工一些配套的零件,是众多致富门路之一。记得1978年一年下来,每个工分的分值,就从原来的0.25元,涨到了1.25元,集体、个人收入都有了较大的提升。当时省里办的《红色社员报》还专门刊登了红星二队靠烘炉过上红火日子的事迹。有的社员听说别的生产队有买电视的,就提议生产队也买一台电视。生产队收入上来了,生产队队长也十分高兴,再听社员这么一撺掇,就进省城托人买了一台9英寸的黑白电视机。电视机买回来的那天正是腊月初八,不但生产队放了一挂“大地红”的鞭炮,就连有些社员也把家里压箱底的鞭炮倒腾出来放了一气,把小村提前拉进了过年的气氛之中……

电视机买回来了,但问题也来了。电视机放在哪呢?大伙咋看啊?就那么一台小电视,放在哪才能保证大家都能看上呢?这毕竟是集体的财产,是用集体的钱买的啊。开始,有人提议做个大架子,放在露天的高处,让大家像看露天电影一样地看。可是,负责放电视的生产队电工小黄说了,没有那么长的电线连接电视,即使有,这个季节是冬天,天天让大家冻得发抖地看电视不是那么回事,就是电视也受不了啊。“这玩意儿娇性啊!”小黄煞有介事地对大家说。后来,生产队长发话了:“就放在生产队吧。那疙瘩暖和,电视保证冻不坏。再说那屋子也不小,炕上炕下的能装不少人呢。”可紧接着问题又来了:那屋子是不小,可不能把全生产队70多户将近300多口人都装下啊。

那咋办呢?最后是生产队总在外面闯荡的采买员出了个主意:“人家城里的电影院,谁进去都买票,咱们也卖票吧。票价也别高了,意思意思就行,主要是每天限量卖票,屋子能装多少人就卖出去多少张票,这样看电视的人不就正好坐满屋子吗?”“中,就这么着了。”生产队长,人称“冯大巴掌”的冯队长,大巴掌一拍,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电视票由生产队会计负责制作。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把不同颜色的纸裁成若干等份,正面有钢笔写上“电视票”三个字,背面再盖上生产队长的名章,就算是一张有效的电视票了。为什么要用不同颜色的纸呢?就是为了防止重复使用,每天换一个颜色。每张电视票定价为2分钱。每家每户虽说不能每天都舍得去,最起码每个礼拜去看一次,还是买得起的。为了防止售票和收票的过程中有人作弊。收票和售票的也是由生产队的几个人轮流换岗。

每天负责放电视的,当然是生产队的电工小黄了。他在负责放电视的同时,还承担着另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在每天电视演到最后预报节目时,把第二天最主要、最精彩的节目,用毛笔写在一张大纸上,贴在生产队门前,让社员们有选择性地买票。

以前只看过露天电影的社员们,从来没看过电视是什么样子。谁不想看看新鲜啊。生产队的一些人原来都觉得社员们舍不得这2分钱的电视票钱。哪知道,这每天的电视票一开卖,就早早地被大伙抢购一空。有的人实在想看又没抢到票,就在电视开演时,趴在生产队的窗户外头听声。至于我们这些小孩子呢,就盼着大人啥时心情好,格外开恩能让我们奢侈地去看一回电视。但家里给小孩子出钱看电视的机会实在是少,于是,我们这帮嘎小子便开始动起了“歪脑筋”——开始琢磨着自己动手做电视票。彩纸在学校做墙报时,可以偷偷地留一些,字也好模仿,反正会计的字比我们小学生的字也强不了多少。最难弄的是生产队冯队长的印章。后来我们想来想去,还是想出了办法——把画图画的蜡笔削尖了仔细地画印章。有时,我们的同班同学冯队长的儿子还能趁他爸爸喝醉时,偷摸地盖上几张。

这自制的电视票有时被查出来,也就挨检票人的一顿笑骂,有时也能蒙混过关,尤其是我在前面的时候,基本都能混过去。

后来,我才偶然间得知其中的原因。

有次,由于口音不同等情况,我和几个同学发生了口角并厮打起来,我一个人自然是占不到便宜了,结果是哭着回了家。母亲心疼我,想去找那几家的家长理论时被父亲拦住了:“别去了,孩子的事,别把大人牵进去。你不知道,人家冯队长早开会说过,谁家孩子要是欺负铁匠家的孩子,就扣那家大人的工分。还说铁匠家的孩子可以随便去看电视,夏天可以随便去生产队瓜地吃瓜。你说咱会啥啊,不就是会抡两下大锤吗。人啊,不能不识敬啊。”母亲不说话了,回头告诉我要想去看电视,就和大人说,咱自己买票去。从那以后,我再不参与小伙伴制作电视票了。当然,也很少去看电视了。现在回想起来,生产队队长和全生产队的社员,都那么敬重父亲,当然是和父亲的精湛手艺有关,最主要是因为父亲的手艺给生产队带来了财富。

特殊年代产生的电视票,在那个小村一直存在了三四年。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行,使农民逐渐富裕起来,家家户户陆续买了电视,电视票才最终完成了它特殊的历史使命。那个9英寸的电视机呢,也想作为生产队的财产分给社员,可惜,随着经济的发展,大家早已把目光放在了尺寸更大的电视上,已经没人看得上这个9英寸的小家伙了。

后来,农民家里的电视机越变越大,有的还添置了家庭影院,人们的娱乐方式也越来越丰富。只是每当回忆往昔,我都会不经意地想起,那年那月的彩色电视票。(作者单位:长春市文联《春风》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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