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朝鲜、美国特派特约记者　莽九晨 李勇 ●本报记者　李司坤 张倍鑫 ●任重 魏辉

5月24日朝鲜半岛经历了极具戏剧性的一天。当天早些时候，在来自中、俄、美、英、韩等五国20多名记者的见证下，朝鲜炸毁了丰溪里核试验场的坑道，并拆除相关设施。丰溪里核试验场是朝鲜唯一的核试验场，朝鲜6次核试验均在此进行。伴随着巨大的爆破声和飘散的尘埃，这座多次成为世界舆论焦点的核试验场终于被废弃。正当人们聚焦“朝鲜迈出无核化第一步”之际，大洋彼岸却传来惊人消息：美国总统特朗普给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致公开信，宣布取消原计划6月12日在新加坡举行的美朝领导人会晤。“金特会”一度被外界期待为美朝关系实现突破、朝鲜开启弃核之路的历史性会晤，但随着最近矛盾不断凸显、升级，双方均威胁可能重新考虑是否会晤。为挽救“金特会”，韩国总统文在寅刚访问了华盛顿，但显然没有阻止美朝的悬崖战术“噩梦成真”。朝鲜弃核之路陡生变数，这场剧情曲折的大戏将如何演绎？

“特朗普式”的取消

特朗普在致金正恩的公开信中写道：敬爱的委员长，我们对你最近在一场双方都期待已久的、原计划6月12日在新加坡举行的会晤的谈判和讨论中所付出的时间、耐心以及努力表示万分感谢。我们被告知，这场会晤是由朝鲜方面提出的，但它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我非常期待在那里见到你。遗憾的是，基于你最近发表的声明中所展现出的极度愤怒以及公开的敌意，我感到在这个时候举行这场期待已久的会晤是不合适的。因此，请让这封信代我传达：新加坡会晤将不会举行，这对我们双方都好，但对这个世界则不是这样。

美国CNBC网站称，特朗普给金正恩的信中大部分看起来是友好的口气，包括称赞朝鲜日前释放３名美国人质。不过，特朗普在信中称：“你谈及你们的核能力，但我们的核武器是如此之多、之强，以致于我向上帝祷告，它们将永远不会被使用。”这似乎与特朗普去年对金正恩的威胁言论十分类似。特朗普在信中还称，说到底，只有对话才是重要的。也许有一天，我将非常期待见到你。“如果你改变想法，觉得有必要进行这场极为重要的峰会，别犹豫，给我打电话或写信吧。整个世界，尤其是朝鲜，失去了一个保持和平、繁荣与富有的重大机会。这个逝去的机会是历史上真正悲伤的一刻”。

美国“Axios”网站的分析文章说，“特金会”一度被宣传为史无前例的历史性峰会，是美国长期以来寻求与朝鲜关系实现突破过程中的一次机会。此前金正恩威胁要取消峰会，现在特朗普抢在前面这么做了。他对未来同金正恩会面表示“开放”，但仅是在他提出的条件下。抛开非常严肃的地缘政治风险，这一举动完全是“特朗普式”的。从潜在的“交易”变成戏剧性的取消，该举动是在告诉美国人：他压榨了对手，而对手什么都没得到。“他感谢朝鲜方面释放美国人质，也让人联想起过去在交易中骗到对手后，他私下里向生意伙伴所展示的那种一贯的洋洋得意”。

美国媒体普遍将特朗普取消会晤与朝鲜外务省副相崔善姬的谈话联系起来。24日一早，崔善姬发表谈话，抨击美国副总统彭斯的反朝恐吓。崔善姬称，彭斯21日接受福克斯新闻记者采访时，不自量力地胡扯“朝鲜可能重蹈利比亚的覆辙”“反朝军事选项从未被排除过”“美国所希望的就是彻底的、可验证的、不可逆转的无核化”等。“我作为负责处理对美事务的官员，就美国副总统那张臭嘴里吐出如此不谙世事的谰言禁不住惊讶”。“仅从他敢拿核强国——朝鲜与最多不过安装并摆弄几套设备的利比亚相比，就不难看出他是政治常识彻底缺乏的傻瓜蛋”。

崔善姬还在谈话中说，朝鲜从未向美国请求对话，若美国不愿同朝鲜进行对话，就不会挽留美国。要么美国在会谈场合上同朝鲜见面，要么在核对核的决战场上见面，这完全取决于美国的决心和做法。“若美国胆敢继续亵渎朝鲜的善意，盲目耍赖，我不得不把重新考虑朝美峰会问题提交给最高领导层”。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称，这是近期朝鲜对美国发出的最刺耳的言论。多名消息人士透露，特朗普之所以取消峰会，原因是他和助手们愤怒于朝鲜的上述言辞，希望强力给予回应，对彭斯个人的具体攻击让美国官员大怒。

“朝鲜无核化迈出第一步”

在特朗普宣布取消会晤前，朝鲜刚炸毁了丰溪里核试验场。北京时间24日傍晚，丰溪里核试验场被爆破拆除的消息从朝鲜发出。韩联社报道称，朝鲜以炸毁坑道的方式完全拆除了丰溪里的核试验场。在五国记者抵达后，朝方从24日上午11时许开始爆破拆除活动，到下午4时17分，核试验场的2号坑道、3号坑道、4号坑道以及营房、冶炼厂、观测所、宿舍等都接连被炸毁拆除。

丰溪里核试验场位于咸镜北道吉州郡，距离中朝边界100多公里。作为朝鲜唯一的核试验场，从2006年10月开始，该试验场共进行了6次核试验。按照韩国媒体的说法，该试验场目前共有4条坑道，1号坑道在第一次核试验后被污染并关闭，进行第二到第六次核试验的2号坑道也因坍塌被弃用，3号和4号坑道完好可用。

“他们（朝鲜人）开始倒数：3、2、1……然后是巨大的爆炸，你能感觉到，灰尘向你袭来，热量也袭过来，声音非常大。”受邀到现场观看拆除活动的英国天空新闻记者汤姆·柴郡这样描述爆炸时的情景。他介绍，他们进入深山，从距离试验场大约500米远的瞭望台观看了爆破场面。

“朝鲜无核化迈出第一步”，韩联社称，丰溪里可谓“朝核之都”，同宁边核园区一起被视为朝发展核武力量的两大据点。一直以来，各方通过卫星图像密切关注该地是否有进行核试验的迹象。韩国庆南大学教授张哲云分析说，朝鲜废弃核试验场是一个富有象征性的措施，此举意味着朝鲜未来核力量从历史舞台上消失。

朝鲜核武器研究所24日晚些时候发表声明表示，废弃以爆破方法使核试验场的所有坑道垮塌，完全封闭入口，同时一部分地面警备设施和观测设备也以爆破方法摧毁。在此过程中，没有发生放射性物质泄漏，也没有对周围生态环境产生任何负面影响。“通过完全透明的废弃核试验场，朝鲜政府爱好和平、主动推动朝鲜半岛与世界和平稳定的努力再一次得到了证明”。

外交停顿有严重风险

24日晚，韩国以外交部发言人鲁圭德的名义发表评论，对朝鲜拆除丰溪里核试验场表示欢迎。

欢迎的同时，韩国及西方舆论场中也有不少怀疑声音。《纽约时报》24日称，没有专业观察员在现场监督朝鲜炸毁核设施的过程，尚不确定朝鲜是否真正炸毁了所有坑道，或者虽然炸毁，日后还可以再修复使用。一些分析人士认为，经过6次核试验后，该核试验场很可能已坍塌，不能再使用。还有人提醒说，朝鲜虽然炸毁了坑道，一旦美朝谈判破裂，重新恢复使用是很快的事情。美国忧思科学家联盟专家大卫·怀特表示：“可以确定的是，关闭丰溪里核试验场地并不能阻止朝鲜再次进行核试验。如果未来谈判破裂，或者局势发生改变，朝鲜可以在其他坑道进行核试验。”不过，怀特同时表示，朝鲜24日的举动“有意义，而且是戏剧性的”，如果朝鲜恢复被炸毁的核设施，需要数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

24日深夜，韩国总统文在寅紧急召集外交安全部长和幕僚举行会议，商讨应对局面。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对“金特会”取消表示“深度关切”。特朗普随后表示，继续通过制裁对朝保持“极限施压”，如有需要，美国军队做好了准备。

从备受期待的外交峰会，到悲观情绪重新笼罩，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称，美国和朝鲜在最初的热情过去之后开始认识到他们之间的分歧是多么复杂。文章同时警告，外交进程陷入停顿的风险是严重的，去年那种“火与怒”言论的回归可能会让美国和朝鲜重回对所有人而言都是灾难性战争的边缘。

辽宁社科院朝鲜半岛问题专家吕超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金特会”的取消不代表美朝会谈彻底结束了，接下来两国可能还有更激烈的博弈。美国不会完全放弃，为了挽回面子，可能会向朝鲜提出更多要求，但局势可能会比美国想象的要复杂。“朝鲜本身没有什么损失，不过是回到了原点，而且因为拆除核试验场，朝鲜还能在道义上赢得国际社会的称赞。但对美国来讲，朝美关系则再度遭遇破坏，进入了一种不战不和的尴尬境地，未来的博弈将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