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 力

中央歌剧院精心打造的民族歌剧《玛纳斯》，作为第三届中国歌剧节的参演剧目之一，于2018年初在南京保利大剧院呈现给观众。歌剧国家队的精彩演绎，给冒雪前来观看的观众带来极大的审美满足。

这部歌剧选取中华民族三大史诗之一《玛纳斯》中前两部的核心故事展开剧情。公元十世纪，居住在帕米尔高原的柯尔克孜人被强敌环侍。英雄汗王玛纳斯统帅多部落汇成大军远征，攻陷敌人京城后，在撤军时被降敌暗杀。他的遗孀卡妮凯含辛茹苦，抚养幼子赛麦台依长大并继承其父遗志。赛麦台依登上汗位后与美女阿依曲莱克结亲，解救了受敌人围困的阿依曲莱克之父阿昆汗王。赛麦台依原来的妻子恰绮凯心生妒意，欲谋女王之位。玛纳斯梦授柯尔克孜歌者，宿敌又要来犯。赛麦台依依仗父王的神力，战胜宿敌空吾尔巴依。觊觎王位的坎巧绕与恰绮凯密谋，勾结外敌，预谋篡位。坎巧绕阴谋败露后，刺伤了赛麦台依。阿依曲莱克携赛麦台依幻化而去。在卡妮凯与众族人的呼唤中，玛纳斯诞生时的奇幻图腾显灵，“息战铸剑为犁，守护和平家园”的主题融入合唱。

这部歌剧从民族史诗而来，也在史诗般的舞台剧方向上努力探索。剧中的唱词，尤其是主要角色的咏叹调、重唱等，都充满诗意。这一点，恰恰是以词作家而步入剧作家行列的王晓岭的长项。许舒亚在到柯尔克孜民间采风的过程中，搜集了百余首音乐作品，从中选出二十余首，作为创作的主要依据。在音乐风格的设定上，作曲家认为歌剧音乐要先选择语言，语言决定结构。他一反以往较现代的创作风格，回到调性音乐，出入于柯尔克孜民间音乐内外，写出了许多动人的旋律。玛纳斯的英雄主题，昂扬向上，回荡着理想主义的赞颂色彩。二重唱《圣洁的月亮湖》抒情优美，旋律上口易记。王延松在导演上，营造了一个大气磅礴的音乐戏剧场面。马连亲的舞美设计，主体是一个大斜坡，似将干涸的土地呈现在观众面前。这个斜坡时分时合，既利于戏剧调度，又具有寓意。斜坡中后区三次昂起的巨型神驹，更是弘扬玛纳斯英雄精神的一种夸张的舞美手法。两次垂下的巨大的头盔，也是一种夸张和象征，连辅以头盔的侧光都格外讲究。这些舞美创作理念，都是在导演与舞美设计师的反复沟通下产生的。

歌剧《玛纳斯》剧照

在歌剧节“一剧一评”专家座谈会上，专家们对这部原创作品给予充分肯定。中国文艺家协会主席仲呈祥认为：“把一部民族的英雄史诗搬上歌剧舞台，很有意义。”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讲到民族问题时，讲的就是民族政策、民族团结、民族融合，并提出了构建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的的重要命题。民族史诗的改编，有很大的难度，一方面要在其本身的思维特征和思维规律与歌剧的思维特征和思维规律中找到交汇点。这需要高超的政治智慧和艺术技巧，要求创作者要深刻认识、正确领会我们这个多民族国家不同民族独特的艺术思维、审美思维、政治思维。只有站在习总书记提出的重要命题的高度上，才能够处理好这个题材。每个民族的英雄史诗都是民族文化资源的宝贵财富，值得珍视，要站在文化自信的立场上进行资源配置。今天把《玛纳斯》搬上歌剧舞台，其意义不仅在于增强柯尔克孜族的自豪感，而且在于让全体中华儿女认识到我们民族大家庭里蕴含着多么丰富的文化资源。《玛纳斯》史诗中八代人代代相传、奋斗不息，从未动摇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这样一种民族定力，不仅属于柯尔克孜族同胞，而且属于整个中华民族。

笔者很认同仲呈祥同志的观点，歌剧《玛纳斯》的选题，不仅具有艺术价值，同样具有现实意义。我们所处的新时代，已经到了一个创作史诗类作品的时代，创作这样的作品，中直院团责无旁贷。选择这一题材，有历史眼光，有政治远见，有中华大家庭的民族情怀。它的创作，是策划者和艺术家们一次非常有意义的文化践行和艺术践行。歌剧《玛纳斯》自2016年起就被列入中央歌剧院的重点创作项目，由副院长刘云智出任总策划，主创人员多次赴新疆深度采风，还邀请了四位新疆专家担任艺术顾问。2017年9月，《玛纳斯》首演后，歌剧院两次召开座谈会，虚心听取各方意见，下大力气进行修改打磨。到南京参加中国歌剧节演出之前，还曾到天津演出了音乐会版。

作为一部新创作品，《玛纳斯》还有不少提高空间。从文本上看，需要进一步集中凝练，删掉非核心情节。作为少数民族史诗，长而复杂的人物姓名已经对观众的理解造成了难度，如果人物设置再复杂，会影响观众理解人物关系和剧情。从音乐上看，略偏于抒情、舒缓，缺少一些戏剧张力。比如“有祸了，有祸了”（玛纳斯的神灵提醒后人时的唱词），从音乐中较难听出大祸降临的感觉。在下一步修改中，可以着重处理好音乐戏剧与戏剧音乐的关系。另外，剧中相当成功的二重唱《圣洁的月亮湖》在第三幕出现，赛麦台依夫妇唱一次，卡妮凯和想象中的玛纳斯唱一次，然后四人合拢又唱了几句。原来的版本是上半场玛纳斯夫妇唱，下半场赛麦台依夫妇唱。原来是远距离重复，现在是近距离重复，各有好处。可能现在的做法省了一点时间，但这个唱段也因此而减弱了它的影响力。是否可以考虑在序曲中出现提炼后的主题？就导演而言，我希望对玛纳斯三次“灵异”的出场再予以精心地雕琢，动用多种手段，加强提示性，使观众更加领会创作者意图。表演一直是歌剧演员（尤其是美声演员）的弱项，尤其是对搏的场面，再加上厚重的古代戎装，对于演员表演是较大的考验。

中国歌剧节自2011年以来，这次是第三届了。中央歌剧院前两届的参演剧目分别是《唐豪瑟》和《女武神》，都是瓦格纳的作品，也是世界经典歌剧。这次是以原创的、民族题材的新作参演，更加全面地展示了中央歌剧院的整体创演实力，是中央歌剧院自觉践行国家艺术院团导向性、示范性、代表性作用的新成果。希望这部作品能够不断打磨提高，在中国原创歌剧舞台上立得住、留得下、传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