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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红蝗》动物书写蠡探

2018-05-14黄露苗

学校教育研究 2018年18期
关键词:蝗虫老爷莫言

黄露苗

《红蝗》中莫言用奇崛的想象,繁复华丽的语言,表达了对自然的敬畏崇拜,其中带有强烈乡土色彩的动物叙事也值得探究。

一、城市与乡村动物形象的二元对立

莫言是不吝对农村自由热情奔放进行热烈的赞美歌颂的,他对牲口、茂盛生长的农作物,都抱有极大的爱意,《红蝗》中也是如此,且除了对农村的赞颂,也有对城市文明的批判,其中动物形象的对立就可看出。

书中的“我”在城市里见到的画眉鸟,“缩着颈,斜着眼看着笼子的栅栏和栅栏外的被分隔成条条框框的世界”,拥有这只画眉鸟的老头,面目恐怖,伤痕累累,与老当益壮的高密乡灵魂人物九老爷和那只意气风发的猫头鹰有强烈的对比:九老爷的猫头鹰“羽毛丰满……圆溜溜的眼睛正中,有两个针尖大的亮点,放射着黄金的光芒”,鸟笼是用青铜铸成的,古老质朴。

两相对比,画眉鸟没有自由也丧失野性,猫头鹰生机勃勃,气势十足。在城市中生活的人也正如这只画眉,缩在笼子一隅,逐渐丧失热情、野性,死气沉沉的生活,连面目也变得可憎。而猫头鹰与九老爷的相处就像是人与自然的平等的相处。

乡间自由奔驰的骡马,和被关在动物园的斑马,就是自由和束缚的两个对比形象,斑马失去自由,还要接受饲养员将它与马、驴交配的侮辱,就像是城市文明对人类野性的驯养,在精神和肉体上进行压制。而故乡的马驹轻盈活泼,“四个小蹄子像四盏含苞欲放的玫瑰花”。美好自由的马驹与连交配都要受人控制的斑马,这两个动物形象的对比,显示出城市制约压抑,和乡村自然的自由释放。

在面对蝗灾时,高密乡人与城里来的科学家的态度,也体现了乡村与城市的对立。面对这些蚂蚱,四老爷和“我”都认为是奇观,蚂蚱的到来使“寂静的、被干旱折磨得死气沉沉的草地突然活了”。但研究人员一到就用冷冰冰的仪器测量这些在高密老乡心中的神虫,“他们对蝗虫既不尊敬又不惧怕,他们是居高临下地观察着青草和沼泽的人”。而高密乡人对研究人员“嗤之以鼻,表面上也许敬畏他们,但内心里绝对瞧不起他们”。

城市人和乡村人的互相蔑视,体现了城市和乡村的对立,科学和自然的对立,莫言是站在乡村文明的角度表达对城市文明的嘲弄,在莫言笔下,吃草的人比吃肉的人更高级,更贴近自然,更有尊严。

以“人是自然界的主人,人能主宰一切”为中心的人类中心主义,成为认识人与自然关系的主要思想潮流,而《红蝗》中研究人员和高密乡人对待自然的态度,体现了对其的反叛,人类忘记了曾受自然的恩惠,走入现代城市中,逐渐与自然对立,这会使理性扭曲变异,肉体污浊和精神虚伪。文中的食草家族的生活方式就带有强烈的反现代性的色彩,他们用吃草来净化自己,在精神上表现出一种率性的真诚,莫言通过描写这奇异的家族,来对抗现代化对人的污染腐蚀,通过赞美食草家族来批判城市文明对自然的隔离。

二、来自自然的原始之力:红蝗

红蝗是食草家族的精神图腾,有不容小觑生命力和毁灭力。作品中描写的蝗灾,宛如世界末日,文中四老爷重复讲述着初见蝗虫袭来的场景,蝗虫聚集起来是“一团牛粪状物”在“白色阳光下闪烁怪异光芒,当有一只小蚂蚱跳到他手上时,他仔细端详,认为“它那么小,那么匀称,那么复杂,做出这样的东西,只有老天爷”,这描写具有强烈的审丑倾向,以丑为美,蚂蚱不再是丑陋的而是老天爷造物的精构巧思。

蝗虫带着神力,需要高密乡人修庙供奉才能请走。将动物赋予神秘色彩,在中国当代文学的动物叙述谱系中并不少见,莫言笔下的蝗虫神,享受着高密乡人对它的敬仰祭拜,成为高密乡人的精神图腾,也成为拷问道德良心的审判官,有惩罚的职能,是一个道德的审判者,监督人们的一言一行。

作者对蝗虫形象生动的描写给了读者头皮发麻的阅读体验,莫言总是用过于暴露和丑陋的语言描写事物,蝗虫成群出现的画面不断穿插在文本中,被借来转述人物的心理感受,营造出合适的氛围,保留着原始的兽欲和力量。

三、原始的性欲:青蛙、毛驴

传统的动物叙事,是将动物人格化,而《红蝗》中是将人赋予动物的特性。最突出的就是吃青草的食草家族。半人半兽的食草家族除了食草这个习惯与动物一样,最本质的是他们的性欲也和动物一样,不受礼教的压制。

食草家族的祖先就不受道德约束,男青年A和大姑娘B手足都生了一层蹼膜,如青蛙一般在水中交媾,他们之间的交流用动作代替了语言,莫言将他二人身上的人类的特质放到最低,将动物性扩到最大。四老妈的坐骑是毛驴,毛驴本身带有生殖能力强的社会共识,它在生殖情欲这方面的隐喻不言而喻,它和四老妈有着内在的沟通和联系,四老妈身上也带着毛驴的特点,她情欲泛滥,不仅与锔锅匠有染,与九老爷也有暧昧关系,但她身上散发出的不是淫荡的气息,而是强烈的野性、狂放的生命力和雌性魅力。

动物性的放大,也体现在食草家族人身上道德感的降低。文中出现的四老爷和四老妈的偷情故事,莫言没有带着批判的笔调去写,反而写得有趣生动,而且在字里行间可看出四老爷对小媳妇的真心,他有得不到的焦灼,得到的喜悦,以及被爱情冲昏理智,为了小媳妇毒杀了她的公公,这些情感焦虑都是日常的饮食男女,莫言将违背伦理的事情描述是发乎情,但没止于礼,道德伦理比不上最原始的欲望,人的情感驱动成为行为准则。

莫言在《紅蝗》中极力赞扬一种原始的兽欲,将动物性加于人身上,不是一种退化,而是唤醒人的自主性和本真的方式,打破现代文明对人的约束。在两段偷情故事中,情欲是爱的出发点,兽欲是基本的道德,现代的道德约束不适用于生命力旺盛的高密乡。

四、总结

《红蝗》中,表达了对城市文明的批判,对乡土文明的赞扬,体现了莫言对性的理解和人最纯真本性的回归。莫言在《红蝗》中表达出了对虚伪的批判,而虚伪的来源可以说是现代文明带来的,在城市中的人们,都带着面具讲话,显得冷漠造作,这是莫言非常不欣赏的状态,他通过对动物性的颂扬,来贬低伪饰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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