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微

新老师杨震宇来了之后，很多事都鼓励我们参与。他经常让我们投票做选择，并通过辩论让更多的人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想法。

有一次，他让我们重新选班长。起因是化学老师缴获了我们班原任班长郭弢写给一位女同学的情书。郭弢羞愧难当，给杨震宇递了一封“辞呈”。杨震宇打开那封放在讲桌上的“辞呈”，看了一遍后，说：“你们觉得，郭弢是一个称职的班长吗？认为是的同学请举手。”大概有五分之四的人都举了手。

杨震宇继续说：“郭弢提出他不想继续担任班长，我个人认为这两件事不应该混为一谈。如果有歉意，应该跟隔壁班的女孩儿表达。是不是还有资格当班长，则由同学们决定。当然，如果当事人主动请辞，我们尊重他的决定。”然后，他让大家讨论一下“心目中理想的班长”。

很多人表达了自己对班长有哪些特质的期许，最多的三条依次是：正直、为大家着想、勤劳。杨震宇把这三条特质写在黑板上，然后就让我们根据这三条推荐并投票，每个人可以选两个人。

“班长”在我们心中是一个介乎老师和同学之间的特殊物种，因此群情肃穆，每个人的投票都像经过了深思熟虑。

尽管如此，当杨震宇宣布高冠高票当选班长的时候，好多人对这个结果表示相当意外。大家开始嘀嘀咕咕，教室里变得嘈杂。杨震宇叫了几个明显有疑问的同学发言，他們的答案基本上都是“没想到他能选上”。

“那三条特质是不是你们自己总结的呢？”

“是，可是……”

“可是什么？条件是你们自己总结的，人选是你们自己投的，怎么还会有问题？”

“可是，高冠学习成绩那么差……”

“刚才问你们什么人有资格当班长的时候，你们并没把‘学习这条当成重点啊。”

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上了杨震宇的这个逻辑，最后他做了总结陈词：“要明白，我不是在支持高冠这位同学，我支持的是一个原则。大家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条件是你们自己列的，结果是你们选的，既然如此，你们就得认。”

“认”这个字，像颗子弹一样重重地穿过我的身体，留下了一个长久的痕迹。长大之后，每当我看到成年人草率选择又轻易否定的时候，都会回忆起杨震宇说的“认”这个字。

“认”代表责任，代表品格，代表一个人对决定有多负责，对自己有多尊重，也代表我们看待自己的方式。

高冠自己对选举结果也很意外，但他还是坦然接受了。他脾气好，话又不多，请他帮忙的时候他很少拒绝。事实上，后来他每学期都连任，回回还都是“民选”的结果。

当年，杨震宇写给高冠的评语如下：“作为首位经由大家‘票选出的班长，你要记住，任何时候，‘干部的职责就是多为他人着想，为那些选你的人着想。大家选了你，就意味着你要为那些信任负责。”

对杨震宇的这番嘱托，高冠不辱使命，果然成为了一个认真负责的好班长。有时候我想，这个班长选得真是值了。（一米阳光 摘自《再见，少年》现代出版社 图/sal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