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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古绣今 交融文明打造“一带一路”里的苏绣传奇

2018-05-11王丽华

现代苏州 2018年9期
关键词:苏绣针法刺绣

文 王丽华

从公元4世纪到14世纪,中国古人花了一千多年开凿出蕴含辉煌文化的敦煌石窟群。中国著名学者季羡林把敦煌称为中国、印度、希腊、伊斯兰四大文化体系的汇流之处。

文化的汇流必将形成流淌着强盛生命力的大河,这条文化河流,现代人将之称为“丝绸之路”。苏州,在这一古丝绸之路上也是贡献卓著,成为了重要的商品输出地。如今,这条路,又被当代中国的智慧画笔画成了举世瞩目的“一带一路”。

“一带一路”是以中国为文化辐射中心的又一次全球化思维,在其中,敦煌元素与我挚爱的苏绣文化,奇妙地成为了延续历史文化传统,承担起中西方文化交流的历史责任的载体。我这些年来,我以跨越历史与地域的敦煌千年文化为底色,用一根丝线绣出了纹饰精美、含义深邃的玉器,造型凝重、大气雄浑的青铜器,以及以敦煌珍宝为主的古朴雕像,向世人传播中华文明的雄奇博大,展现莫高窟千年之美,更感悟着“一带一路”上的千年沧桑,传播者国宝奇珍的魅力和来自一个文化古国的自信力量。

用心感悟,尽显敦煌之美

“敦,大也;煌,盛也。”古人谓敦煌“华戎所交,一都会也”,这是古代中西文化在敦煌交汇交融的璀璨结晶。

而我,生在江南,长在江南,敦煌——这个于我有着谜一般玄幻的名字,却让我沉醉在她丰饶的文化宝藏中。十多年前,在一次去甘肃考察的旅行中,我第一次接触到敦煌艺术。在走入敦煌石窟的一霎时,我感到,一个奇妙的世界正在向我徐徐打开,这些从北魏到盛唐的雕塑和壁画构图恢弘,色彩瑰丽,想象飞扬,其气势、其内涵、其美感、其世俗与神圣水乳交融,都足以滋养我所崇拜的苏绣艺术。 这一次旅行,让敦煌承载的一个个历史故事和人物在我眼前栩栩如生,生动真实的让我有些害怕却又让我着迷。在之后的岁月里,一个个机缘巧合的参观不断让我对敦煌一点点了解,一点点投入,让我难以抑制我内心和指尖的向往。

1999年,我搁下了手头所有的刺绣题材,毫不犹豫地投入到敦煌艺术的世界里。首幅作品《沙漠驼铃》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绣制完成的。骆驼有着“沙漠之舟”的美誉,从汉到唐持续近千载的岁月中,古人创作了千姿百态的骆驼形象,它们的形态、组合,像是一种符号,成为“丝绸之路”的象征。而我这一旨在探索丝绸之路神奇内涵的作品似乎也映衬着我当年对敦煌的膜拜。

接下来的十多年,我继续艰苦摸索,不断投入对敦煌和中华传统文化的研究,花大量时间学习体悟古代石窟造像艺术,并不断尝试苏绣的创新针法,以最合适的针法和线质的组合来绣制这些独具神采的艺术珍品。庄重的佛陀、仁慈的菩萨、灵动的飞天、壮美的天马、富丽的纹饰,一一进入了我的针法下,也为苏绣世界展现了领域异常广泛、内容无限丰富、美不胜收的中华宝藏。

魏晋南北朝,是一个重要而深刻的思想意识的行程,这一时期,人性的苏醒,诞生了一件中国石窟艺术的杰作《阿难》,在这一敦煌佛像的创作过程中,我力求用传统符号在刺绣中体现宏大的人性,我用八工、乱针等技法来表现石窟雕像,在细细微微的明暗对比中,阿难朴实温暖、端居中央、长脸细颈,衣褶繁复而飘动,雍容大度、无为而无不为,似乎褪尽人间烟火气,作品备受国内外藏家好评。

王丽华苏绣大师“八工针”研发人

小沙弥

盛唐的气象,让人过目难忘的是一种大美的震慑。特别是妩媚的菩萨像,堪称绝品,敦煌莫高窟45窟协伺菩萨——这盛唐彩塑菩萨抬头仰观,面相圆润,云髻高耸,双目微启,眉目间似笑非笑,神情间恬静圣洁,身形则一曲三折,婷婷婀娜,衣纹垂坠若流云,立于佛像两侧,让人望之而感动。我用细腻的平针、滚针、八工等针法、两百多种色线,来呈现佛像的古朴风尘,但至关重要的,是我度过了无数不眠之夜反复推敲,绣出了它的精气神。如今观赏该作品,远近对比明显,色彩层次丰富,骨子里挺着中国传统意境任人遐想,用苏绣艺术生动体现出了“曹衣出水、吴带当风”的石窟造像艺术之妙。

任何一件刺绣作品要想出彩都并不容易,题材、技法、图式之外,更重要的是精神的创新。达芬奇的名画《蒙娜丽莎》风靡全球,而在甘肃麦积山石窟,有一尊小沙弥像,同样以其笑容迷倒众生。这就是麦积山133窟著名的“东方微笑”小沙弥像。我的作品苏绣《小沙弥》中,把对社会、自然、宇宙、宗教的感悟融合在主题之下,诠释出心目中人与万物之间的关系。我抓住小沙弥的特质,用平针,小交叉乱针,八工针来表现苏绣艺术的感染力。特别是绣品里小沙弥的表情有点憨厚、有点稚气,似乎在专心聆听佛的教诲,又好像在琢磨什么佛教教义。那抹会心的微笑,似乎就像是有了顿悟。。这一幅作品从石窟艺术和苏绣艺术两个角度都给观众留下解读这幅作品的巨大空间,这也是现代苏绣作品所追求的目标。

在“一带一路”题材的苏绣创作中我深深感到,中国文化是文明的文化,以文化人,是华夏文明的密码。今天的苏绣艺术可以表现所有三维空间的万象,苏绣更可以表现人性的深度,表现人性的复苏,人性的向善,这是中华文化绵延不绝却又特色鲜明的重要原因。而从国家形象传播的角度看,苏绣创作者所追求的这种人性深度具有“世界性”品格,更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鲜活体现,正成为与“他者”文化进行沟通的重要方式。

情醉敦煌,研发独有针法

我从小学刺绣,谙熟双面绣、异色绣等数十种传统刺绣针法,我觉得大多数针法绣出的作品,随着光线的变化画面效果会不同;在同一光线下,不同的角度也会产生不同的画面效果。不同的针法,能让刺绣作品的形、色、神效果迥异。与“一带一路”文化符号的相结合,让我找到了苏绣传承发展的新突破。

我在绣制系列“一带一路”主题作品时,经过反复思量,进行了大量的实践与创作,创新出了一种用于刺绣的“八工针法”。这种‘八工针法’,对与光泽和体积有着十分生动的表现力,特别是在青铜器、玉器、雕塑等类型的作品创作中尤为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也让苏绣艺术与丝路文明进一步延伸与拓展有了更多可能。。

马踏飞燕

绣千年古物的难度在于不仅要反映物件本身的形态,还要将它们经历时光的感觉给表达出来。丝线是创作中的第一个关口,所要采用的独特色彩的丝线是极有难度的。绣制一件雕塑所需丝线的色彩达到五六百种甚至上千种,要达到色中有色,线中有线,让人琢磨回味,就一定要找到合适的色彩。针法的综合运用是摆在创作中的第二关口,如何表达古物的厚重感以及服饰上的纹样,包括经因岁月而留下的残缺、锈蚀等。我在前辈传下来的四十余种针法的基础上,尝试过很多针法,如,三角乱针,大小乱针,都没有找到我心中那种斑驳的效果。有一次,我默默地在对着敦煌石窟画册仔细观摩的时候,一缕残阳透过窗棂投射在画面之上。我忽然顿悟,如何精准地反映古物的风采,其实就是对实物光影的把握试验,我豁然开朗,“八工针”由此研发而出。

八工针法的特征在于:该针法基本单元由“八”字形绣迹与“工”字形绣迹上下组合而成,其中,“八”字形的顶部尖角方向表示作基本单元的方向。当这种针法重复运用并层层叠加于刺绣中的局部或全部时,从画面的表现力来看,与交叉乱针相比丝理的质感细腻、洒脱,给人以独特的视觉效果;从画面的光泽来看,与交叉乱针相比八工针法的丝理向不同方向伸展,使得基本单元的光线散射能力增强,从而进一步降低了丝理反光的光泽度,很好地体现出刺绣部位的丝理质感。这种针法用来表现织物粗纤维纹理、石刻石雕的磨石痕迹以及青铜器的锈斑绣迹等图案特别适合。

针法是破解光影的密码,当前“八工针”已申报并受理为国家发明专利,这是对苏绣绣法的又一次突破,也是我十多年来在“一带一路”刺绣题材上取得的技术成果。运用了此针法和其他针法的混合绣制,我国古代雕塑艺术史上神奇而稀有的瑰宝《马踏飞燕》变得栩栩如生了。这件铜奔马所象征的形象是“天马”,也就是“汗血宝马”。运用了八工针法后,一匹天马形神兼备、气韵生动、形妙而有壮气。苏绣《龙门石窟》只由一个针法“八工针”完成。整幅作品层次分明,丰富饱满的色彩,强烈的明暗效果,给人一种空灵的感觉,自然展现出石崖摩刻的厚重感和经千百年风雨剥蚀后的沧桑之美。作为丝绸之路上佛教石窟寺文化传播重要的里程碑,苏绣版《龙门石窟》也得到了众人的好评。

毛公鼎

苏绣之梦,梦系一带一路

卧龟

敦煌的文化和艺术,是在千余年中发展演变的古代人类文化、艺术硕果。我这些年,沿着“一带一路”的文化脉流,吸吮着敦煌艺术给我的养分,以石窟艺术、青铜器、玉器、壁画为苏绣题材,以厚重扎实、圆融饱满的国家气质和精神为表现内容,在海内外举办苏绣展览,提升着世界对中国文化的认识。

除了将主创方向放在敦煌国宝之上,我还将眼光投向了孕育敦煌文化的中华经典艺术。在我眼中,“一带一路”与其说是一条路,不如说更像是中国最重要的哲学范畴——“道”。

在创作青铜器刺绣系列之时,我无时无刻不惊叹沉醉于青铜国宝器物上的那种斑驳、光色、层次和意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要从“道”开始,从“一”开始。青铜器无疑是最好的符号之一。它们屹立高天厚土,体现文化的倔强,嘶吼着生命的真谛,我端详着,我呼吸着,用心去揣摩着祖先所存留下来的最质朴最高贵的美学精髓。比如《犀尊》,这幅作品一方面用细腻的平针、滚针、八工等针法、两百多种色线,来呈现青铜器的粗犷美,但至关重要,就是我反映出了它的精气神,此作品一举荣获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精品博览会金奖。如今观赏该作品,远近对比明显,色彩层次丰富,骨子里挺着中国传统的方正与沉雄,大气的意境任人遐想。另一《毛公鼎》苏绣作品,主要表现的是鼎上的肌理和内部的铭文,绣制受光亮部时,我选择较冷的色相、较粗的线条、较短的针脚,将参差的绣线堆积、排列、变化,通过独具特色的线条肌理,自然呈现厚重层次变化。在背光部,则采用偏暖的色相、偏细的线条,并以透明亮丽的中性绿色,加上石蓝、钴蓝等同一色相的颜色将阴影部分取得丰富变化,把作品中斑斑驳驳的华夏文化肌理表现得更加深刻。

翠玉花插——2008年荣获第九届西湖博览会百花杯金奖

玉石翡翠乃“国之重器”,也是“一带一路”中不容忽视的中国元素。我绣制了国宝《夔龙纹双耳龙钮方鼎》,这是翡翠浮雕作品。质地极其细腻,鲜嫩漂亮,质地透明,玻璃光泽强,整体纯净,莹润通透。我采用真丝底料,以2丝至1丝线绣制,背景以平针绣为主,而主体双龙耳鼎则是采用平乱结合的绣法,使得双龙耳鼎的层次分明,各种雕纹错落有致,极富有立体感,我还使用了三百多种丝线,丝线和配色极其讲究,从而使得双龙耳鼎看起来晶莹剔透、有玉的透润相兼之感,使作品达到完美写实的效果。

“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如何将中国之美传到海外,一直是我思考的问题。除了石窟造像之外,我认为中西汇通的共同感受就是人性,我们要把和平发展的理念,把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思想,像种子一样播种到“一带一路”的文化传播中,让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我曾经绣过《青铜老者》刺绣艺术品。这件青铜人物像原作上,画面点滴变化细致入微,在空气中氧化的铜器表面庄重又沉着。我对此作品进行了认真系统的分析和研究,解读出了人物内在的淡定从容和文人风骨,确定了表现人物需运用的针法、线条和色彩。最后完成的老者绣像仿若从远古的丝绸之路中踏步而来,对人类的命运正在一路求索和思考。我试图从中传达出,中国倡议的“一带一路”,是体现了对人类命运的深刻思考,将以独特的智慧之路走出世界的和谐未来。可以说,这一作品中的老者形象,是从中华文明历史深处走来,是一种文化的延伸,形象本身包含着中国上下五千年文明的基因。苏绣人物的汉服长袍飘逸又有悬垂的端严感,古朴细腻的针法之中尽显沧桑大气,从丝绸之路中延续而来的中华文明,让众多外国友人赞叹不已。

中国有一句成语——“鉴古知今”。一带一路的文化遗产在千余年的历史中给我们留下了许多宝贵经验和启示。“六朝文物草连空,天淡云闲今古同”,文物便是体现中华文化的最佳载体。而“一带一路”主题的苏绣作品,以非物质遗产的手法展示物质遗产的方式,让世界见证中华民族绵延不绝的生命力。这些作品已经不只是一个文化具象的存在,而是一种艺术灵魂的象征,一种艺术信念的象征。正如狄德罗所说:“一部作品,不论是什么样的作品,都应该表现时代精神。” 中国文化一直以来都在深入探讨如何“走出去”的问题,我的创作证明,越是民族的东西,就将越是世界的。随着中国大国复兴脚步的加快,我相信,苏绣艺术这种“中国味道”,也一定会溢满古老的丝绸之路,在新的“一带一路”上,面向世界焕发出独特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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