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萝泡菜》：酸涩的花样爱情

2018-04-13杨玉潇

求学·素材版 2018年3期

杨玉潇

莳萝泡菜，一个淡雅而文艺的名字，不过——莳萝是什么？莳萝原产于印度，属于欧芹科，叶片鲜绿呈羽毛状，自地中海传至欧洲各国，味道辛香甘甜，多用作食油调味，有促进消化之效用。短篇小说《莳萝泡菜》是由著名的小说作家曼斯菲尔德所写，故事讲述了两个曾经深爱不渝的恋人六年后的再次邂逅——没有小三，更没有狗血！故事虽短，却能引人入胜，而这个故事也来源于作者真实的经历。

说作者

曼斯菲尔德（1888年至1923年），新西兰文学的奠基人、女权解放思想指导人，拥有着短暂却光芒万丈的一生。虽然自打出生起，她的身体状况就一直不好，但是她聪慧且天赋异禀，又钟情于文学，于是为了求得更好的文学知识和教育，追寻更加远大光明的前途——她选择了离开新西兰宁静富裕的生活，踏上前往英国的颠沛流离之旅。虽为女性，但内心坚韧、个性复杂的曼斯菲尔德在此后过着一种可以拧成麻花的复杂生活——游荡过新西兰、法国、德国、英国。流浪生活磨炼了少女的心性，人都是会变的，她也不例外，然而她对文学的热忱却从未改变。曼斯菲尔德见证了资本主义社会发展中的阴霾与苦难，其作品也多揭露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女性生活现状，以独特的文学视角为女性解放这一问题提出了良好的解决之法。

听故事

谁偷了亚当的苹果——有果必有因

《莳萝泡菜》写于1910年。那时，曼斯菲尔德已经和自己并不爱的第一任丈夫劳燕分飞，后来成熟的她遇见了朝气蓬勃的弗朗西斯·海曼，然后两人坠入爱河。热恋中的情侣憧憬着一起去俄国游玩，他还送了她一座俄式风格的漆木玩具村庄。与此同时，弗朗西斯·海曼的家人坚决反对他和这样一个离过婚还独居的女人相处，这段感情因此被画上了句号。然而意外总是突如其来，分手后不久，她便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虽然多次写信给他，希望他能回来见她一面，但投出去的信都如泥牛入海般杳无音信……

曾经，她也遇见过爱情的模样

《莳萝泡菜》中写道，六年后，小咖啡馆里，男人坐在一个摆着插有纸水仙花的日式花瓶的桌旁，女人不再如当年般富裕，而男人的穿着却十分讲究。两人四目相对，女人见到男人时的震惊和男人眸中的毫无波澜形成鲜明对比。他没有认出她，但旋即男人便想起了这个女人是谁——前女友嘛！顿时高兴地大声呼喊女人的名字。

女人便坐了下来，两个人的对话很有意思——男人自顾自地点了咖啡和奶油后，才问她：“不需要点些吃的吗？”女人说不用。

接下来，男人像是旧情未了般回忆起他们的往昔，冷冰冰的女人似乎也有所动容，内心寂灭的希望又慢慢升起。他说，以前把自己像条狗一样离家出走藏在马车下的故事讲给她听时，她一双眼睛亮亮的。女人突然高兴地喊了一句：“那条狗叫博松！”旋即男人一脸懵：“什么狗？你养了一条狗？”女人的兴奋被他的遗忘瞬间浇灭：“不，是你小时候养在院子里的那条狗。”

不难看出，男人不懂女人心，活得粗枝大叶，而女人敏感且心思细腻，这正是两人之间矛盾重重的根源之一，进而导致这段感情彻底地分崩离析。

其实读完故事就会发现，男人像是一个巨婴，成熟的外表下是一个不成熟的灵魂。男人拥有强烈的自尊心，致使他不能很好地顾及女人的感受，还喜欢在她面前炫耀。而他又确是真的爱她，曾经是，现在也是。故事中的女人宛如水一般细腻温柔而敏感，生活孤单却不孤独。与男人的矛盾，也正是由于女人敏感脆弱却不愿跟男人袒露心声造成的。即便如此，她也依旧放不下这个男人，以前是，现在亦是。

六年前，她的确遇见过爱情的模样。只是这样性格相左的两个人，六年前是那样的结局，六年后……

在爱情中，没有谁对谁错，只有三观合不合，两个人有问题就要坦诚，毕竟男人真的不懂女人心。读完这个故事，相信你会对爱情有更深一层的理解。

自带香气的故事

小说中有多处地方提到了种类各异的花：水仙花、天竺葵、金盏花、美人樱和百合花。这些花为小说增添了一抹高雅的香气，而它们的出现又绝非偶然。

水仙花

来源：在古希腊神话中，一个名为纳西索斯的英俊美少年非常自恋。某天他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进而疯狂迷恋上自己的容颜，最后因爱而不得溺水死亡。众天神很是同情他的遭遇，于是便将他变为水边娇小美丽的水仙花，这样他便可以时时刻刻见到自己的倒影。故事中还有一个名叫伊可的仙女，她苦恋纳西索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最终守着水仙花憔悴死去，只留下悲伤的声音回荡在林间。

象征义：首先，小说开头，女人见到男人时，他身旁的桌上摆放着一盆水仙花，水仙花在这里暗示男人自恋的性格。既然水仙花象征着男人的自恋，那么那位苦恋美少年的仙女不就是女人自己吗？她曾经那么诚挚地爱着他，却迟迟得不到回应，只能任由自己一天天憔悴下去，将自己甜美的声音印在他的记憶之中。

其次，日式花瓶中的水仙花并不是真正的水仙花，仅仅是由纸做的而已。它同时也在暗示男人虽然现在比以前活得体面，但是他的成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成功。就像他抽昂贵的俄国香烟一样，仅仅是为了炫耀。如果他去的是真正奢华的高档餐厅而不是插着假花的小餐馆，他就不会碰上穷困潦倒，根本不可能涉足高档场所的女人。

天竺葵、金盏花、美人樱

这三种花出现在男人对那个美好午后的回忆中，那时女人用温柔甜美的声音来告诉他花园中各种花的名字。然而最后，他只记住了三种花——天竺葵、金盏花和美人樱。曼斯菲尔德巧妙地用这三种花的意象暗示：六年前，男人和女人无论是在社会地位、受教育程度还是情商方面，都不相配。所以，他才会做出那些愚蠢可笑的行为，会担心女人不爱自己，而这也注定他对她的感情不会持续下去。

百合花

来源：在《圣经》中，加百列是负责为神传递信息的天使，位列天堂重要的警卫长职位，担任整个天界的警戒工作。当初就是由这位经常传递美好信息的天使来到圣母玛丽亚处，宣告了耶稣的诞生。加百列手中所持的百合花既象征着童贞、纯洁，也象征着新生命的孕育。

象征义：在女人的回忆中，六年前，她和他坐在柔软的嫩草之上，突然他用一种极其不安的声音小声呢喃道，“真希望自己已经喝了毒药，此刻在她身边死去”。恰巧这时，一个身穿白裙的小女孩手持一朵长长的睡莲自矮灌木丛后面出现，她盯着这对情侣稍稍看了一下便没了踪迹，但这一切，男人并没有看见。

这个小女孩可以被看成是手持百合花的天使加百列。六年前，曼斯菲尔德曾经同一个名叫弗朗西斯·海曼的年轻人分手了。可悲的是两人分开后不久，曼斯菲尔德便发现自己体内有个新生命在悄悄孕育，她多次给他写信都如泥牛入海般杳无音信。六年之后，他和她才在一家小餐馆偶然相遇。于是，曼斯菲尔德便把这次相遇写进了小说《莳萝泡菜》里面。曼斯菲尔德用百合花来暗示自己的经历——善良的天使曾赐给他们一个新生命，但那个自负的男人却从未知道。

男主角的名字去哪了？

客观来讲，作者比较喜欢为女性发声，而小说中很多地方都透露出细微的女权主义气息。在那个年代里，女性地位极低，几乎可以说是男人的附属品，也大多没有自力更生的想法。而曼斯菲尔德不一样，在小说中，她多次幻想远方以及美好的事物，彰显出她是个有自主想法的女人，有女性的觉醒。她不被世俗左右，不为情爱所绊，从未因生活穷困而找个男人依附而活。她生于浊世，却活得随性。关于小说中女权主义的表现，有一个最有意思的地方：小说的女主角名叫薇拉，甚至连一只狗都有名字——博松，而这个男人，没有名字。

莳萝泡菜真的只是泡菜吗？

莳萝泡菜，小说中只提到过一次，但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象征着那段尘封六年的感情。泡菜咸菜开胃菜，这段关系于她而言，不过是泡菜而已——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没错，莳萝泡菜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因为曼斯菲尔德本身就是个复杂的人啊！

泡菜的味道是酸甜咸辣，但更多的是酸，仿若她的这段爱情故事，酸涩难言。泡菜是俄国餐桌上的一道开胃小菜，于他而言，她不过是他调节生活的东西而已，他从未想与她相伴终老。泡菜存放时间久后味道会改变，六年的时间，她的生活、身体、容颜都变得不再美好了……

经典重现

时隔六年，她再次见到了他。他坐在一张小竹桌旁，桌上摆着一只插有纸水仙花的日式花瓶。他正在剥橙子。他一抬头，正好与她的目光相遇，所以他一定觉察到她认出他时的震惊！他居然没认出她。她面带微笑，而他却皱起眉头。她向他走来。他微微闭上眼，但随即又睁开了。当他睁开眼时，脸上顿时容光焕发，就像他在漆黑的房间里划亮了一根火柴。他放下橙子，向后推了推椅子。

“薇拉！”他大声喊道，“真奇怪，真的！我刚才都没有认出是你。坐会儿吧？要不要喝点咖啡？”

“好的，来点咖啡。”于是，她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变了……变了很多，”他说道，以一种热切、明亮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你看上去不错，我以前从没见过你的气色这么好。”

“真的吗？”她撩起面纱，解开高高的皮毛领子。“我觉得并不好，我受不了这种天气，你知道的。”

“呵，是啊，你討厌寒冷……”

“是讨厌至极。”她打了个寒战，“而且最糟糕的是人越老……”

他打断她的话：“很抱歉。”他轻敲了一下桌子，示意女服务员过来：“请上点咖啡和奶油。”然后转向她问：“你确定不吃点东西吗？”

“嗯，谢谢。我什么都不想吃。”

“那就这样吧。”他微笑着，再次拿起那个橙子。

“你刚才说，人越老……”

“就越觉得冷。”她突然笑了起来。然而，她对他以前所开的玩笑是那么记忆犹新——就是把她惹急了的那个玩笑，六年前曾让她恼怒的那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