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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族医药理论体系探析

2018-04-12吕跃军左志雄

大理大学学报 2018年10期
关键词:白族大理医药

吕跃军,左志雄

(1.大理大学大理研究院,云南大理 671003;2.大理大学临床医学院,云南大理 671000)

白族人民防治疾病、维护健康、生存繁衍的社会实践,在大理地区已有4 000多年的历史。他们在长期的医疗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在与中医学交流和融合的基础上,逐步形成了具有大理地域特征和白族文化特色的白族医药体系。

1 白族医药的称谓

对白族医药的研究,首先碰到的是称谓问题,至今还有许多人对白族医药的概念存有疑问。称谓问题的实质是白族医药的特质问题。如何看待白族医药,这既是对白族医药应有的认知和尊重,又是白族医药进一步发展和创新的基础。

许多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对白族医药的定义、性质和特点进行了概括。郑进〔1〕认为:“白族医药学是白族人民世代防病治疗的经验积累和总结,而且从南诏国时代,它就大量地把印度佛教医学、波斯医学和藏医学的成果溶合在本地巫医之中,形成了带有浓郁神秘气息的独特医学体系。”孙汉董〔2〕认为:“白族人民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以及同疾病做斗争的实践中,逐渐探索总结出了具有浓厚地方民族特色的医药学,并以其独特的民族形式和浓厚的地方特色长期流传于民间。”李东红〔3〕认为:“白族传统医学,可谓源远流长,特色独具。对其进行探索和研究时,切莫忘却了文化的背景和因素。”以上学者不仅肯定了白族医药是有着悠久历史和长期实践的医学体系,而且指出了白族医药具有独特的民族形式和浓厚的地域特色,以及文化的背景和因素,为我们研究白族医药指明了方向。

我国的传统医药包括中医药、民族医药和民间医药三个部分〔4〕。所谓中医药,又称汉医药,是指以汉文化为背景的我国社会长期以来的主流医学,它起源于汉族,由古代汉族学者创立,其本身也是汉族文化的组成部分。所谓民族医药,是指我国少数民族的传统医药。在中国当代语境下,少数民族简称民族,如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民族政策、民族问题、中央民族大学等,这里的“民族”即是少数民族的简称。所以,少数民族传统医药简称民族医药。所谓民间医药,是指分散于民间的草医草药。

自有人类就有医药活动。悠久的民族发展史,必然存在悠久的民族医药史。每个民族在历史上都有自己的医药创造和医药积累。因此,本着尊重文化多样性的精神,对各民族的传统医药也应该给予应有的尊重,不论其内容多寡,成效如何,都应该给予应有的地位。人类只要生存,就会有医药的需求,就会有医药的发现和创造。历史上有的民族地区,既无中医,也无西医,靠的就是当地的草医草药。我国对民族医药的发掘整理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对民族医药的认知和尊重,是对民族文化的认知和尊重,是对少数民族的认知和尊重,也是对文化多样性的认知和尊重。

白族医药是我国民族医药的组成部分。有人认为,白族没有文字,受汉文化影响较深,传统医药与中医药相似度高,以此来否定白族医药的存在。其实,没有文字,不等于没有文化,况且对白族是否拥有自己的文字,学术界至今仍然存在争议。对白族医药的认知和尊重,就是对白族文化的认知和尊重。中医药和白族医药有不少相似相通之处,但在自然环境、历史传统、文化背景、医学体系、医技方药等方面存在着许多差异和不同。正像民族识别不可混淆一样,白族医药与中医药及其他少数民族医药之间的差异和不同也不可忽视。

2 白族医药的理论体系

大理地区的众多白族医家,悉心攻读中医典籍,口传身授祖传医学,在长期的医疗实践中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医学理论体系,包括生理病理学说、诊断方法、治疗原则、用药方略等,有效地指导着他们的临床实践。

2.1 生理病理学说

2.1.1 天人合一观 人与自然是密切相关的,四时六气的变化对人体影响很大。李伯藩①李伯藩(1941-),男,云南省宾川县人,副主任医师,出身于中医世家。1958年开始跟随父亲学习中医,得其父真传,1968年开始独立应诊。擅治胆结石、糖尿病、慢性肾衰及各种癌症。认为,“人身乃一小天地”,天时因素对人体的影响,既有一年四季、寒热温凉、升降浮沉的年节律,又有月盈月亏、气血盛衰的月节律,还有白天黑夜、阴阳消长的日节律。因此,顺应自然尤为重要。在诊治疾病时必须重视气候、节令等环境因素对病理变化的影响,时常观察苍山积雪、气候变化、雨季长短。在治法、开方、用药等方面,应考虑年、月、日对人体的影响,法取于时,方适于时,药变于时,做到因时制宜而又不拘泥于时令,才能提高治疗效果〔5〕196。

2.1.2 真气论 真气又称为元气,或真元之气。白族医家十分重视人身的真气。朱希仲②朱希仲(1899-1969),名泗由,云南省巍山县人,为蒙化朱氏业医的第三代。其祖父秀庭、伯父秉忠、堂兄泗莹,都以医术闻名乡里。朱希仲得其伯父亲授家传医术。认为,“所受于天”的真气,应是先天的肾气和人所吸入的天阳。因此,他对肺脾肾三脏极为重视,总以保肺、健脾、固肾为大要。朱希仲对虚实所生寒热之变颇有研究。他说,阴虚阳虚,为虚为损,阴盛阳盛,属邪属实,是病之本。由阴阳盛虚之变所生的内外寒热,是病之标。治病当从阴阳盛衰入手。阴盛生内寒,阳盛生外热,是因盛而生寒热。阴虚生内热,阳虚生外寒,是因虚而生热寒。故阴虚者应补其阴,不能因所生之热而损其阳。阳虚者应补其阳,不能因所生之寒而损其阴〔5〕156。

2.1.3 脾胃与命门 脾胃与命门为人体生机所系。白族医家对脾胃与命门的关系有着深刻的认识。段洪光③段洪光(1918-),男,白族,云南省大理市人。幼承家学,跟随祖父及父亲学医,1937年毕业于天津国医函授中医专科。擅长治疗胃病,著有《临证秘津》。认为,夫人自乾坤颠倒化育以来,先天纯粹之精,升于人身,浑然一气,是言父精母血中之真气,合而为一,即太极之体。先天真气,化生真水,灌溉周身。先天为体,后天为用。先有这一团真气,而后始有人身。人之运动,全在先天一团真气鼓动耳。饮食虽入于脾胃,非真气鼓动,不能腐热水谷。真气鼓动,则一切饮食即能运化,脏腑一身俱受其泽。观于朝食暮吐之病,早晨所食菜饭,至晚尽行吐出,菜饭全然不化,称之曰:命门无火。明此道,然后治肾脾胃之病,皆能获效耳〔6〕94。

2.1.4 万病一气 真气是一身阳气之根,因而全身各处之气均来源于此一气之根。而人身病患又往往会累及气机,或因气的盛衰、运行失常而引发病患。段洪光认为,病有万端,发于一元。一元者,万病浑为一气者也。一气盈缩,病即生焉。有余即火,不足即寒。脉来洪大,气之盈也。脉来数实,脉来浮滑,气之盈也,间亦不足。脉来洪大,脉来数实,脉来浮滑,乃邪实火盛,此为有余。久病暴脱,亦有此脉象,不可不知。脉来迟细,气之缩也。脉来短小,脉来虚弱,气之缩也,间亦有余。脉来迟细,脉来短小,脉来虚弱,皆为不足。若温病热极,亦有此脉象,不可不知。脉来劈石,脉来鱼尾,脉来雀啄,脉来釜沸,脉来掉尾,脉来散乱,气之绝也〔6〕86。

2.1.5 病因说 导致疾病发生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前贤对病因作了分类,即“六淫”为外因,“七情”为内因。李品荣①李品荣(1885-1978),男,白族,云南省大理市人,出身于中医世家。13岁开始学习祖传医术,19岁开始独立行医。擅长妇科、儿科,著有《李品荣医验录》(手稿)。对六淫和七情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认为,津、气、血、痰、饮、食六淫,是最常见的六种病邪。这与中医的风、寒、暑、湿、燥、火六淫有很大不同。他认为六淫与七情致病各有特点。六淫致病,多与气候变化、居住环境有关。七情致病,直接影响人的内脏,使脏腑气机逆乱。脑力劳动者,因工作性质所致,内伤七情,多以肝、脾、肾、血脉为病;而体力劳动者,其工作和生活环境与六淫关系密切,多为外感六淫之疾〔5〕17。

2.1.6 母为子病之根 俗话说:宁治十男子,莫治一妇人;宁治十妇人,莫治一小儿。此言幼儿诊病之难。李品荣认为,幼科诊病先看其母,母为子病之根〔5〕10。《易传·系辞》(下)说:“天地缊,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人始生,先成精,先天秉赋于父母。《格致余论·慈幼论》说:“儿之在胎,与母同体,得热则俱热,得寒则俱寒,病则俱病,安则俱安。”胎儿生长发育,寒热变化,甚至智慧德性都与母体有关。父精母血相互含濡孕而为胎,胎孕在母腹则必得先天禀赋所养,若胎孕中失其先天禀赋所养,所生婴儿则百疾蜂起。

2.2 诊断方法

2.2.1 四诊有序 四诊是搜集临床资料的主要方法。白族医家对四诊有自己的心得。王保元②王保元(1908-1990),男,白族,云南省洱源县人。幼年跟随父亲学习中医,得家父真传,先后在大理、保山等地行医,后返回洱源右所,开设保元堂诊所,服务乡里。认为,凡诊病施治,先审其因,从望、闻、问、切开始,综合分析病情转归,这样理法方药也就自然形成。四诊之要,首望,次闻,再问,最终才是切脉。尤其强调舌诊不可忽视,“有诸内,必行诸外”,舌质、舌苔、舌体、舌形、舌之津液等,尽可能在自然光线下详察〔5〕50。李品荣认为,学习诊脉要和不同类型的病人作比较,做到心领神会。四季脉在各人身上,季节变化时就能感觉出来,病脉在不同病人身上才能分清〔5〕18。

2.2.2 舌苔征验 舌诊是白族医家望诊中的重要内容。李允开③[清]李允开,字文亭,清道光年间云南省大理府太和县白族名医。幼丧父,事母尤孝。精岐黄术,凡所珍视多奇效,人称“滇南医士”,年84卒。著有《征验秘法》,原著已失传,手抄本现存大理大学图书馆。说:“大凡看伤寒之病,诊脉切要小心,用药必须大胆。何也?脉与舌已合一症,阴阳审之不差,当用桂附则用桂附,当要大黄则用大黄。”〔7〕148李允开认为,舌苔之变,不独伤寒有之,杂病皆然,瘟疫之症尤甚〔7〕150。段洪光认为,舌之分辨,实属繁冗,亦难尽举。始无论其舌之青黄赤白黑、干润燥裂、芒刺满口、红白相兼、黄黑相兼,皆以阴阳尽之矣。是阴证则有阴象足征,是阳证则有阳征可凭,识得此旨,则不专以舌论矣〔6〕90。

2.2.3 尤重问诊 尤重问诊,是白族医药的特色之一。白族医家善于与病人进行有效的沟通,他们对病人认真负责,态度和蔼,使用当地语言,关心病人生活,医患关系十分融洽。李品荣说:“医者不能口短,短则误人性命。”〔5〕13意思是说,医生要善于和病人沟通,否则,病人情况不清楚,会延误病机,甚至误人性命。望、闻、问、切是四种不同的了解病情的方法,在临床运用时,必须将“四诊合参”。但相对而言,问诊尤其重要。惟以切脉为能事的医生,是不能通医道的人。

2.2.4 脉诊辨识 白族医家对脉诊有自己的独到见解。李允开说:“脉者,血气之余也。血气盛则脉盛,气衰则脉衰,弱则脉迟。”〔7〕59段洪光认为,夫脉者,气与血浑而为一者也。其要在寸口,百脉皆汇于此。其妙在散与周身,随病邪之浅深,脏腑之盛衰,人性之刚柔,身体之长短,肌肉之肥瘦,老幼男女之不同,变化万端。其纲在浮沉迟数,其妙在有神无神,即有力无力也。有神无神者,盈缩机关,内外秘诀也。脉无定体,认证为要,阴阳内外辨察宜清。如领会此中变化,便不为脉所囿矣〔6〕88-89。

2.2.5 指纹诊法 指纹诊法适用于三岁以下幼儿。幼儿在生理及病理方面,都有着与成人不同的特点。李品荣说:“诊儿病,识指纹,望五色,青黄赤白黑,青为肝,黄为脾,赤为心,白为肺,黑为肾,儿病定位要分清。”〔5〕12他将五行学说与指纹诊法相结合,用于幼儿疾病的诊断,丰富了儿科指纹诊法的内容。张文伯①张文伯(1913-1994),男,白族,云南省鹤庆县人。业医40多年,临床经验丰富,创制定痫散、红粉散,疗效显著,获大理白族自治州科技成果奖。认为,幼儿不会申述病情,因此,在幼儿的诊断上,必须耐心检查,仔细观察,尤其要注意望诊的作用。在望诊中,又以望幼儿面部的神、色、形、态为主〔5〕70-71。

2.3 治疗原则

2.3.1 博采众方 白族医药受到中医药的深刻影响。白族医家勤求古训,博采众方,融会贯通,并总结出许多自己的心得。王保元认为,只要能提高临床疗效,不论是经方、时方,还是单方、验方,糜不备采〔5〕50。段洪光说,学习《伤寒论》,必须同时研读《黄帝内经》以探其源,参阅《金匮要略》以辟其流。《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中的方剂,多彼此互见。比如大小青龙汤、苓桂术甘汤、桂枝附子汤、去桂加白术汤、甘草附子汤等方,两书皆有之。而《金匮要略》中的射干麻黄汤、厚朴麻黄汤,是由小青龙汤加减变化而出。《金匮要略》的治风湿方可与《伤寒论》的治风湿方结合,根据病情虚实、新旧、寒热而分别使用〔8〕。

2.3.2 辨证论治 辨证论治是白族医药诊治疾病的基本原则。李伯藩认为,要做到辨证论治必须掌握以下几点:一是揆度奇恒,即认识一个疾病的正常情况和反常变化;二是比类从容,即通过分析归纳、细致整理,从复杂的现象中找出一个疾病的症状规律;三是逆顺传变,即估计一个疾病与环境的适应情况及其发展趋向,以便找到相应的处理方法;四是邪正盛衰,即认识一个疾病的预后的好坏,正盛可以祛邪,邪盛则必伤正。这两种不同的趋向,是决定预后的关键。临床上显而易见的病容易辨认,似是而非的病不易诊断。临证时必须根据疾病的类型、特征分别制定相应的治疗原则,而后据法立方,按方遣药〔5〕197。

2.3.3 治病求本 治病求本是白族医药治疗疾病的重要原则。王保元认为,本者根也,源也。世未有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澄其源而流自清,灌其根而枝乃茂,自然之理也。故善为医者,必责之根本。而本有先天后天之辨。先天之本在肾,后天之本在脾〔5〕50。李品荣说:“大不过理,治病治其理,方能中于病。树虽大,只要挖到根,也可以把它连根挖掉。治病其诊就在此。凡病必求以诊,求于本。任其病重,治要治其本。”〔5〕15这里所言之“理”,即是本,“治其理”就是治其本。同一疾病,原因有异,治则差别极大;不同的疾病,由于病因相同,因而采用同一方法治疗,即“同病异药,病异而同药”。这就是“治病治其理”的道理。

2.3.4 扶正祛邪 疾病之所以发生,正气不足是根本原因。而疾病的发展与转归,正气的盛衰起着决定性作用。李伯藩认为,正气与邪气,是疾病发生和发展过程中始终存在的一对基本矛盾。正气与邪气斗争的胜负,决定着发病与不发病。正气胜邪气,则不发病;邪气胜正气,则发病。而邪气盛,正气衰,则病趋恶化;正气盛,邪气衰,则病势减轻,以至痊愈。正气是发病的根据,邪气是发病的条件。因此,治病要以维护正气为主。邪气盛,正能敌邪,重点在祛邪,祛邪即所以扶正;邪气未尽,而正气衰,正不胜邪,重点在扶正,扶正即所以祛邪;邪正交争,邪实正虚,虚实互现者,既扶正又法邪,攻补兼施〔5〕193。

2.3.5 表里辨治 白族医家对疾病的表里辨治有自己的见解。张文伯认为,中医治病分为先里后表、先表后里和表里兼治三个方面,即所谓“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间者并行,甚者独行”的原则。一般说来,先里后表或先表后里的疾病易于治疗,表里同病的疾病难于掌握〔5〕75。所谓表里同病,是指患有太阳表证的同时,兼有本经或他经内脏病变者,表里证候往往混同出现。表里同病形成的因素包括邪气因素和体质因素两方面,发病方式为合病、并病,以及素有内疾、复由外感引发的表里同病。表里同病的辨治可分为三种类型:表里同病,病位偏表,先治其表;表里同病,里证重急,治里为先;表里同病,病势较缓,表里同治。

2.3.6 异病同治 所谓异病同治,是指由于病邪侵犯的部位不同和脏腑功能的差异,相同的病因可以引起不同的疾病,所以用相同的方法治疗。另外,不同的疾病,在其发展过程中,出现了同一性质的证候,往往采用相同的方法治疗。白族医家治病,主要不是着眼于病的异同,而是着眼于证的异同。相同的证可用相同的治法,不同的证就必须用不同的治法。因此,在临床中,常常采取同病异治或异病同治的方法进行治疗。异病同治的基础是证同治亦同,证是决定治疗的关键。洪显昌①洪显昌(1945-),男,白族,云南省鹤庆县人。长期在基层从事中医药工作,擅长针灸、经方的运用,对中草药的种植、加工、炮制及道地药材的鉴别有较深的研究。善于治疗多种疾病,他根据异病同治的原则,把古方补阳还五汤进行加减化裁,除用于治疗中风后遗症外,还用于类风湿关节炎、月经不调等多种疾病〔5〕210-211。

2.4 用药方略

2.4.1 医药结合 白族医药的发展史就是一部医药结合史。段洪光说:“行医者必先识药,采药者必须懂医,医药结合。”〔8〕他认为不识药的医者,只会诊断患者所患何病,不会开方配药,或者只会照搬前人之方。洪显昌认为,究之临床疗效不佳者,由于不识病者固然很多,但由于不识药者也不少见〔5〕209。大理素有“屁股底下三味药”之说,尤其是大理境内的苍山,是一个天然的药物宝库。白族医家在这块土地上生长,他们从小就跟随父辈上山采药,深钻细研民间草药,为他们的杏林生涯打下了坚实基础。

2.4.2 圆融活变 圆融活变是白族医家用药的基本原则。“圆融”即破除偏执,圆满融通;“活变”即灵活处置,体现了白族医药的文化特征。李品荣说:“用药如用兵,兵不在多,贵在精,药不在繁,独选其能,医无定格,方无定数,全凭临证随机变通。”〔5〕15段洪光认为,用药之法,贵乎明变。如风令有古今之异,地气有南北之分,天时有寒暑之更,禀赋有厚薄之别,受病有新旧之差,年寿有老少之殊,居养有贵贱之辨。用药之际,勿好奇,勿执一,勿轻忘,勿迅速,需慎重精详,圆融活变,不妨沉会,以期必妥〔8〕。

2.4.3 轻重有别 用药剂量之轻重,直接关系到方剂的疗效。李品荣说:“方之都存妙用,君臣佐使,轻重有别,细心体会,越用越灵。”〔5〕15朱希仲认为,用药关键在于不同药物之间剂量比例的协调。他说:“量变方同,所治则异。故方剂用量,不在轻重,在于比例协调;质随量变,方随病更。故方剂效果,取决于君臣佐使之间药量之比。”〔5〕160李伯藩认为,用药要精,药味要少,搭配得当。临证时,与主证无关者,竭力删减,可有可无者,一味不加。酌之又酌,不轻易滥用和多用一药,力求药力适度直达病所,中病即止〔5〕195。

2.4.4 附子用法 大理地区使用附子有着悠久的历史,常用剂量为15~100 g,远大于其他地区的使用剂量。朱希仲认为,附子之用,内治五脏,外治皮肤,走而不守,无处不到。关键在于辨证清楚,配伍有法,则效如桴鼓。然而附子之用,所难在辨证,辨证之难又在真假寒热、阴阳错杂之间,因此,错杂间应以阴为重〔5〕160。王济承②王济承(1915-2001),男,白族,云南省大理市人,出身于世医家庭。1940年从兄习医,1944年开始独立行医。擅长以附子温中扶阳。认为,附子用之得当,可以使一般疾病提高疗效,疑难疾病扭转病机,慢性疾病缩短病程,危重疾病转危为安,无病可以强身防病,是一味适用范围较为广泛的高效药物,为其他药物所不能替代〔5〕82。他经过多年探索,研制出了高效、低毒、安全的熟附片(红星附片)。

3 白族医药的特点

白族医药是在多元文化背景下形成的医学体系,而中医对其影响最为深刻。在与中医长期交流和融合的过程中,白族医药不仅显示出源远流长的历史积淀,而且形成了兼容并蓄的个性特征〔9〕。

3.1 传统性 白族医药的传统性主要是指白族医药具有厚重的历史延续性。早在4 000多年前,白族先民就已结束穴居野处的状态,进入构屋定居的时代,以炉灶将生食变为熟食,用与砭石相类似的磨制精细的石器兼作治病的工具。这是大理地区传统医药最早的开端。在距今3 000年左右,洱海地区处于原始社会向阶级社会过渡的时期,巫医是这一时期白族医药状况的真实反映。秦汉时期,大理地区已有火化和速葬的习俗〔10〕,可以避免由于尸体腐烂而造成病菌的扩散,起到了防控传染病的作用。至南诏大理国时期,中医学、印度佛教医学、波斯医学、藏族医药传入大理地区〔11〕,与本地巫医相融合,形成了具有自己鲜明特征的白族医药体系。比如,大理国写经中的人体解剖图,对人体结构有较为准确的描述,并按佛教密宗的义理对人体部位进行标示。这一时期,不论是溪氏的精湛医术,还是白氏的祖传行医,都从不同侧面反映出白族医药已具有较高的水平。元明清时期,白族名医大量涌现,具有名号的店堂、药铺快速增长,医学分科细化,并有不少本土医学著作问世,成为白族医药发展的鼎盛时期。比如,清代白族名医李允开所著《征验秘法》,记载了许多利用大理地产药材医治常见病、地方病的独特方法。综上所述,白族医药源远流长,是白族人民集体智慧的结晶。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社会的进步,白族医药已逐步形成具有本地域特征和本民族特色的医学体系,从古到今绵延而来,既有文化遗产的一面,又有现实应用和不断递嬗、发展、创新的一面。

3.2 地域性 白族医药的地域性反映出白族独特的行医方式(受白族生活习俗和疾病谱的影响)和用药特色(对白族道地药材和新鲜草药的应用)。白族医药与白族所居住区域的地形、海拔、气候、土壤、动植物、矿产、水利等自然条件密切相关,因而具有自己鲜明的地域特色。比如,白族人民长期居住在洱海周边地区,常年出海捕鱼,经常发生风湿病,客观环境要求他们不断摸索克服这类疾病的方法,因此,风湿病的诊治成为白族医药的重要内容。古代大理民间流传一种叫“濩歌诺木”的治疗风湿病的药物,被人们普遍使用〔12〕。又如,大理地区地热资源较为丰富,利用天然温泉养生在白族传统养生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白族温泉养生最早可以追溯到南诏时期。现如今,大理地区各民族患有皮肤病、风湿病、关节痛者,都习惯于温泉沐浴治疗。再如,大理苍山位于横断山脉的云岭,海拔高低悬殊,立体气候明显,可谓“一山分四季”,具有不同于其他地区的植被分布。这种特殊的地理、气候和生态环境,使得苍山的药物资源极为丰富,用药选材独具特色。另外,大理地处低纬高原地带,光照和热量均特别充足,有毒的动植物非常多,这就使毒药的制造和使用成为白族医药的一大特色。南诏国时期,在战争中曾经直接使用过毒药。总而言之,白族医药地域性的形成与大理地区的自然条件和生态环境有密切的关系。

3.3 民族性 白族医药有着浓烈的民族文化背景。白族医药植根于白族传统文化的土壤,与白族地区特有的语言、文学、艺术、宗教、民俗、饮食、服饰、建筑等文化内容密切相关,其思维方式、技术手段、伦理道德等无不蕴含着白族传统文化的特征。比如,“飞龙正骨疗法”将现代医学与白族传统医学相结合,在复位手法、外固定、草药治疗等方面,形成了具有白族文化特色的正骨疗法〔13〕。又如,剑川石窟中的女性生殖器造像,反映了白族对生殖的崇拜,与白族的宗教信仰有关〔14〕。另外,中和思想是白族的核心价值观。“和”是事物存在和发展的理想状态,“中”是使事物达到理想状态的手段和方法。中和思想体现了白族的生存智慧。《南诏德化碑》①该碑现存云南省大理市南诏太和城故址。说:“我王气受中和,德含覆育。才出人右,辩称世雄。”由此可知,大理白族自古以来就以中和为最高境界。大理苍山的中和峰,犹似大理白族的座右铭,彰显着白族对中和思想的追求。白族医药是在白族传统文化的土壤中孕育、生长和发展起来的医学体系,中和思想在白族医药的健康观、疾病观、诊断观、治疗观等医学观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人体是由脏腑、经络、气血等构成的复杂有机体,只有各司其职、彼此协调,才能维持人体的正常运转。因此,在白族医药中,“不和”或“失和”是疾病的根源,“中和”作为人体无病和健康的状态,是白族医药治疗疾病的目标。

白族医药是我国传统医药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上为维护大理地区各族人民的健康和繁衍作出了巨大贡献,如今在现代医疗卫生体系中仍发挥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因此,应当深入研究,充分利用。虽然白族医药的发展还存在许多困难和挑战,但只要我们按照“抢救传承,支撑创新,夯实基础,重点突破”的要求,坚持继承与创新结合,理论研究与新药开发并重,实施振兴白族医药计划,提升白族医药诊疗水平和服务能力,一定能够使白族医药为人民群众的健康作出更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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