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珊

工作人员展示存储在液氮中的卵子和胚胎

41岁，去冻卵

“像你这样的年龄，正是冻卵的好时候，快点去。你们年轻女孩子少买个包，就能给自己留份生育保险。”刘青一开口就这样劝告我。刘青是冷冻卵子这一选择的支持者。她今年41岁，从去年开始在日本做卵子冷冻，已经做到第二周期。由于年纪偏大，她的取卵状况并不好。而我，今年28岁，这在刘青看来，正处于冷冻卵子的最佳时间。在整个采访的过程中，她多次劝我去冻卵：“就算你不去冻卵，也要去做个生育能力检查，你看咱们上学的时候每学期还有几次摸底考试，活到现在这个年纪身体也需要这样的检查，但大家普遍没有这个意识。”

冷冻卵子，即在母体处于较佳生育年龄时，人工提取成熟的卵子加以冷冻保存，以阻止卵子随人体衰老，待想生育时取出解冻即可。卵子冷冻技术开启于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当时，科学家们的初衷也是希望将卵子预先保存起来以期日后重塑生命，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希望帮助重病患者达成生育意愿。

1986年，科学家们复苏了一颗女性的卵子并使其成功受孕，最终诞生了一名健康的婴孩。不过，当时的技术效率还很差，可能需要100～150个卵子才能成功妊娠一次。这一状况持续了20年，直到2006年玻璃化冷冻技术的出现，它能够很好地解决传统冷冻技术易形成冰晶体、破坏卵子的结构的问题。2013年，美国生殖医学协会对于成熟卵子冷冻达成共识。

随着单身女性群体的增多以及生育意愿的降低，在美国、日本等众多国家，越来越多的女性选择去冷冻卵子。冷冻卵子成为一种潮流，被视为一种能让女性超越生理局限、推迟生育时间的不错方案。据美国辅助生殖技术协会的调查显示，从2009年到2015年，冷冻卵子的女性数量从475人增加至8000人。

也就是在2015年，41岁的知名演员徐静蕾去国外做卵子冷冻，最终选取9颗卵子存储起来，她将其称为“世界上唯一的后悔药”。卵子冷冻在国内引发了巨大的讨论和追随热潮。北医三院生殖中心副主任李蓉在2015年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相比往年，咨询冻卵的女性越来越多，大多是35岁以上的女性。

刘青也是在看了徐静蕾冷冻卵子的新闻后开始心动。当时，她已经38岁，未婚，也没有恋爱对象。从某种功利的角度来讲，刘青算是成功的职业女性。她出生于北方的一座四五线的小城，在北京一家知名电视台工作了许多年，赶上了媒体最辉煌的时代;后来，她又转战互联网，在一家大型的互联网公司做到了很高的位置;现在，又在自己创业。从事业上来说，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的，每一次都可谓准确地踩在了时代变迁的点上。

她保养得也很好，皮肤白皙，化着得体的淡妆，黑色的皮衣显得她酷酷的，比同龄人看起来年轻五六岁。然而，所有的这些都不能抵御她伴随年龄而来的生育惶恐：医学上，一般认为女性最佳生育年龄在20～35岁，35岁后卵子质量开始下降，37岁后更是直线下降，到了45岁以上，87%的夫妇不能生育。她的身边有太多不能生育的例子。她的一个朋友，年轻的时候为了事业一直没有要孩子，去做了八次试管婴儿，都失败了，老公最终和她离婚了。另外一个朋友，比刘青大八九岁，最近才结婚，老公对她很好，但两人的遗憾就是没有孩子。

刘青担心年龄越大越生不出来，这种急迫的心情跟对日后生活的担忧结合在一起，将她逼进了一个恐慌的角落。“我怕老无所依，我怕自己有一天躺在病床上没有一个人来看我，会很惨，而如果有一个人能来看我，我会觉得很幸福了。”这甚至改变了刘青一直以来对待孩子的态度。“怎么说呢，以前我特别讨厌小孩，觉得孩子又哭又闹好麻烦，甚至有想抽他的冲动，但那段时间我的母爱爆棚了，我看见孩子就会觉得真好玩，抱个孩子在怀里觉得好暖心。”

刘青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生个孩子，“我觉得自己要完蛋了”。她并不是一个思想特别前卫和新潮的人，大学的时候她想要文身，但一直不敢，只因担心放假回家跟妈妈一起洗澡被看到。直到36岁，她才迈出了这一步。但当时，想要孩子的冲动让她想去借“种子”，她纠结了很久，最终放弃了，“毕竟我内心还是传统的。我也不想勉强和委屈自己，随便找人个结婚”。冷冻卵子被刘青视为最后的希望。刘青的意愿很简单，趁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将种子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李梦寒去年去冻卵的初衷则与刘青有一些差别。她30岁，年轻、时尚，养着三条大狗，正处在职场的上升期，也有一个稳定交往的男朋友。不过，她不想这个时候生孩子，甚至立志做丁克。后来得知了冻卵的途径，觉得总算有了一个选择生育时间的机会。“女性去冷冻卵子的心态都一样，她们既想兼顾家庭，又想事业成功，两者发生矛盾时，只好把生育年龄往后推，推了以后自然生育的能力就下降了，就会走冻卵的道路。”耶鲁大学干细胞专家、耶鲁大学妇产科与生殖科学系兼任教授林海帆告诉我，在美国大多数冷冻卵子的女性跟李梦寒、刘青有着类似的情况。

北京协和医院辅助生育中心创始人何方方

耶魯大学妇产科与生殖科学系教授林海帆

只取出了一个卵子

不过，在中国，刘青、李梦寒的想法很难实现。根据卫生部2003年颁布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以下简称“技术规范”），医疗机构禁止向未婚女性提供人工辅助生殖技术。这一系列技术包括体外受精-胚胎移植及其衍生技术，目前主要包括体外受精-胚胎移植、配子或合子输卵管内移植、卵胞浆内单精子显微注射、胚胎冻融、植入前胚胎遗传学诊断等。而并没有提及卵子冷冻、精子冷冻。然而，业界的基本认知是卵子冷冻应同样看作体外受精-胚胎移植的衍生技术，只有两种情况下可以进行冻卵：一是不孕女性在取卵当日，男方取精困难或无法取到精子;另一种是患有恶性肿瘤的女性在治疗前保存生育力。

无法改变的障碍下，刘青只得将目标瞄向大陆以外的地区。刘青查了不少资料，她发现，美国、英国，冷冻卵子技术面向所有成年女性开放。此外，法国和加拿大、日本也都允许单身女性冻卵。

刘青最先考虑的是台湾地区。2013年，冷冻卵子在台湾风靡起来，据报道，在当时，部分医院受理的“冻卵”案例较三年前暴增两三倍，人群集中在30岁以上的未婚女性。台湾的优势在于，生殖技术好，不输国外，且价格低廉。刘青咨询了一些医院，打消了去台湾的念头。“台湾不能代孕。我现在存下卵子，但是以后什么时候能够用我也不知道。那等我真正遇到另一半，我想生孩子了，但是我已经没有生育能力的话，我就只能找代孕了。”

后来，她的一个朋友将自己在日本做试管婴儿的医院推荐给了她。刘青去了两次，医院在日本排名不错，且干净整洁，看起来也很舒心。

2017年11月，刘青第一次到日本冻卵。她先做了一个AMH（抗穆勒氏管激素）值检查，这是预测卵巢储备功能的一个重要指标，正常值在2～8ng/ml之间，刘青的AMH值只有0.6。对于35岁以上的女性来说，AMH值低于0.7，意味着卵子数量库存不足，几乎难以受孕。

刘青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依然坚持继续进行促排卵手术。对于每日要操作大量试管婴儿手术的这家医院来说，取卵并不是件难事。医生根据刘青的情况采取了微刺激的方案，尽量减少卵巢的负担以及对身体的影响。

刘青先是服用一种被称为克罗米酚的药物，以调整体内的激素水平，生成更为健康的卵子;服药八天后，开始打针刺激卵子的生长。她住在距离医院很近的酒店，以方便去医院验血、检查卵泡的发育程度。但有一件事是必须自己完成的，即在卵泡开始生长之后打针，隔一天打一次，每次打三针。药的包装是日文，刘青看不懂，一切只能按照医生的吩咐来。

针头像头发丝一样细，两厘米多长，需要打在肚脐离三寸左右的位置。

刘青还记得，第一次打针的时候，她一只手紧紧地揪住肚皮，另一只手却迟迟下不去。“我手都软了，浑身都是汗。”刘青在心里默默念着：“都这样了，不打也不行。”眼一闭扎了进去。第二天，针眼处青了一大片。她拍了张图片给也在做促排卵的病友。“我不会中毒了吧？”病友回了一句：“典型的操作失误，打的时候不要揪肚皮，打完之后应该按住针眼。”

检查的时候，刘青的情况很不理想，只有四个卵子看起来还不错，最后只成功取出了一个。而与她一同做卵子冷冻的女生，则一次取出了十几个。她的医生告诉她，卵子冷冻后解冻复苏的概率在80%左右，这也是世界范围的平均水平。要想保证怀孕成功率，最好冷冻15个卵子。

林海帆并不建议35岁以后的女性做冻卵的手术。“女性在36岁以后生育，孩子有缺陷的概率会显著增大。在美国，如果女性年龄在40岁以上，想要生孩子，医生是不主张使用自己的卵子的，一是好的卵子的比例很低，二是女性本身的生育能力下降了，怀孕率只有10%左右。”一组数据也显示，我国卵子冷冻者中，36岁以上女性冷冻卵子复苏率仅为53.8%。林海帆说，卵子冷冻的成功率跟供体的年龄密切相关，他做了一个比喻，就像买了一打鸡蛋，坏鸡蛋一开始就太多了，会影响后来的使用。

在赴美冻卵的中介这里，35岁以上的人群依然是重要的客户群。在开始赴美冻卵业务没多久，看好这项业务前景的李梦寒就加入了这家企业，成为一名员工。2015她所在的公司刚创业时，来咨询者基本出生在1970年末，年龄多在三十七八岁。2017年以后，咨询的人群虽然稍微年轻了一些，但也有不少是1982年到1985年出生的女性。在另外一家赴美冻卵中介这里，情况也是类似的。“一般遇到二十八九岁的女性，我们还会跟她说你考虑考虑，35岁以上的女性，我们则直接说，赶紧存吧，再不存没有机会了。”这名中介告诉我，冻卵的客户一般集中在金融和投资行业，有一定的财务能力，“实体行业的客户很少冻卵，他们基本会选择代孕，切切实实冲着孩子去，冻卵则更多地是赢得生育自由”。

“我已经不在乎这个了。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很差。所以，以我这么差的基础条件，再去考虑概率的问题，会觉得希望很渺茫。”2018年1月，刘青又到了日本，这次，她取出来了三个。“現在看来这将是一个很长久而痛苦的过程。”这些，促使她成为卵子冷冻的坚决拥护者，只要碰到单身的女孩，她就忍不住现身说法，劝对方赶紧去冻卵。

生育保险难“保险”

刘青给自己算过一笔账。在日本一个取卵周期下来，需要花费两万多元，这些，不包括给人的翻译费以及药物的费用。她是直接跟医院联系的，也不用缴纳中介费用。即使如此，她算了下，以她的身体状况，存储15个卵子，可能还需要七八个周期，花费起码在20多万元。她的一个朋友是通过中介介绍来的，同样的微刺激方案，中介的报价在4.5万元，只包括取卵和监测的费用，药物依然要自付。“有时，我在想，如果中介一年有500个客户，岂不是赚大发了。”

在美国，一个周期取卵的价格要在2万美元左右。2017年，李梦寒所在公司参与的国外辅助生殖手术大概有100例，其中70%是去冷冻卵子。“2015年公司刚成立的时候最多也就二三十例，以后每一年都基本上以三倍的速度递增。”

在林海帆的印象中，卵子冷冻在过去的10年内“基本形成了一个全新的产业”。2009，美国生殖医学协会同意冷冻卵子的临床应用时，冻卵婴儿数约有900个，到2015年，世界上已有约2000 个冻卵婴儿诞生。另一组数据则显示，2009年至2014年间，美国的冻卵周期数从568个上升到了6165个。“询问的人越来越多，我估计今年会有上万人，有点指数级增长的样子。”

国外的诊所和生殖中心也发现了中国市场的巨大潜力。美国辅助生殖技术学会提供的数据显示，加州的51个相关诊所里，有33个为中国客户提供客制化服务，比如中文文件和中文网站，以及会说汉语的员工。“现在我手里客户量非常多，不光是我固定合作的诊所一定要跟我搞好关系，甚至一些我都不知道地点在哪里的诊所都会给我发邮件，邀请我去参观，他们认为我可以带来客户量。”一名做赴美冻卵的中介有些得意地告诉本刊，近些年来，只要是有些医疗资源的人都想涉足辅助生殖行业，国内的中介一波一波地到美国来考察，市场一片火热。

国内一些公立医疗机构也会收到一些咨询。比如说，武汉大学人民医院。“这几年，来医院咨询冷冻卵子的人数增多，多为未婚大龄女性。” 武汉大学人民医院主任医生杨菁告诉我，实际上医院每年操作的冷冻卵子数目不多，年均10例以下，主要是取卵手术当日，男方无法取到精子同时拒绝供精时，采取卵子冷冻保存。北京协和医院辅助生育中心创始人、何方方工作室创始人何方方说，协和医院的情况也类似。她已经退休，但每周还会去医院出两次门诊，“来我这咨询的数量并不多，每个月能有一两例的情况”。何方方说，一方面可能与国内的限制政策有关系，另一方面她也在想，中国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女性人群需要存卵，“我觉得是中介在试图通过制造女性的焦虑，将这个市场扩大化”。

我和何方方的感觉有些类似。在我与冻卵中介的接触过程中，有的中介提出了这么一个说法，她说，中国有多少不孕不育人群，卵子冷冻的市场就有多大。在中国，不孕不育群体的数量为4000万。在与潜在的女性冻卵客户进行沟通的时候，中介们会将手上到国外做试管婴儿失败和焦虑的案例讲给她们听，以游说其尽快下定决心。在这个过程中，中介们也很容易分辨哪些人只是过来咨询一下，哪些人已经下了决心。“一般冻卵前都要做基本的生育检查，有些人会提各种问题，但就是磨磨唧唧不去做;下了决心的人则更多考虑的是怎么安排合适的时间。”

第一次取卵后，刘青的月经周期出现了紊乱，距离上次只有半个月，第二次则往后推迟了十几天。她去找医生打听，医生告诉她，这可能与身体耐药性弱有关系，也可能是卵泡生长周期产生了变化。刘青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的注意力和兴奋点依然在未来的可能性上，“我不会去想这么多，我就想身体条件还可以，多存一些”。

也有人在取卵后出现了腹胀、体内积水的问题。“对于年龄偏大的女性来说，可能需要进行不止一个周期的取卵。取卵有可能会引起出血、感染或邻近器官的损伤。”杨菁告诉我，取卵依然有一定的风险性。何方方也告诉我，取卵对身体的影响一般在可控的条件下，应特别注意促排卵药的用量，谨慎是有必要的，也有導致血栓或者最终患者成为植物人的情况，“很少见”。

刘青很少考虑从冻卵到成功怀孕的概率问题。“我现在想的就是能留几颗是几颗，至于未来用不用得上，也不是我现在考虑的事情。”刘青从24岁就开始研究保险，她说冻卵就相当于给自己买了一份生育保险。

林海帆说，在美国，所有来做冻卵的女性都会被告知一点基本的常识：对于生育来讲，冷冻卵子不能保证100%成功，这个保险不是100%。他提到了一个概率。2010年，西班牙Valencia大学的研究人员做了一项试验，对卵子冷冻怀孕的情况进行了监测。他们纳入 600位准备受孕的妇女进行随机对照临床试验，其中300位接受冷冻卵子，另300位接受新鲜卵子。实验结果显示，300 位接受冷冻卵子的妇女的妊娠率达到43.7%，而300位接受新鲜卵子的妇女的妊娠率是41.7%。“两组孕妇相比，临床妊娠率及继续妊娠率无统计学差异。”

作为一个有着数十年临床工作经验的妇产科大夫，何方方考虑得则更多。在她眼中，一颗冷冻的卵子，从解冻到受精、形成囊胚、胚胎乃至怀孕着床，到最终抱一个健康的宝宝回家，整个过程都像在冲击一个个的关卡，每一次关卡都会有“伤亡”或者直接面临失败。她向我举了一个例子：假设冷冻20个卵子，去掉解冻成功的概率、受精率、养成囊胚的概率、着床率，“后面还有10%左右的流产率以及相应的宫外孕概率，最终孩子成功生下来的概率可能只有1%。但中介不会这样跟你说，他们只会说，给你一份保险。事实上生育保险不保险”。

事实确实如此。在接受我的采访时，李梦寒不断描绘冻卵前期美好的前景。“我们让女性去冻卵子其实是为了让她们以后多一个选择，让她们得到生育解放、生育自由的目的。”但并没有人跟她提及失败的概率。“以后即使女性不能怀孕，还可以走代孕的道路。我们也提供代孕服务，现在冷冻卵子，既可以省一笔代孕费用，还能够保证血缘上的关系。”一个中介如此告诉我。

何方方遇到过几个来咨询冻卵的女性，他们大都看过相应的中介机构的介绍。其中有一个30多岁，她告诉何方方自己想去冻卵子。何方方劝她：“你现在30多岁，如果现在去做试管，成功率相对还高一些，如果失败了，你还有机会取卵子，但如果等到40岁以后用冷冻的卵子去做试管，做不成的话，你连取卵的机会都没有了”。何方方说，冷冻卵子的效用被宣传过了，“冻卵并不能作为解决和延缓生育问题的一个主流手段。很多中介打着女性生育自由的幌子，说什么‘我的生育我做主，会出现很多女性冷冻卵子后就踏踏实实干工作去了，结果等到想生的时候，只能悔不当初生”。

国际上也开始有一些反思。瑞士巴塞尔大学生物医学系博士旺德（Dorothea Wunder）也撰文对卵子冷冻现象进行了反思。她说，理想情况下“卵子冷冻”是对25岁左右的女性进行，以增加未来怀孕的机会。而现在，实际上卵子冷冻大部分是在35岁以后进行的。这并不能解决职业上较为活跃的妇女要孩子的问题，相反它只会拖延现有的问题，使得生育年龄进一步延迟，由此可能引发高龄妇女怀孕率降低、高龄产妇的年龄和妊娠并发症，新生儿并发症也增加。

事实上，自从1986年首例由冷冻卵子体外授精的婴儿诞生以来，经过23年世界各地的临床经验，美国生殖医学协会2009年才同意将冷冻卵子作为一种可实用的临床手段。在2013年美国生殖医学协会对于成熟卵子冷冻达成共识时，也指出卵子冷冻技术尚无充分的数据来支持非医学因素。同样，欧洲生殖协会对于非医学因素的卵子冷冻也持中立态度，建议卵子冷冻前应该充分进行医学咨询。

林海帆理解并持同样谨慎的态度。“卵子冷冻还是很新的领域，目前学界对最早的卵子冷冻生产的人群还没法实现一个全面完整的跟踪，所以他们在中老年段的健康情况还不能完全确定。”他举了克隆羊的案例，刚开始克隆出来觉得没有问题，但发现动物到老了后患病的概率偏多。不过他对此依然是乐观的。“试管婴儿刚出现的时候，许多人质疑到底有多少能活过青春期，现在好几十年已经过去了。不过，我们尚不知道他们80岁乃至90岁是什么样子。”

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学院生命伦理学研究中心执行主任翟晓梅则主要关注冻卵可能带来的伦理问题。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辅助生殖技术导致孩子的出生是被选择的。女性有选择冻卵、未婚生育的权利，但这是否符合孩子的最佳利益？孩子又是否愿意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她还担心，在利用这项技术时，这会不会扩大社会的不平等，这毕竟不同于自然的生殖过程的自由性。

（文中刘青、李梦寒为化名）